《最遥远的距离》庐冬

5、校友会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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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沢的忽然出现完全打乱了木山之前所做的心里建树。那些他所设想的表情反应在真正看见水沢的那一刻通通都忘记了，他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水沢朝每一个人微笑和每一个人拥抱。直到最后水沢停在了自己的面前，木山仍然还是愣愣地看着他，忘记说话也忘记迎上他的拥抱。

　　水沢的笑容干净得好像连多余的感情也没有掺杂一样，只带着久别重逢后的平静的喜悦，甚至没有木山预想中一丝一毫的别扭和不好意思。

　　大概……他真的已经完全放下自己了吧。
　　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么。

　　木山压抑着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终于迎上了来自水沢的拥抱。抱上水沢的那一刻他好像闻到了从对方发间传来的香气，并不是那种明烈的香味，而是有些像阳光下的空气、夜晚里的海洋、雨后的清风那样的味道。

　　久违了的味道。
　　让人想牢牢抱住的味道。

　　木山不知不觉地收紧了环在水沢腰上的手，下意识地不想放开怀里的人，下意识地想要和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再久一些。可是水沢，只是轻轻地拥抱了他、拍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骤然离去的温度以及拥抱的触感，还有忽然填充来的强烈的空虚和失落，让木山久久回不过神来。

　　“木山，好久不见了。”

　　木山一下子回过神来，“啊……嗯，好久不见。”

　　木山对上水沢望过来的视线，忽然觉得好像这几年来造成的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消失了一样。水沢还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只是现如今的笑容不再勉强不再生涩，水沢也不会在下一秒说出“对不起没想给你添麻烦”这样的话。

　　麻烦什么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给对方添过了。
　　因为分开而造成的岁月的空隙，就像裂成两边的悬崖，只能望着深不见底的渊兴叹时光的跨度。

　　水沢在看见木山胸前空置的扣子时愣了一愣，他这个细小的表情很快被木山捕捉到了。木山刚想开口解释，水沢却很快地将视线移开顺便也换了一个话题，“现在还好吧？听说你在做老师吗？”

　　没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憋回了肚子里，木山发现自己只能迎着水沢抛出来的话题，被动地再给出反应。“嗯，在乌森，教高三。”

　　“啊，好巧，那不是和我们那个时候一样嘛。加油哦，木山桑。”

　　木山桑。有些生疏而又客套的叫法，一下子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哪怕水沢现在是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可是木山也依旧感觉不到来自水沢的温度。刚才拥抱时候的触感一下子涌到心里，真实的温暖随即烟消云散。

　　水沢已经转过身去和其他人打招呼了，这一切都自然得不能在自然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重逢的喜悦，这样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以为当年的种种早就风过无痕，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吗？木山在心里问自己，也许对水沢来说是一件好事吧，他终于脱离了一个名为木山龙一郎的牢笼。可是木山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若有若无的枝枝蔓蔓缠住了脚步。

　　“对了，水沢，这次回来住多久？”悠太问道。

　　“应该住一个晚上就走，公司里面还挺忙的，我也没有请太久的假。”

　　只有一个晚上！木山惊讶地抬起头，想看看水沢。可是水沢背对着他站着，看不见水沢脸上的表情。印象里的水沢，似乎不论何时何地都会站在自己面前，哪怕不说话也会安静地对自己笑一笑，或者焦虑地表达着对自己的担忧。可是那样的水沢已经不见了，那样的水沢被留在了毕业那年的季节里。

　　木山周围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再加上他那张面无表情又隐隐皱着眉头的脸，让后来赶到的不明所以的土屋火野日暮里吓了一大跳。不过日暮里很快被亮介拉到角落窃窃私语，土屋激动地冲上去和水沢拥抱叙旧，剩下火野摸摸鼻子，选择性地无视了这能压死人的低迷气氛。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体育馆前进，亮介问还在和茉莉说话的东航要不要一起走。东航投过来的视线差点没要把亮介就地正法，还是茉莉体贴，说“不如东君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也很久没去了呢。”与东航迫不及待点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悠太瞬间僵硬了的背脊和目不斜视非礼勿看的态度。

　　本来想和悠太说话的水沢在看到悠太沉着一张脸的表情时惊讶了一下，在心里排除了好几个理由之后水沢回头看了看红着一张脸走在茉莉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东航。

　　不会吧……水沢想，悠太应该不会吧，航他……
　　可是，太像了。
　　悠太眼睛里的东西，和自己当年实在是太像了。

　　水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木山走到自己身边。过道里面因为都是人所以此刻的他们靠的很近，校服与校服之间轻微地摩擦着，像是暧昧的龃龉。水沢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悠太那里退了退，倒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悠太吓了好大一跳。

　　早就已经习惯了，和木山之间保持着距离。

　　水沢沉默着，感觉到身旁的木山愣了很久，才似乎有意地放慢了脚步，退到自己的身后。

　　对于自己也许在无意中伤害到木山的事情，水沢觉得很抱歉。但是，现在抱歉总比以后抱歉要好。
　　麻烦什么的，已经不想再给他带去了。
　　还有，无论曾经有过什么，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了。
　　这是这四年来，水沢一直和自己说的话。

　　所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和水沢并排结果又因为对方的反应而黯然退下的木山，并不知道在那一刻，他和水沢想的是同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