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遥远的距离》庐冬

2、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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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山和金子到东航的店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木山看着仍然在大声笑闹着的众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在结束了练习之后来东航家的店里吃蛋包饭，还可以高声谈论着有关体操的一切，还可以偷偷交换着女生的手机号码，还可以再某一个回头的瞬间，看见熟悉的视线。

　　都还是没有变的样子，只是从他们的脸上找不到当年稚嫩的痕迹，只是好不容易凑齐的体操队还是缺了一个人。见木山和金子来了其他人或扬手或吆喝地打着招呼，懒散的样子倒是和当年如出一辙。东航暂时结束和坐在自己对面的悠太的谈话，从工作台里探出半个身子招呼道，“快坐快坐！”

　　土屋迎了上来，笑容和娃娃音倒是一点没变。“金子前辈，木山前辈，好久不见！”

　　金子十分激动地回道，“啊！土屋！你大学应该还没有毕业吧！”
　　“嗯！还在读二年级！”
　　“啊……真好，学校时光什么的。要好好珍惜啊！”
　　“嗯！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啊啊，眼镜仔你怎么还是这副和被打了鸡血似的样子啊……”
　　“什么？！你还不是一样顶着飞机头到处乱窜！”

　　木山失笑，果然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日暮里和金子还是这么争锋相对。悠太、亮介和火野正坐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木山坐过去，发现角落里还空着一个位置。因为这个空位木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收回了视线。

　　亮介拉长了嗓子说道，“诶——说起来，木山现在在做老师吧？”

　　“嗯，在鸟森高中。”

　　“啊！居然这么巧！嘛嘛，这样的话那些仰慕我们的后辈们岂不是有了和始祖男子艺术体操部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木山，一定要告诉他们我们当年有多帅气！”

　　木山失笑，即使在复杂的模特圈摸爬滚打着的亮介也还是保持着当初的性格。也许时至今日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但是总有些心中的感情是一尘不变的。这样偏执地守护着过去的部分大概是他们每个人都默许着的坚持。

　　三年级生毕业的时候，悠太郑重地把体操部部长的重任交给了二年级的火野。尽管毕业典礼上东航亮介木山拼命把眼泪水咽回了肚子里，但悠太他们却还是哭了。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很多东西，青春也是梦想也是，能够被挥霍的东西，一下子少了起来，连泪水也变得弥足珍贵了。

　　后来亮介被星探相中往模特圈发展；东航接了家里的生意说要做日本第一的蛋包饭；悠太和金子一起考上了大学；而水沢去了美国。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水沢会走的那么突然，在此之前他们也仅仅是知道水泽的双亲在美国工作，再加上水沢本人并没有说过要去美国的事情，大家才在从悠太口中得知水沢去美国读大学的时候表示出十分的震惊。木山不止一次想要问问悠太到底水沢为什么要走，但是他想来想去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木山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水沢是因为自己才会离开的，但事实上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往这方面想，无论如何在自己拒绝了水沢的心意之后两个人之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尴尬吧。只是三年级的时光太过短暂，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消磨这种尴尬就走到了高中生涯的尽头。

　　一直到了现在，木山对水沢的最后记忆，都停留在毕业典礼的那一天。站在教室的窗户旁边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操场的水沢，因为忍住泪水而变得通红湿润的眼眶。木山只能看见水沢的侧面，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一样，只有长而卷翘的睫毛迎着风轻轻颤动。

　　大概是那个样子的水沢看上去实在是太孤单太寂寞了，才让木山一下子没有了走上前去的勇气。因为无论自己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和破坏吧。木山这样想着，只好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里，把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拽下来的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随手扔进了书厢里。

　　那时的木山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水沢。

　　“火野呢，快毕业了吧？毕了业之后打算干什么？”

　　“他啊，当然是继续职业体操了！”东航把做好的蛋包饭推到悠太面前替火野回答了亮介，然后扭头问火野，“呐，是吧？”

　　“嗯。”火野微微点了点头。

　　原本在一旁打闹的日暮里三人也凑了过来，小小的吧台一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东航一边为他们送上蛋包饭，一边饱含期待地看向面前的悠太问道，“快尝尝，好吃不好吃！”

　　悠太尝了两口，带着挪揄的笑意道，“啊……没有阿姨做的好吃。”

　　“诶！！！怎么可能！！！”东航怪叫起来，“老妈出去旅游之前我还特意让她放心的！喂你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

　　“嘛……我看是你的听觉有问题吧……”亮介闲闲地道，“刚刚日暮里都说了味道不错啊，你却偏偏只听见悠太的话……”

　　“真的吗？”东航一脸怀疑地看向日暮里，后者点头如捣蒜一副“我真的说了是大哥你自己没听见”的表情。

　　东航自得地笑起来，顺便拍拍面前不知为何似乎红了脸有些尴尬的悠太的肩膀道，“我就说，还有什么是我东航办不到的。喂喂悠太，你是故意的吧！”

　　悠太低着头并不说话，东航并没有发现悠太的沉默，转头继续对着火野他们宣扬自己的蛋包饭实力了。悠太身旁的木山将这一切落入眼中，他忽然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不知道能否将那称之为感觉，或许只是一种错觉——一种他曾经有过的错觉。

　　木山并不是个多言的人，他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一份。其实悠太说的还是很中肯的，东航的手艺虽然不错但到底还没有达到阿姨的水平。有些东西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啊……想到这里木山的余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身边的空位。

　　无论如何，缺了一个人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木山这样宽慰自己。

　　“说起来，过两天是校友会了吧。”

　　东航的一句话又让气氛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表示收到了邀请函，打算在那一天重游旧日好时光。

　　“啊，这种时候就觉得，老~了~啊~”亮介说着拍拍身边的土屋的头，“哟西哟西，不要浪费大学时光啊小聪史。”

　　后来好像有人提议那天穿着校服去，话题又从谁有没有发福还穿不穿得下校服一直延伸到谁还那么土鳖留着当年校服上的第二粒纽扣，红着一张脸的东航用十字锁勒得金子哇哇大叫的时候，木山恍恍惚惚地想起，后来他重新从书厢里找回了那粒纽扣，却再也找不见当时站在窗户旁边的人。

　　“对了，前两天水沢给我来电话了。校友会他应该也要回来。”悠太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朝木山这边看过来，但木山总觉得悠太是说给自己听的。

　　“太好了！很久没有看到水沢前辈了！”

　　是啊，很久不见了。

　　心中那隐隐的期待，木山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