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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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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鱼从睡梦中惊醒,梦中那幕幼年的萧寒鸦仰头垂泪的模样实在让他心惊。
不被看好,被抛却,被皇帝弃若草芥的冷宫皇子,如今以状元之名重现于世,昭告天下。若戚鱼所梦不错,萧寒鸦怕是可比深湖恶鱼,周围群鲨环绕尚存活至今,争得方寸之地,城府心机应是无一不凡。
若不是门第之见,他真得佩服一刻。
阳光照拂青黑色木板,窗外传来花朵芳香。戚鱼洗漱过后便直奔兴世学堂。
那是他师傅开办的一所只见学生资质收学童的学堂。师傅常说,月朝兴盛,须得有经世之才,所以他苦遍天下,也要寻到这类人才。
戚鱼只想笑,都找了十八年还未寻到,也不知上天让师傅兜兜转转,荒废年岁,是否只是为了让师傅明白苦渡流年十八载,不如皇城底下摆摊算卦还能得些钱财。
城外杨柳依依,微风拂尘,卷起地上的柳絮,清晨的倦意被清风席尽。
听得几声巨响。
戚鱼拍着他师傅的小木门,手掌拍的通红,扬起的灰尘弄得他咳嗽几声,也不见得那人给他开门。
戚鱼呼喊道,“师傅,在吗?戚鱼来给你报喜来了。”
痛击木门好一会,未见有什么动静,戚鱼沉下脸,那老头虽然一向神出鬼没,没个正形,可从来都很疼爱他,这次他中了榜眼,按照老头的个性,应早早备好了他从未烧熟每每都夹生的长春面等着他,这段时间理因不会出走的才对。
戚鱼眉毛紧皱,蓄力一脚踹开了进门。
环视破败的茅草屋一圈,流满红烛泪的案台被人放置了一封信。
见字如面,戚鱼边看信,心乱跳思绪如麻,一下千思万绪涌上心头。
戚鱼一路快走,寻到信上师傅最后提及之处。
岚月学监。
漆红色挂牌由皇帝的亲笔所提,莫大的荣耀,在月朝历经几代而不灭,历来承担着栽育社稷重臣,盛世明君的重任。
戚鱼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摆出副笑脸,才不过上了几步玉石制的台阶,便被叫住。
他寻声向后看去,一身漆黑玄衣,银丝夹杂在黑发中的萧寒鸦恰从轿子迈出,端着笑颜看他。
“戚兄怎么这么巧,今日也来岚月这边讲学?”
他眼睛生得极好,旁人这样带着笑别人只会觉得他在敷衍了事,偏偏出现在他脸上,只会让人觉得满满的真挚情谊。
戚鱼也觉得他这双眼太具有欺骗性,微微挪头躲避着他目光,“不,我找人。”
萧寒鸦见他如红眼白兔警惕性十足,仿佛他若一有动作,戚鱼便会毫不犹豫的溜走,果断上前,牵着戚鱼的手,“我带戚兄过去。”
戚鱼挣开萧寒鸦的手,“我又不是残了,何必萧公子出手扶我。”
“你真是多想了,戚兄正值盛年,我却是个病秧子,吹阵风都能叫我跌倒,可不得寻个戚兄一样可靠壮实的人依靠。”
戚鱼无奈,人来人往,他们在岚月前干杵着宛如两根木头。
他向萧寒鸦告辞,拉开几步距离,转身近乎是跑进书院。
萧寒鸦慢悠悠的,举着把白扇,也跟着进去。
果然,远远的就能瞧见戚鱼同书院头子攀谈,白须白发的夫子看到萧寒鸦,满眼都是看见才子后辈的宠溺喜爱,再顾不上旁边的戚鱼。
“萧公子可算来了。老夫和众位学子可是等待许久,只等你上座讲学。”
戚鱼悄悄鼓起嘴,再撇回去。话还没说道一半呢,这老头就只看到萧寒鸦这只状元鸦,把他搁在一边了。
他好歹也是个今朝榜眼,差别对待这么大吗?
萧寒鸦拱手道,“夫子,承蒙厚爱,”他看向戚鱼的眼睛不着痕迹的亮了一下,戚鱼觉得他暗戳戳的在挑衅。
“不知戚公子在此处可是要同我一同讲学,这真是寒鸦的荣幸。”
戚鱼白了他一眼,真会说笑,一套托辞,分明是想诓夫子好打听他的事。
夫子慈爱的看向他的’学生’萧寒鸦,虽然他一日未曾教过他,可他见过他写的那篇文章,萧寒鸦当论得上今世明珠。
于是出卖戚鱼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今日并非戚公子讲学,他来此处也只是为了寻他的师傅。”
萧寒鸦眼底透出真挚的关切,“那戚公子的师傅如今在何处呢?”
夫子笑得抖动了他那半面胡须,戚鱼觉得旁边的井水很是不错,从这个角度,只要一阵大风刮过,萧寒鸦准能精准投井。
可惜了,乌鸦成精了,他说比微风体弱的话也不可信。
“我刚要说呢,正好你也来了,刚好也拜会戚公子的师傅,你的一位前辈。”
戚鱼闷不吭声,那是他的师傅。只笑意摆在脸面上,三人一同走过廊桥,在一处飘渺佛香氤氲的佛室停下。
戚鱼的师傅刘二双虔诚的捧着香烛,伏腰正对着道藏菩萨跪着,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戚鱼的头开始突突的疼,刚想开口找个由头离开。
刘二双就开演上了。他号啕大哭,在道藏菩萨面前饱含心酸的叙述他的血泪史。
“菩萨啊,你做甚呐,看不到天下那么多学子的努力,偏要让我那好徒弟高中,何不让他落榜,或出家为僧侣,或从此丧失信心随我浪迹天涯寻天下奇才。这可好你青灯无人相伴,我一人流落天下。”
“菩萨啊,我再求你件事。近来我这手气可没你给我那徒弟的考运好,你也不要偏心—”
刘二双正神神叨叨的背诵赌场真经,戚鱼朝他喊了声师傅。
回头一瞧,可不正是他好徒弟和老夫子,只是两人脸色皆是铁青,怕是心情不太好。
亏他从前还觉得刘二双对他这个唯一的徒弟起码还有点良心,他现在只想把刘二双抵押在赌场,再也不管他了。
刘二双讪讪一笑,这三人来的真不凑巧,恰好赶上这一天的祈福良辰。再定睛细看,中间的这位年轻人倒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戚鱼,来来来,为师可想你了。”他招着手向戚鱼打招呼。
戚鱼的头向另一边微微歪了歪,很不想搭理他,但在书院还是得遵守礼数,尊师重道。
上前笑得戾气,“师傅。”
刘二双道,“你去隔壁茶室切几壶茶,我同夫子有事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