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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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八章
宗渝言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婚姻的失败品。
对于两人的感情，他至今也怀疑是否曾经存在过。无他，两个人离婚的时候都拿不出证明他们婚姻存在过的小红本。年纪尚幼，在他还怀着对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庭的期望的时候，询问两人彼此的名字时甚至都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的亲生父亲并不缺他一个儿子，出于基本的道德心，硬着头皮养了他半年后发现养不起，趁着自己还能联系上宗母，赶紧理所当然地将他扔给了对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宗渝言的母亲也方才搭上了下家，嫌弃他是个累赘，但惦念着好歹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养儿防老，还是将他养在了身边。
宗渝言是有想过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的，然而没人在乎。在这个新的家庭里，他就是唯一的外人。无时无刻等待他的只有继父一家人的排挤。
本以为进了个有钱人家总能吃饱肚子，然而实际上，在两位继兄弟的恶意中，亲母和继父有意无意的冷眼之下，宗渝言反而愈加得单薄。乖巧听话的孩子吃不到糖果，心思恶劣的人却在头顶上作威作福，被放养长大的野孩子懂些什么好坏，他只知道不变得比他们更坏自己只会活不下去。
矛盾爆发在一个雨夜，年仅十六岁的宗渝言终于在数次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进派出所，带着一身伤回家后被自己的母亲揍出了家门。
不过宗渝言是自己甘愿出走的。
——原本这里就没有能容忍自己的方寸之地，又何必在这里碍他们的眼。
然而走出来的瞬间他就感到了后悔。倾盆大雨将羸弱饥饿的身体反复浇透，他唯一的念头只有一个。
要是知道外面的雨还没停，那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撕破脸皮——回来之前他看过天气预报，明明今晚这雨只下三个小时，怎么现在还没停？
宗渝言于是从兜里掏出不知道从谁那里抢到的手机，一看，发现这块手机早就被水淋了个透心凉，时间完全停滞在了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刻。
狠狠咒骂了一句，他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去找能躲雨的地方。他的继父有钱，住的大别墅位于郊区，四下甚至看不到一张长椅能让他休息上一宿。
草率了。
无可奈何，他只好想办法去蹭别人家的屋檐，找一处不漏雨的地方先躺着都能比得上他后爸家里令人窒息的氛围。这里人流量低，来来往往的都是认识的住户，他丢不起这个脸，缩在一户离着后爸家最远的别墅底下的墙根里，抱着在身边来取暖的几只猫，打算将就着先这样睡上一夜。
他慢慢闭上双眼，开始试图用自己的胡思乱想打散些身上的寒气。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露天睡在外面，宗渝言苦中作乐地想，至少现在他能享受到真正自由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是真得依靠着自己的精神胜利法失去了意识。
虞启东就是在此时将人捡了回去。高中的晚自习不会因为这平平无奇的下雨天而停止，他一直陪着学生值班到深夜，看到这大雨就惦记起住在自家墙根里的一家子刚来的流浪猫，路上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暖和的卧室借给它们一用。但等到他转了个弯走到墙根，却意外发现了又多出来的那一只远道而来的“流浪猫”。
虞启东是个根正苗红的青年教师，总不可能会对自己家门口无家可归的孩子视而不见。摸了摸宗渝言滚烫的额头，他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叫不醒了。
刚过二十岁的虞老师身体还算康健，总之扛起一个过于营养不良的小男生还是能扛得动的。他找来一个大纸盒率先运走了宗渝言怀里挤成一团的三只猫，随后颇为费力地半揽半抱着宗渝言往屋里拖才把对方挪到了家里的沙发上，而后叫来了自己的私人医生。
宗渝言第二天睁开眼，看到客厅亮如白昼的耀眼灯光，看到身边在忙着为自己冲药的清俊青年，热泪盈眶。
——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去处。
*** ***
“我被虞老师捡回去后，怕他不要我，安安分分地多装了一段好学生。我想重头开始，所以要和那些人决断。”宗渝言自嘲地勾了勾唇，“这哪能骗得过老师。其他人见我落单，自然就找上来。我转头就又因为打架进了手术室。当时我删干净了通讯录，手机里只剩老师一个人的电话能打通。”
“我做过的那些破事没瞒住。老师当时气坏了，我出院后立刻被他勒令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你猜他做了什么。”
虞启东这样温吞的性子，孙韬完全想象不到他这样的人还会生气，但曾经被他做老师的爹深深支配的恐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犹疑道：“他——揍了你一顿？”
“怎么可能，我伤成那样，老师心疼我还来不及。”宗渝言哼笑，向来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出现意犹未尽的怀念，“老师趁着我不在学校的一个半月，亲自去拜访了我的老师去过问我的情况。”
虞启东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竟然藏着这样颓败而又猖狂的一面。为了了解宗渝言在学校真实的生活，虞启东请了假从老他的师问到同学，甚至去了派出所去询问宗渝言的案底。
宗渝言的名声太差了，差到学校连退学手续都快要办齐全了。这个学校是没法呆了，虞启东花了些力气帮他才办理好转学手续，并且只要得闲，他必定赶回家手把手帮宗渝言补习功课。
“一个刚工作的大男人，家里却养了个无亲无故的坏学生。”
宗渝言不辨是非，虞启东就告诉他何为是非。宗渝言混账时惹下的祸事，虞启东就主动承担到自己身上，挨家挨户地替他道歉，替他接受那些人的冷遇和指责。宗渝言重伤进院，虞启东就去找到伤他的那些学生，追责到底，令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宗渝言去问虞启东图什么。
虞启东只是说他不是无药可救，宗渝言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不过是缺少了一位能给他指点迷津的人。既然宗渝言没人教不懂事，被他捡到，那就是他虞启东的人，他来管。
“好在我没让老师失望。不过后来想想——”身后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孙韬余光一撇，却是对上了虞启东那双含笑的眸子。虞启东伸手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宗渝言此时正陷在回忆中，并没有听到声响，只是颇为愉悦的摸了摸自己的面皮，少男怀春道：“虞老师当时就看到我有能和他过上一辈子的潜力了吧。”
当他养童养夫呢。孙韬眼见着虞启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的笑意逐渐变得危险。他尴尬地扯了两下嘴角，疯狂对宗渝言使眼色，试图提醒。
宗渝言并不看他。孙韬倒吸一口凉气，任他去留。
虞启东对付宗渝言不需要见外，面带着微笑一脚就踹了上去。
“又在这里编排我呢。”虞启东抬起手一把拽住眼前近在咫尺的衣领，将人拽到自己身侧。
“你听错了。”宗渝言一米□□的个子在他面前就像是个鹌鹑，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低着头不肯承认自己的一时失言。
“死性不改。”虞启东撒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
天色已晚，项目组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下班，虞启东和宗渝言也同孙韬告别回到家。
从宗渝言口中听明白孙韬和孙校长之间的矛盾的症结所在，虞启东也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在他的印象中，孙晓忠要面子，但说起自己病逝的爱人时愧疚的神情，总也不至于荒唐到这个地步。
宗渝言却是不以为然，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虞启东摆了满桌还未批改的作业，想劝他去休息又不敢打扰他的工作：“不就是时间上凑巧罢了，这有什么稀奇。”
“不过这效率真是够低的，竟然一个多月才从那些人手中筹到钱。”这里的政策时刻在变，前几年确实并不完善。年前，老徐在这里视察了一圈，章泽村就真得紧接着建起了一座学校。若是换作几年前，其中程序必定繁琐而又复杂，而孙晓忠只是个常年驻扎在深山的山村校长，在山下用一个月才走完初步流程筹集到这笔钱又似乎非常的合理。
“一个月……”虞启东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都知道他是江大的教授，然而人们更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另一层身份——江市首富虞家的小少爷。小少爷也曾被当作虞家企业的继承人培养，人脉和见识广阔到常人无法想象，知悉官家的政策变动是基本功。
虞启东想起那几年也帮助过学校办理过手续的自己，到处托关系还是能压缩掉一段时间。
脑中出现一个猜测，他的指尖一顿，看向宗渝言，眉头一蹙：“若是孙校长原本就是为他的妻子去的政府呢？”
为缠绵病榻的妻子到处奔波的丈夫，在听到学校要去申请贫困资金时终于激动地自愿接下任务，为自己也为了学生向政府去求助。他满怀希望地去申请那笔钱，却在离开病房的还没几日就猝不及防得知了自己妻子逝世的消息，自己甚至没来得及见上她的最后一面。心灰意冷下，不得不转而将所有的钱全部用来帮助自己的学生。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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