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蓝黄绿豆芽

8、除夕

　　年关将近，府里忙着采办一应物什，殷眉还要应对都城各府上的迎来送往。好在有刘管家和秋嬷的相帮，才不至于一个头两个大。
　　从前在云京，舅母不给她好脸色，也未教导她管家之事。后来结识褚莳，更是每日不务正业，学着京中子弟斗鸡走马，喝茶听曲，不学无术过的好不潇洒自在。
　　她这会看着手中云京送来的书信，褚莳写了整整六页纸说着京中发生的新鲜事，谁谁两家联姻了，自己又去哪里淘到新奇的话本子，要送给她一起看之类的。傅止的冠礼将近，京中各世家都有意说亲，还有殷离在他舅父家中过的不错，跟着表兄弟们一起在家中上学，听话好学，甚是乖巧。
　　看来她的日子倒是过得与从前一般无二，真是让人好生艳羡。
　　提笔想写些回信，却是写不出一二字来。仿佛如今，大家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笔墨滴下来浸透纸背，她看了半天，换了一张纸。只写了些安好勿念的话，又命人备了些吃食玩意一起送回去。
　　这两日雪未停过，但各门各户都洋溢着年节喜气，门口高悬着大红灯笼，各家里贴满窗花。一到傍晚时分，各处劈里啪啦想起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好不热闹。
　　花了数日筹备除夕家宴，这父子两个都是临近开席才回府。
　　鞭炮放过，三人围坐用饭。沈正延问起沈竖的课业，结果沈竖答的勉强，惹得他啪地一声拍了筷子在桌上，唬了殷眉一跳。
　　倒是周围奴仆们见惯不怪。
　　“别以为我人在兵营，就不晓得你一天到晚在外头鬼混。从明日开始，你给我闭门在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每日专心读书，开春去参加科考。”
　　沈竖不服，“爹，您知道我志不在从文致仕。我不想参加什么科考，我想跟着您一起上战场打仗！”
　　沈正延哼了一声，“就凭你这两把刷子，也想上战场，我看你趁早打消念头，省的给我丢脸。”
　　“为何你总是这样逼我做不喜欢的事？娶亲也是，读书也是，哪一回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想法？”沈竖呛回去，也丢了筷子。
　　“我看你是皮痒了！”沈正延动了火，“来人，取杖！”。
　　“王爷息怒”刘管家上前劝道，“今日过节，莫坏了心情，世子并非诚心顶撞您的。”
　　“你莫掺和，我看他就是被你惯的。”沈正延没好气地道。
　　刘管家无奈，扯了扯沈竖的袖子，低声道：“世子快些向王爷认个错吧，有什么等王爷气消了再说。”
　　沈竖一脸执拗，“我没有错，认什么错？”
　　“好个没有错。”沈正延腾地起身，这时随从已取了杖来，那杖看着实木制成，比一人还高出许多，比水蛇粗上三分。沈竖看到这长杖还是不由得震了一下，但此刻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沈正延接过长杖甩给沈竖，那杖打横落在他怀中，把他整个人推出两步远，“跟我出来。”
　　沈竖抱了长杖跟出去了。
　　“现在这根棍子是你的武器，我是你的敌人，使出你全部的解数，我看看你怎么打赢我”。
　　沈竖听了也没犹豫，直接把长杖调转方向冲上前去，却不料被沈正延一把牵制，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那长杖就已经被他夺到手中，一下抡到沈竖背上，整个人被打出几步远，扑到雪地上。
　　刘管家赶忙着跪上前去死死抱住长杖一端，“王爷息怒，莫要再打了！”
　　沈竖自己爬起来，身上沾满了雪珠子，脸上也有一些。他远远地看着沈正延，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却也不敢再上前。
　　“秋猎的时候，你和王家小公子比骑射，你输了。现在你手持长杖，我赤手空拳，你仍然输了。就你这两下，也敢说上阵杀敌？你以为上阵杀敌仅凭一腔蛮力就够了吗？三千兵法你又读懂多少？还敢跟我说读书无用？”
　　沈竖低下头，默默地不吭声。
　　沈正延扔了长杖，“给老子滚进来吃饭！”说着自行迈步进来，坐回桌前。
　　沈竖老老实实地跟进来，坐下继续吃饭，两人总算相安无事。饭后须得守夜，王爷先去了书房。殷眉这厢正准备回房看看账本，刚起身就见沈竖没好气地朝她闷声道：“你倒是会看戏。”
　　殷眉和气地朝他福了一福：“抱歉，下次王爷教训世子地时候，我一定避开。”
　　语罢转身离去，留沈竖一个人在原地干瞪眼。
　　近子时，殷眉才又回到正堂，就见父子二人不知何时坐在一处下起了棋。她随意找了位子坐着，没去打扰。
　　没一会儿仆从在院中摆好烟花，来请王爷去点火，他接过一只燃香去了。
　　片刻后，随着一声一声冲天的炮响，新的一年到来。一团团的火光自院中升起，升至夜空之中，再炸出缤纷色彩，四散开来，坠落，最后消失不见。廊下站满了侍卫奴仆，热热闹闹的挤头看着。
　　以前绥国过年节的时候也会这样放烟花，舅父带着两个表弟拿着香在院子中间挨个点火。那时她和阿离跟着众人站在廊下，抬着头看，像是永远看不够一般。
　　这样想起来，似乎她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跟着父亲一起点过烟花。而阿离，却是从来没有点过。
　　后来有一年正月初头上，褚莳抱了一大箱烟花来找她，说是形状独特，难得佳品。她偷偷带了阿离一起，几人跑到小河边上一起放了。烟花散在空中，变幻成两个流光溢彩的大翅膀，仿佛凤凰翱翔过天空留下的痕迹，久久不散。
　　那天晚上，是她和阿离在父母离世后过的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花火散尽，守夜结束。喧闹声渐渐低下去，众人纷纷散去。殷眉这边也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