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钟响》穆洛残图

8、红菜

　　谢寂清感觉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微微发力，身后的声音重复着。

　　“猜猜看，我是谁？”

　　“你是.....江红菜？”

　　谢寂清稍加思索，喊出了那个绘画本上的名字。

　　身后的人沉默了，蒙在他眼睛上的手也逐渐放松。

　　谢寂清回过头去，身后是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孩，是刚才堂屋遗像上的那个女孩。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谢寂清不确定地问，背靠着桌子看着脸色惨白如死人般的女孩。

　　那女孩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村子？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谢寂清问。

　　那女孩摇摇头，将手指向谢寂清身后的柜子。

　　谢寂清心领神会地打开桌下的柜子，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一沓纸钱，最上面是一个陶制的童子像。

　　谢寂清拿出童子像向着红菜摇摇手。

　　“你想要这个吗？”

　　这次的红菜没有了回应，直直地看着谢寂清的眼睛。

　　她笑了。

　　四周的场景再次扭曲变化，谢寂清感觉自己的脑子一阵眩晕，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自己家中，那个虽然不怎么富裕但却温馨和睦的小家庭。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电视开着，里面播放着不知什么节目，不时地发出夹杂着噪音的刺耳笑声。

　　父亲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中的节目。

　　他费力地起身，想要去叫父亲，但却发现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父亲的脸。

　　“爸.....”

　　谢寂清的声音发颤，他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但也依然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再次发出大笑，朦胧又虚幻，仿佛是在嘲笑着电视外的他，嘲笑他这副狼狈又惊恐的模样。

　　“妈.....这是现实还是梦，我为什么看不清爸的脸了，妈？”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厨房，厨房里的灯开着，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的冒泡，只是母亲却不知去向。

　　谢寂清抓住自己的头发，企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撕扯头皮传来的疼痛感真实的让他感觉可怕，虽然能感受到痛感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过来。

　　白河村....

　　死燕子....

　　红菜.....

　　这些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哥。”

　　他回头看去，妹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翎......”

　　他惊喜地发现妹妹的脸是清晰的，周围的一切也都在变得清晰。

　　他跑过去抓住妹妹的肩膀，真实的触感让他放下心来。

　　看来红菜真的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但妹妹下一秒的反应却再次将他打入谷底。

　　“不要碰我！你这个杀人犯！”

　　妹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眼神中透出厌恶之情。

　　谢寂清被这一下打的猝不及防，他痴愣的看着眼前的妹妹。

　　客厅的电视机里再次发出模糊的笑声，男人女人小孩的笑声夹杂在一起，将他的意识再次拖入黑暗。

　　“砰！！！”

　　剧烈的砸门声让谢寂清的意识刚清醒就立刻吓了个机灵。

　　门外那女人还没有走，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虽然他更希望现在的世界才是幻觉。

　　不过为什么只有自己会频繁陷入幻觉，而同样是被钟响拉进来的周老师和盛警官却不会？

　　谢寂清无法理解。

　　他没有理会门外的女人，径直走向杂物间。

　　周还君在一把破木椅上坐着，犹如督工似的看着一边的盛清影在一边翻翻找找。

　　“小谢，你醒啦？”

　　周还君见他进来，笑眯眯地冲他挥挥手。

　　“刚才见你又在堂屋昏过去了，你是不是对这里水土不服不适应啊？”

　　“没事....”

　　谢寂清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没听见砸门声？刚才那个被丧葬队杀死的女人在外面砸门....”

　　谢寂清抬眼看他，周还君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听见了啊，反正她暂时进不来，与其说是在那里害怕不如找找能逃出村子的办法。”

　　周还君的眼神看向盛清影。

　　他手里把玩着两枚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核桃，显然是不太熟练，转一圈停一下。

　　“那你们听没听见钟响？还有...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难道也没有感觉到饿意吗？”

　　谢寂清接连的发问，周还君不慌不忙地回答。

　　“除了昏迷以外你所遭遇的就是我们所遭遇的，过去了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意识到这里也许根本不是现实的正常世界？”

　　谢寂清一时语塞，周还君轻笑了两声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钱和一枚铜币。

　　“刚才从那颗人头里找到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也是祭品，至于献祭给什么东西....我猜测是那个所谓的水神，那人头里边已经被掏空了，这村子到底供着什么邪物.....”

　　“我刚才在幻觉中又看见了一些东西....”

　　谢寂清思索后还是决定把所见说出来，周还君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

　　“怎么只有你能看见这些东西？你不会...和这村子有什么关系吧？”

　　谢寂清愣住了，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知根知底，自己把线索说出来确实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盛清影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呃.....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某种契机....我所见的好像都和那个红菜有关系，说不定是因为我醒来的位置正好跟红菜有关.....”

　　“希望你没有骗我们。”

　　周还君收回了怀疑的目光。

　　“我先说一下现在的情况，等外面那东西一走我们可以暂时离开这里去河水那边，依现在的情况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那条河脱不了关系。”

　　“那你知道这水神的献祭仪式是怎样的？”

　　谢寂清问，至少现在这里还算是个安全区，一旦出去可就不知道怎样了。

　　“那么，一直呆在这里不动难道就是办法吗？这些红纸是招鬼的，虽然有那门框挡着，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那些东西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们可就真的变成笼中困兽了。”

　　周还君微微颔首，眼神中多出一丝冷意。

　　“最坏的情况就是被一网打尽。”

　　此时谢寂清也注意到门外的砸门声似乎停止了，盛清影的怀里抱着那颗人头，示意他去堂屋里看看情况。

　　谢寂清点头，来到堂屋从那破裂的窟窿里往外看。

　　外面只有那群丧葬队的尸体，那个砸门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在那个木匣子里找到一块玉佩，不知道有什么用，取血，可以拿碗装外面尸体的血，第二个埋骨，一会也劳烦你背一具尸体了，然后是灵柩....不知道那群丧葬队抬去哪里了，纸钱我们现在也有。”

　　周还君边说着便用力拉开堵着的桌椅，谢寂清见状也连忙过来帮忙。

　　两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把桌椅移开，在拉开木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风灌进屋内。

　　外面是夜晚的虫鸣声，那条黄狗站在院子的不远处看着这边。

　　它的嘴里还衔着一只人手，看被撕扯下来的布料是姜国正的。

　　“那条狗也带着，它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做个预防。”

　　周还君补充道。

　　“姜国正.....”

　　谢寂清看着那只人手。

　　“什么？”

　　周还君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带上的尸体不是这些丧葬队，而是姜国正，只有他和我们一样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这之中肯定也会有什么说法。”

　　谢寂清快步走进猪圈，姜国正的尸体仰面朝上，已经血肉模糊，看样子是被狗啃的，这狗对他的仇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身后盛清影也跟了上来，皱眉看着这两具苍蝇漫天的尸体。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人，小盛警官。”

　　盛清影没说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马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那个只杀女人和小孩的畜生，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当时也在追查这个人吧？”

　　周还君的手搭上盛清影的肩膀。

　　“他也听见了钟声？”

　　盛清影问。

　　“是啊，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杀死了村长....”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盛清影看向周还君，但眼神却依然是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问是谁弄坏了弟弟妹妹的玩具。

　　“我们这是正当防卫，在这危险丛生的村子，不确定因素只会加重危险程度。”

　　周还君眯眼。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搭在盛清影肩膀上的手微微发力。

　　盛清影的身体颤了一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程皓轩教的东西可不适用于所有场合，要懂得随机应变啊盛警官，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周还君耸耸肩，招呼谢寂清来背上尸体，自己手里就拿着一只瓷碗慢悠悠地走出门去。

　　那条黄狗就跟认主了似的见他出去，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谢寂清也顾不上脏，将姜国正那满是血污的尸体往背上一抬，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就靠在他肩膀的一边。

　　他赶忙跟上周还君的脚步出门，却发现对方在距离门口的不远处站住了脚步。

　　黄狗在他身边来回走动，不时抬头看向远方。

　　谢寂清眯眼，在视力聚焦后他模糊的看见，在远处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