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纷纷》凝纤歌

5、逃跑

　　胡族王宫如同深夜里伏息的猛兽，巨大却静得出奇，甚至隐隐让人生出不安。
　　跟在谢玄身后得阿九不断四处张望，心里始终觉得非常违和。这几日夜里，王宫不断由侍卫巡行，今日却未见一人，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将军，好像不对劲！”阿九跟在谢玄身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谢玄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得自在，目光在某个暗处停留片刻道：“该来得躲不掉。”
　　阿九顺着他得目光望过去，前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听谢玄的意思，今夜想安安静静离开怕是不能了。
　　正想着，忽然四周亮如白昼，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为首的赫然是白日遇到的阿依金的兄长，也就是那日坠马的男子。
　　塔利脚步依旧不甚利索，那日他回到王宫宣来医者诊治，始终没什么效果，他几乎把浑身的皮肤都挠得血淋淋的，才勉强止住痒。
　　此刻他恨得牙痒痒，阴鸷的眼神死死瞪向阿九，又隐隐有种扭曲的得意，“本王说过，再见就是你的死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阿九反倒不慌了，只在心里狠狠为自己化妆易容的能力哀嚎，面上笑吟吟的反问道：“这难道不是我们见的第三面？”
　　“你·····”
　　“到底是谁的死期，还未可知。”谢玄不待塔利再说什么，利落拔出飞云剑，伸手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
　　飞云剑通身寒光四溢，在一众火光映照下，流溢出暖色金光，塔利盯着这剑，轻脒一下眼，随后陡然睁开，不可置信般，退后两步，“大晋，谢玄？”他竟然敢，在废了二弟的腿之后，只身潜入胡族王宫。
　　谢玄嗤笑。
　　“疯子。”塔利冷笑，退到众人之后示意，“给我杀了他们，谁能砍下他们任何一人的头，赏金万株。”
　　一时间杀声震天，谢玄带着阿九一路杀过去，血色染红了脚下白玉铺就的地板，尽管如此，涌过来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阿九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指，生怕谢小将军会扔下她自己逃了。转念又笃定他不会，那日他都愿意舍命救两个胡族的孩子，至少她还是大晋子民，虽然对谢玄来说她是来历不明。
　　纷乱之中，阿九趁谢玄挥退又一拨冲上来的胡族士兵，抬头问：“将军轻功如何？”
　　谢玄反手挥剑又是一记杀招，抽空看了一眼依旧是男子打扮的阿九，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了然，道：“带你飞出这小地方，无碍。”
　　阿九点头，这样杀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再厉害的战神，也会又力竭的一刻，她一只手往腰间摸出一个弹丸，另一只手往上捂住谢玄口鼻，随即飞快向人群扔出弹丸。弹丸落地的瞬间，浓烟四起，顷刻将所有人笼罩进去，即便是咫尺也难辨敌我。
　　谢玄感觉到一只软软的手捂住自己的唇，稍有忪怔，定了定心神，明白了阿九的意思。伸手搂过她的腰，却是不可思议的细。谢玄目光闪过一缕不自在，运气带着阿九飞上宫殿墙头。
　　这就是传说中飞来飞去的感觉？也太刺激了！阿九紧紧闭上眼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而地下，等浓烟散去，知道人已经逃了，塔利狠狠呸出一口浓痰，神色阴晴不定。他错过了杀大晋战神的绝佳时机，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只是当下还要收拾这烂摊子，看着满地狼藉，塔利掐住身旁人的脖子，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
　　那人唯唯诺诺应是。
　　这时阿依金被侍女扶着也过来了，神色不大好看，直截了当问：“王兄，那两人呢？”
　　塔利斜着眼，冷哼，“你知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蠢货。”
　　“你说话客气点，究竟是什么人？”阿依金也恼了。
　　“大晋战神，谢玄。”塔利咬牙切齿，“这胡族王宫被你搅成什么样子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阿依金心一惊，那人竟是大晋的战神，全然不是传说中青面獠牙的恐怖模样。
　　塔利见她不说话，忌惮又厌恶，警告道：“收起你那点心思，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阿依金冷哼，提起裙摆转身就走，她当然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胡族王宫。

　　············

　　谢玄一路运气，抱着阿九飞檐走壁，片刻便到了之前与王羡约定好会合的城外红枫林。
　　这一段路，对于不会武的阿九来说，简直要了她半条命。即便是到了地面，她也紧紧抓着谢玄的衣衫，不敢睁开眼。
　　谢玄盯着怀里女子头顶半晌，见她始终没有半分动静，才抬手将她推离。
　　阿九这才睁开眼，道：“到了？”
　　鉴于之前陌生而又异样的感觉，谢玄没有理她，自己走到面前第三颗红枫树下，三长两短敲了数下。
　　片刻，王羡纵身从树上飞下来，见到平安归来的谢玄与阿九，先是一喜，随后又面色沉重，抱拳对谢玄道：“将军，郗先生传了秘信过来，是上京的事。”
　　“何事？”谢玄淡淡道。
　　此时王羡也顾不上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阿九在一旁，低声道：“凝霜公主离宫了，圣上命您秘密找到公主。”
　　谢玄皱眉，“何时的事？”
　　“昨日才收到的秘信，估计有五日了。”
　　“先回徐州。”谢玄思索片刻道。
　　“是。”
　　“等等。”阿九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讨好般冲谢玄行了一礼，“将军，小的也算不负您厚望，出色完成任务了。那个····小的就不叨扰了，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走。
　　她滴个乖乖，凝霜居然也离家出走了！她俩不愧是一对难姐难妹，凭谢玄的手段，她敢断定，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小傻子凝霜不出两日就会被找到。
　　到时，她不就暴露了吗？徐州是决计不能回了。
　　“站住。”谢玄出生叫住阿九，眸光里溢出几丝狡黠，“我可没许诺你，完成任务就可以走。”
　　阿九气结，“那将军要如何？”
　　“查明你的身份。”谢玄慢条斯理将飞云剑藏回腰间，“或者你自己坦白交代。”
　　“小女子真是乡野村姑呀。”阿九差点“对天指誓”。
　　“何城？何县？何村？”谢玄问道，“大晋山河志我了如指掌，你少花心思编。”
　　“······”她哪里还敢乱编，阿九垂头丧气妥协，“这荒山野地的，小的还是先跟将军回徐州好了。”
　　谢玄满意点头，却道：“不必勉强。”
　　“不勉强，一点都不，小的，求之不得。”阿九心里咬牙切齿，又道：“不过这胡子贴在脸上着实太难受了，请将军容小的洗把脸再走。”
　　这回不用谢玄再说什么，王羡自觉站出来指路，“那边不远处就是一泽湖泊。”
　　“别耍什么花样。”谢玄警告。
　　“是是是。”阿九边走边应道：“这荒山野岭的，又是胡族境地，小的才不敢一个人走呢。”
　　阿九跑了几步，果真见前方就是王羡所说的湖泊，赶紧奔过去。今夜月色明亮，阿九毫无费劲找到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滴药水，敷在胡子处，轻轻揭下胡须，又泼了几捧清水净面。
　　夜晚的谁冰冰凉凉的，阿九舒服的叹一声，余光瞥见正朝这边慢悠悠而来的谢玄与王羡，眼睛滴溜溜一转，抿唇而笑，不耍花样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于是，故技重施，投下一颗弹丸，看着湖泊浓烟四起，阿九果断转身开溜。
　　等王羡晖散浓烟，这湖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阿九的半分身影。
　　看着脸色难看至极的将军，王羡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道：“阿九姑娘逃了。”
　　“逃不远。”谢玄冷哼，“你先带着我的暗卫回徐州，去找公主的下落。”
　　王羡惊诧抬手，“将军您······”
　　“不必多言，”
　　“可是，公主之事紧急万分，请将军三思。”
　　谢玄不耐抬手止住王羡再说下去，“王副将！”
　　“是，末将领命。”见谢玄心意已决，王羡只好应了。
　　谢玄手指摩挲着，想要蹭掉之前摸到那纤细腰肢的异样感，可越想抹掉，那异样就越折磨。甚至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立马抓住那个狡猾的女子，他也正这样做着。
　　他冲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吹了暗哨，几道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单膝跪地在他面前，等待主子的命令。
　　谢玄轻轻挥袖，王羡再次向谢玄抱拳行礼，带着暗卫向红枫林走去。他第一次感觉到，一向少年老成的小将军，竟然也会又如此意气用事的时刻。
　　他竟然放着失踪的公主不管，亲自去抓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