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代表不想干了》弦落松香

4、第三章

　　来瀛中读高中的学生有一半选拔自各个县区，学校周边的租房服务蓬勃发展，围绕学校有五六个小区。姜诺和叶步摇都住在丹鹤花园，姜诺住三号楼叶步摇住六号，中间只隔着一条小路，两人经常串门，谁家长辈有事来不急准备午饭了就去对方家里蹭一顿。

　　周五晚上，姜诺在叶步摇家看电影到凌晨，第二天一直睡到午饭点过。

　　姜诺起床的时候头疼欲裂，发誓一定改掉熬夜这个坏毛病。

　　她想起来今天要干什么，叹了一口气，把午饭放进微波炉里，边等边拿着时焓的作文看。

　　答题纸上鲜红的42刺得她眼睛疼。江苏卷作文总分70，大部分人处于50多分的水平，42分是跑题的分界线，也就是说这篇文章除了没跑题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姜诺细细拜读了这篇大作。

　　题目叫《金沙湖往事》，还可以，中规中矩。

　　"这世上本没有湖，挖坑的人多了便有了湖。"

　　······？

　　"我家旁边有一个叫金沙湖的4A级景区，当年是一块沙地。后来有人在沙子里发现了黄金，很多人就来淘金，他们先用铁锹把含金矿的沙土挖出来，再将沙块放在木溜槽上溜。再用淘金盆在水中淘洗，利用金子密度大的物理特性在水中冲刷掉，再注入水银将其分离······"

　　姜诺："······"

　　没事，内容服务于主旨，立意高还是有救的。用淘沙一事来警醒世人切忌不劳而获的侥幸心理也不是不行······

　　"所以劳动最光荣，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获得成功！"

　　一直到午饭又凉了，姜诺还沉浸在这鸿篇巨制中无法自拔。

　　教室里的座位不固定，总体上女生占据前排，男生坐后排。一月一大换，一周一小换。大换指组与组之间挪动兼之班主任根据成绩换同桌，小换指排与排之间前后轮换。

　　周一晚上换座位，要比平时早到。

　　姜诺拖着身体走进教室的时候觉得魂已经一半升天了，还有一半因为尘世一些未了的因果报应还留在身体里。

　　她殚精竭虑一下午编造一篇略高于时焓水平的文章，又花了三个小时模仿他的字迹誊写到作文纸上。快要期末了作业又很多，她这两天忙的恨不得多长两只手来写。

　　尘世未了的因果已经到了，悠哉悠哉地收拾书桌准备搬家。

　　姜诺把那张凝聚了她起码六个小时心血的作文纸“啪”一下拍到时焓桌子上。

　　“哟，真写啦，谢谢哈。”

　　“您真是客气呢。”

　　从第三排换到第一排，时焓从第四排换到第六排。

　　"再见了小课代表，我们有缘再见。"说罢把他的桌子搬了起来走向教室最后。

　　"遇见你就倒霉，再也不见。"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好像有一丝失落。

　　她把这丝失落归结于日子过得太平淡从而心理扭曲想找点苦头吃吃。

　　气温一天天攀升的飞快，在教室空调被热的忍无可忍的物理课代表拆了重组，打破了学校设置的26度最低温直降到18度后，高一迎来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九门，时间安排的很宽松，从周一考到周五。

　　语数外三门算分数，物理化生政史地算等级，这次考试事关乎重大—————文理分流。

　　文理分流并不单纯是表面意思，其中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竞争：强化班之争，物化组合六个平行班中设三个，物生组合五中设二，两个文科班则不设强化班。

　　强化班的名额在组合内按高一四次大考的综合分数排名录取，这次期末考试独占40%的权重。

　　这五天姜诺过的天昏地暗，除了学习就是睡觉，周五下午早早考完最后一门地理后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

　　奶奶做了一桌子晚饭庆祝她放假，姜父姜母也从四十公里外的县区赶来准备接她回老家。

　　一家人凑在一起，小辈必然首当其冲。

　　"诺诺，你准备学文还是学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姜妈妈发问。

　　正在修晚上跳广场舞要用的音响的爷爷先抢了话头："当然是学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他年轻的时候在电子厂工作，□□之后转去小学教了几年的物理，觉得只有学理才是正道。

　　"我也觉得学理科好，好找工作。"妈妈点头赞道，“但还是要等丫头这次期末考试分数出来再决定。”

　　姜爸不同意："不不不，还是学文科，我平时手下那些搞计算机技术岗的小姑娘都不修边幅，老大嫁不出去。反观新来的文秘，很有气质······"

　　"姜海你找死啊！"姜妈抄起橘子砸向隔着半个沙发的丈夫。

　　奶奶笑呵呵的，把煲了一个小时的鸽子汤端上桌，慢悠悠的开口："丫头英语那么好，学文好哩呀，以后做个外交官······"奶奶读书的时候学的俄语，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外交官，如今希望孙女能继承这个愿望。

　　姜诺一言不发，专心刷手机。

　　班级群里热闹地像过年。

　　季飞鹏（物代）：颜博刚跟我们打球，说语数外三门分数都出来了。后天开班会和散学典礼，明晚知学网就能查到分数。

　　秦岛：飞蓬将军又来传播焦虑了，叉出去！

　　张雨烟（可爱英代）：举爪爪，是真的，我晚上去钟老师办公室看到她桌上放了答题纸·······哭哭。

　　杨冬麟（数代）：这也太快了吧，就剩明天一天的快乐时光了。

　　陈小鱼（班长）：明天可以组织一次班级活动，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邱秋：好啊好啊！吃饭还是唱歌！剧本杀还是密室逃脱！

　　季飞鹏（物代）：来点男人的活动，不如约隔壁班打球。

　　陈小鱼（班长）：滚呐，你们打球女生干什么？给你们当拉拉队吗？我等会发个群投票，大家一起决定。

　　张雨烟（可爱英代）：话说，我刚在钟月桌上看到了最上面一张答题纸，好像是117分，害怕怕。

　　此语一出，群里直接炸开了锅。

　　邱秋：？？？！！！

　　陈小鱼（班长）：？？？！！！

　　王斯杰：？？？！！！

　　秦岛：绝对看错了，71还差不多。

　　易境：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张雨烟：没看到名字呜呜呜，可能真的看错了。

　　杨冬麟（数代）：数学也有高分，158，我不说是谁，懂得都懂。

　　易境：@时焓

　　张雨烟（可爱英代）：@时焓

　　秦岛：@时焓

　　······

　　时焓的名字刷了一长列，姜诺刷了好几下才刷到底。

　　秦岛：@时焓，不说话，装死呢？

　　姜诺觉得好玩，也跟着@了一下时焓，放下关手机准备吃晚饭。

　　屏幕刚熄灭就震了一下，显示三条新消息。

　　时焓：呵。

　　时焓：【链接】

　　时焓：王者速来，差射手和辅助。

　　陈小鱼（班长）：······

　　"切。"

　　姜诺看着那个"呵"，不屑的切了一声，装什么逼。

　　一个水蜜桃迎面砸过来，姜妈不满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我们在商量你的人生大事呢，你切什么切，什么态度？"

　　姜诺剥开水蜜桃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商量啥呀商量，我选理，物生组合，不用商量。"

　　在江苏只有语数外算分的高考方案下，她虽然数学不太行，但是双语优势明显，物理和生物也能拿A等级。只要高考稳住数学一门，上个985不成问题。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原因，她不甘心。

　　每次有人知道她文科学的很好，都会恍然大悟地跟一句："那你一定很会背书吧。"

　　起初她还愿意解释，双语并不是光靠背就能学好的，其中的门道不比理科更容易，若是光靠背就能学好，那还要什么老师？

　　可听完她解释的人都会"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哎呀，语文英语不就是靠背的吗，女孩子就是学不来数理化的，上了高中就跟不上了。

　　久而久之，听到这些话她都只附和着笑，不再反驳。

　　投票出来还是老一套，周六下午吃饭和唱歌。

　　周六下午姜诺起了大早，一点钟就醒了

　　她对着衣柜清里一色长袖长裤犯了准，今天要不要倒饬捌倒饬自己呢?

　　角落里缩着两条半身裙，其中有一条还是校服。

　　她穿上那条唯一-的纱裙，黑紫色渐变的软纱间缀着细小的白珍珠，像一片星空。姜诺觉得这件太夸张了，所以买了之后一直没穿过。

　　长年高束的马尾今天散落在肩头，她涂了薄薄一层石榴色唇釉，对着镜子描了好一会的眉。换上隐形眼镜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因为长年近视有点微微变形了，不禁叹了口气。

　　拾掇完自己，都三点了，步摇来敲她的门。

　　“你这是要去走红毯?”步摇瞪大了眼睛。

　　“不好看吗?’

　　“好看啊!特别好看!”

　　“……”

　　步摇不解地看着姜诺突然复杂的表情和嘭一下又关上的房门。

　　“再等我十分钟!茶几上有果汁你先喝着!”

　　步摇刚喝了两口桃汁,门又嘭一下开了。

　　“我好了，走吧。”

　　步摇疑惑道：“刚才那裙子不挺好看的，你换了干嘛?谁今天还穿校服？”

　　“没什么，就是觉得打扮的太隆重不太好。”

　　姜诺骑着小电驴载叶步瑶到了聚会地点，打开KTV门，鬼哭狼嚎的大合唱差点把她们送走。

　　“娘娘月色为你撕裂成河”

　　“化做春泥呵护择我~~!!”

　　“片片芳菲，入——水! 流!”

　　七八个男生抢三个话筒，一人一句吼的撕心裂肺，把《凉凉》唱的燃情似火。

　　一年的班费还剩好多，班长大手一挥订了豪华包，房间有四个大沙发，两块显示屏。

　　姜诺和叶步瑶捂着耳朵坐到角落里，秦岛正坐在一边打游戏。

　　叶步瑶捅了一下他。

　　“啥情况啊这，哭坟?”

　　秦岛沉迷于游戏，眼皮都没抬:“差不多吧，他们说自己考凉了，所以要唱《凉凉》缅怀他们逝去的分数，已经唱了三遍了。”

　　步瑶翻了个大白眼，正好这一遍凉完了，一把从季飞鹏手里夺过话筒冲到点歌台面前切了歌。

　　“喂喂喂，下面让未来的天王给你们洗洗耳朵。”

　　步瑶唱了首英国民谣，发音咬的很地道，压低后的嗓音听起来很温柔，正在团战的秦岛都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来的人不好像多诶。”

　　“还没来全，都在底下商场吃饭呢。”秦岛应道。

　　“哦，这样。”姜诺点点头。

　　秦岛操控的小乔被草丛里的兰陵王蹲到，一套打空了血条,屏幕暗了下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侧对着他的姜诺，借着大屏的光，发现她的睫毛好像比平常长一点。

　　“你化妆了？你竟然还会化妆？”

　　秦岛惊了，语文课代表平常朴素得连发圈都是黑的，他坐在后座总觉得这女人的头发是不靠外力自动束起来的。

　　“你才化妆了!你全家都化妆了!”姜诺猛然拔高了音调，她只来得及换掉裙子，没有卸妆。

　　“化就化呗.....激动什么。”秦岛讪讪道，说罢又恍然大悟的嘿嘿一笑，“姐，有情况?看上谁了?”

　　“呸！打你的游戏去。”

　　步瑶是个麦霸，曾经差一点成为了艺术生，今晚麦克风几乎没离开过她的手。

　　时钟走到八点，姜诺没吃晚饭，又和陈小鱼聊天聊的口干舌燥，想去底下商场觅食。看了一眼抱着电吉他废寝忘食的叶步瑶，一个人猫着腰溜到门口。

　　刚抓上门把手就被从外向内的力道推得一个趔趄，额角被沉重的隔音门磕了一下。

　　一只手赶忙从门缝里伸过来揪住她外套的帽子。

　　这熟悉的动作，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时焓身后还有七八个男生，进门的时候她隐隐约约闻到一丝酒气。

　　“没事吧。”时焓抓着姜诺袖子挪开她捂着额角的手。

　　“撞不死。”姜诺又捂住了头，没好气道，最近她好像只要遇到时焓就要倒霉。

　　”别给撞傻了，”时焓还盯着她被撞的地方看，确认没事后笑道:”压轴题已经写不出来了，倒数第二题再写不出来我就有大罪过了。

　　他身后的男生一阵哄笑。

　　姜诺轻轻踹了一脚时焓的小腿，转身欲走。

　　“这就走了?”时焓又喊住她。

　　“下——楼——吃——饭——”

　　“过来。”，时焓招招手，从拎着的大纸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哥请你吃”。

　　姜诺接过盒子，时焓一把关上门。

　　”补补脑子。”他狡黠一笑走开了。

　　盒子里是杨记的核桃米糕。

　　姜诺咬牙切齿地嚼着核桃糕，入口软糯而不粘牙，核桃碎和米香结合在一起好吃的想哭，她不禁在心里骂自己。

　　不争气的东西，别人讽刺你，你还吃的这么香。

　　步瑶终于放下了话筒，一屁股瘫进沙发

　　“吃啥呢。”

　　“补脑子。”

　　“啥?”

　　“没什么，来一块，可香。”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补脑子，补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同时亮起。

　　叮。

　　二人对视一眼，以豹扑羚羊的速度抓来手机。

　　那个绿油油的APP上果然多了一个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