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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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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姜诺卡着9:00整写完了作业,九门作业高高地摞在桌角,像一座摇摇欲坠的金字塔。
塔顶上摊开的那本数学作业被写的密密麻麻,唯独留了一块净土。压轴题,她实在写不出来。
四月的夜晚还有点凉,她想去教室角落里的饮水机里接杯温水。
刚起身就被"嘭"一声开门的巨响吓得跌回了座位。
"手里作业都停一停!"
班主任颜博扭着略显发福的身躯挤进了讲台和黑板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将一个大玻璃罐子放在讲台上。
"还有两个月你们高三的学长学姐就要高考了,按照我们瀛中的惯例,新生们要叠纸鹤为他们祈福。每个人最少叠三个,手艺好的可以多叠几个。"
无聊的晚自习突然出现波澜,安静的教室嘈杂起来,一叠彩纸从前排传过来,姜诺抽了四五张向后递去。
后座传来嘀咕,声音如大提琴低沉优雅,但内容却不太优雅:“哪个大老爷们会叠这种东西?”
招风耳颜博立马瞪了过来:"时焓你有什么意见?"
大提琴拉出三个悠长的音:"哪——敢——有——"
左右作业也写完了,不会的也写不上,姜诺变着花样折了四只不一样的鹤丢在一边。
时焓的同桌秦岛瞧见了,夸张地拉长了语调:"你知道"回"字的四种写法么————,我的焓宝。"
"你再叫一遍试试?"
秦岛毫不畏惧,公公似的捏着食指摇了摇:"你不知道没关系,但是有人知道千纸鹤的四种叠法。"
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果不其然姜诺的后背被人戳了戳,转过头去看见秦岛笑得谄媚:"姐,教教呗,弟弟不会折。"
秦岛是个可爱的小胖子,一向活泼好动,与她玩的不错。这个不错是他不写语文作业当日却正好要收时她会以公谋私借他抄标准答案的程度。
姜诺又抽了一张纸,手把手教起了秦岛。
不一会,时焓凑过来看了一眼他同桌人生第一只皱巴巴的千纸鹤,无情嘲笑道:"你这鹤快咽气了吧。"
秦岛当下炸了:“你行你上?这可比你那压轴题难多了。”
男人的尊严不容践踏,他立刻撂下笔也加入了姜老师的教学。
姜诺:“把这个角塞到那条缝里去。”
秦岛:“这怎么塞?”
时焓:“愚公能移山,大力出奇迹。”
姜诺:“愚公移山靠的是毅力不是体力。”
还是姜诺:“不要硬塞!你把两条边挤一下不就露出口了吗!”
没过一会,洒金的彩纸被他折磨的不堪受辱,终于呲啦一声碎成两片撒手人寰。
时焓两手一摊:“我很有毅力,是纸没有毅力。”
姜诺一句脏话卡在喉咙口,硬生生忍住没骂出来。自己和时焓虽然在一个班,但并无私交,骂人不太好,有损她语文课代表一贯的儒雅形象。
他转了转笔,手指翻飞地很好看,姜诺于是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双手拉提琴会很好看。
每人需得上交三只千纸鹤,而现在已经快放学了。
她收好了书包欲走,感觉背上被人用笔戳了戳,三张新彩纸被人从颊边递过来:
“帮我叠三个呗,压轴题我教你。”
压轴题!
姜诺眼放绿光。
瀛中是理科特色强校,压轴题之于学生就像珠穆朗玛之于攀登者,大部分人在山脚望而却步,能攀上山顶的只是寥寥。
时焓就是那个能站在山顶的人。
姜诺善文,于数学一窍不通,高中读了快一年了还没尝过写出压轴题的滋味。
这听上去无疑是个好交易。
"行,成交。"
放学铃响,《helene》从广播里悠扬的飘出来,教室里瞬间空了大半。
时焓单肩挎着书包,倚在桌角等她。
她有意炫技,叠了三只翅膀能动的鹤给时焓。
时焓啧啧称奇:"你当语文课代表真是浪费,不如去当文娱委员。"
姜诺:"巧了,本人兼职文娱委员已九月有余,上周你才把校乐团报名表交给的我。"
时焓:"······"
时焓:"我其实挺关心班级同学的,只是你太低调了。"
时焓很高,蹲在她桌旁,正好够她能不费力地和他对视。看他拿着笔对着他的草稿纸点来点去,口若悬河的样子让姜诺觉得他不是在讲题而是对着自己愚蠢的部下指点江山。
他没有指点江山,但姜诺确实是愚蠢的部下,时焓对于公式和步骤的排兵布阵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懂了吗?”
她心虚,声音一下就小了:“能再来一遍吗。”
时焓从善如流,这一遍讲的更详细了。
“懂了吗?”
“也许您可以再来一遍?”
他沉默了一瞬,"第一步,这个二次求导后到柯西不等式变形懂吗?"
姜诺惊了:"柯西不等式不是超纲内容吗,它还能变形?"
时焓啪一下扔了笔。
“放弃吧,前面的都写上,考个140差不多了。”
姜诺缩了缩头。
其实姜诺的数学平常只能考120。但她没吱声,学校对学生的隐私工作做的很好,都是线上阅卷,只要不主动告知,没有人能知道你的成绩。
但时焓的数学分数一向公开,因为那是最高分。
两人不熟,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离校的方向,时焓步行向南门,她骑小电驴去东门。
走之前时焓提点她:"想考高分你就要冲着满分去,想写出学校里的压轴题你就不能只会学校里教的东西。"
因为这句话,时焓在她眼里陡然变成了一个头顶圣光的学霸。
姜诺没想到这圣光没过24小时就熄灭了。
周五放学,姜诺去语文老师办公室问作业搬作业本。
此放学非彼放学,下午第四节课下课后和晚自习之间,学生可以自由活动的45分钟空闲,人称"放小学"。
语文老师严大伟正戴着他那双老花镜看学生的作文,桌上一壶金骏眉煮的正好,姜诺不禁感叹市重点中学教师的富裕。
"小姜来啦。"
严大伟从书架上抽出浅绿的《课时练》、草绿的《课外练》、墨绿的《每日习作》,姜诺的脸也跟着绿了。
严大伟朱笔在册子上勾题报题号,敬事房总管姜公公拿着小本子在一旁记录。
布置完了姜诺目测起码四个小时才能写完的作业量,他终于满意了。
“对了,课前演讲还剩几个人?”
高一的课业不是很重,每周一三五的语文课前都要抽出十分钟左右用来让学生们自由演讲,每个人每个学期都要讲一次,时间自愿。
离这学期结束只剩一个多月了,剩下来还没讲过的全是老赖。
姜诺从记作业的小本里抽出来花名册,找到演讲那一栏,一列扫过去几乎打满了勾。
她把没打勾的名字一一报出来,时焓位列仙班。
严大伟:"嚯!时焓,又是他。"
姜诺不动神色地伸长了耳朵。
但严大伟没有继续说什么,慢悠悠喝了口茶道:"通知时焓下周一早上演讲,顺便叫他拿着上次月考的答题纸和上周写的大作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