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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许闻莺不太确定尤罕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作为他的姬妾,当初离开可以视为叛逃,是个人都会生气的。
      尤其是尤罕看起来一副性情大变的模样,这让许闻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她估摸着这个距离以她的身法要逃应该不难,于是久未上前一步。

      尤罕恍惚着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把她从刘缅身边要走是不是在害她。
      许闻莺在原地站定的举动让他胸口闷痛,他不自觉皱起眉头。许闻莺下马车的那一刻,就有人跟他报信了,他算过时间,她几乎没有停顿地往这边走,反倒让他措手不及。
      他差点忘了,他们这次相见,是他强求来的。
      尤罕狠狠心把目光凝在她脸上,冷淡地出声:“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许闻莺想着走都走到这一步了,进退其实都无所谓,便遂了他的愿,走下桥到他面前。
      “王有何吩咐?”

      她一身白。对于尤罕来说这并不常见。
      起初许闻莺跟随刘缅到南蛮的时候,一身白的往往是刘缅,她更多时候穿着黑或褐色布衣。后来进了他的营帐,就换上南蛮的服饰,尽力贴合作为姬妾该有的妩媚艳丽。
      尤罕向来知道许闻莺貌美,却从来不知道白色最衬她。
      许闻莺见尤罕久久不语,补充道:“我在东南有生意,可不能跟您回王宫。”
      借口。尤罕想。
      男人又沉默一阵,不甘心似的反驳:“你在南蛮也有生意。”
      许闻莺仰头探究地看了他半天,也不否认,笑着问:“您给了刘缅什么好处?”
      她早看出不对劲。刘缅不做赔本的买卖,这回却拐弯抹角地引她到东南跟尤罕见面。这下倒好,连商业据点的消息也送出去了。刘缅没从中获利,她是不信的。
      尤罕没打算瞒她:“玉矿脉。”
      自从南蛮局势稳定下来,民生经济逐渐发展,中原与南蛮的往来也频繁起来。玉石的价值自然也水涨船高,南蛮已经有不少精于镌刻玉石的匠人。
      只是南蛮玉石开采技艺不成熟,尤罕即位以来,南蛮王室也不过发现并开采了四条玉矿脉。
      若许闻莺铁了心不去南蛮,尤罕在东南又无部署,他真是要血本无归。此事要是外传,尤罕这王位还稳不稳得住还是个问题。

      押的赌注越多,赌徒就越执着。许闻莺深谙人性。

      尤罕看着许闻莺眼里浮现的警惕,神色黯淡,这让他的话听起来更冷淡了:“我只在东南留半月。”
      在许闻莺的理解下,尤罕这是在给她一个最后期限。半月之后,即使她不愿,南蛮之行避无可避。
      许闻莺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把东南的生意和驿站安排好还是不难的,于是无可无不可地回道:“您请自便。”
      而尤罕的本意是先卖个惨。
      许闻莺意味不明的回应让他举棋不定。

      许闻莺被尤罕送到正房东屋。
      她跨过门槛,等了一会儿见门外的男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抬手要阖上门。
      尤罕伸出左手扣住许闻莺一只手腕,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右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交给她。见她安安稳稳拿好了,才松了手转身离开。
      许闻莺从男人高大的背影里看出了点狼狈来,不欲深究,关了门低头展开纸张。
      是房契。她是房主人。
      许闻莺拿着房契端详了一会儿,琢磨着:她要是这时候把南蛮王扫地出门,想来也是可行的。

      这里到底是中原,尤罕的外族特征太明显,少不得引人注目。加之这里又是两国交界,南蛮王的画像在先前战乱的时候流传甚广,一个不注意恐怕就要引发骚乱。
      邻国的王在两国休战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偷摸溜过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许闻莺自认是个良心未泯的人,也无意打破两国百姓的安宁生活。她最终也没有把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想法付诸实践。
      只是看尤罕对这府邸布局的了解,他在东南应该也待了一段时间了。她只管认得从东屋到大门的路,也没有给尤罕安排住处。
      不过她已经让他自便了,他总不至于没有地方容身吧。

      舟车劳顿,许闻莺满身疲惫,趁着天色还早,摸索着路去到小厨房烧水。
      冬日天黑得早,等她舒舒坦坦洗完了热水澡,屋里的烛台就得全燃上了。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许闻莺整个人被热水融得放松下来,这会儿眼皮都有些沉,本来还打算将东南据点送来的账本看一看,现下却只想把被子一蒙昏天黑地地睡一觉。
      尤罕来敲门的时候,许闻莺醒了,但正是困得不肯动弹的时候,只扔出一句“现下不饿”就没了回应。连客套话都不肯说。
      尤罕果真没再打扰。
      第二日许闻莺日上三竿才起,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去账房,猝不及防撞见男人端坐在堂厅。
      堂厅是许闻莺从东屋到大门的必经之路,而尤罕是个从来不做无用功的君主。
      她合理推测:“王,要同我出门吗?”
      尤罕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

      许闻莺照常戴着帷帽,尤罕落后她一步,把目光凝在女子纤细的腰身。
      该不该说尤罕这南蛮王没白干,即使是主次分明的站位,他通身气势依然不会让人认作侍从。据点里的人都被提前打了招呼,也认得信物,迎上来还是有人称呼许闻莺为“夫人”,得知她的名号才称“姑娘”。
      多亏刘缅,可算有个名号能镇场子。
      刘缅手下的人中,自她之后,再无第二个名里带“莺”的,是以她名号随意改换,认准了这一个字便知是她。尽管这特权也落不到实处,但好歹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少,许闻莺也就不对主家莫名其妙的趣味多做评价了。

      人在忙时往往眼里容不得闲人,许闻莺眼不见为净,安排他在会客厅坐着,让人只管过半个时辰送些茶水点心。
      会客厅大而气派,又冷清。
      尤罕时隔半年才见到许闻莺,昨日匆匆见了面又克制过了头,在堂厅枯坐了一宿,临到天亮才回神去把自己打理干净,唯恐人去楼空,在洗漱的不到半个时辰里心神不宁,终于又坐回堂厅。
      许闻莺最初的警惕不无道理。他想。
      如果是她当初没能出南蛮边境就被追兵拦下,待尤罕收兵回去必然毫无理智可言。那就不只是脚腕玉环的事了,他会命南蛮最负盛名的能工巧匠,用最上等的玄铁打造一副精密枷锁而不造钥匙,再将参与制作的匠人统统灭口,把她锁在王宫的寝殿内。
      这是那时他会做的事。
      现在他其实也与理智毫不相干。只是他等了太久,等得骨头都疼,反而不敢轻易使力去占有。
      可是这里太冷清,跟王宫几乎一模一样。
      王宫是没有许闻莺的痕迹的,许闻莺跟着尤罕的时候,他总在四处征战,心比天高,甚至与刘缅合谋意欲染指中原。他自己那会儿都没有进过王宫的大门,更别说许闻莺。

      尤罕对这样的冷清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不适地站起身。
      有侍者见他神色有异,走过来询问。
      “我要去找阿莺……她在哪?”经过半年的学习,尤罕的中原话已经比帑伊要好了。
      侍者不敢自作主张:“这……您稍等,小的去向闻莺姑娘通报……”
      侍者离开,尤罕坐立不安。
      通报?通报什么?说他要找她?阿莺当时便是凭自己的意愿走的,现在难道会愿意见他吗?那人回来一定要告诉他,阿莺在忙,不能见他。
      是不能……还是不想见?
      可他也不能贸然跟过去。这是刘缅给阿莺的东西,她不打理好总不会心安,她不心安,即使被他打断,跟他待在一起也总是想着刘缅。那还不如让她一顿解决干净……

      许闻莺听见侍者通报的时候,正好把一部分的事务完成了。看了看时辰也正好到饭点,于是把东西放回原位就跟着侍者到会客厅去。
      她掀了珠帘进来,就见尤罕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合理推测,任谁在这里无所事事地枯坐一上午也不会好受,南蛮王应当是无聊了。
      怎么说也是个日理万机的王,让人家这么耽误时间确实不好。
      等尤罕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许闻莺朝他颔首:“王若有事,大可以先行启程,我随后就来。”

      这话踩在了尤罕绷紧的弦上。
      可他学乖了些,到底没有发作,只望着她:“阿莺要赶我走吗?”
      许闻莺奇怪地看向他:“王的去留并非我能决定的,您在哪里自然全凭您自己定夺。”

      这话说的。

      尤罕苦笑。
      早在许闻莺劝他带走戚衡时,他就说过,离开黎弥,无异于让戚衡死。
      她不解,他没解释。
      而他之所以知晓,是因为他和戚衡是同类。

      尤罕到底没忍住:“阿莺,你真舍得中原吗?你早就入我帐中,在南蛮,你的头衔里有南蛮王的名字,没有人敢欺侮你。可是你还是回来了。”
      那现在呢?现在你又凭什么同我回去?

      许闻莺像是觉得好笑,问他:“你知道当初刘缅为什么敢把我留在南蛮吗?”她跟着他做事许多年,诸多秘辛她也能触及几分。刘缅为什么不怕她仗着天高皇帝远,仗着自己是南蛮王唯一的姬妾,把他这个旧东家给卖了呢?
      尤罕直觉这是不能听的话,他皱眉,但避无可避。
      许闻莺没打算等他的回应,只是笑着继续说:“因为当初他把我救回去,给我的第一顿不是饭,而是绝子汤。”

      那时她饿得快昏过去了,不管不顾就喝了。刘缅甚至还没来得及装模作样告诉她那是绝子汤。
      以至于等她放下碗,这位贵公子面色尴尬又抱歉地说道:“这是绝子汤,不过不会疼,你往后不能生育了。”
      十岁的许闻莺对他的话尚且没有什么概念,只愣愣应下。

      南蛮再如何不重礼法,总不会不看重子嗣。许闻莺被送到南蛮王帐中时,就知道自己是个凭新鲜感得宠的玩意儿,至于固宠,她没那个本事。
      她此行再入南蛮,却不是区区姬妾了。
      凭刘缅在南蛮的势力范畴,她如今手中握有南蛮三分之二以上的生意。就算尤罕果真有什么想法,也得掂量掂量,南蛮能不能承受那么大规模的经济瘫痪。

      她终于不再是谁的附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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