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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倾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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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司礼的头发有点长了。
发尾扎着脖子,为皮肤留下分明的痒意,他不想为这点小事分神,索性将碎发束在脑后,像截银光闪闪的小尾巴。
由于束发动作过于娴熟,导致你偷看时被当场抓包。
“有什么好看的。”目光没有从书本移开,侧颜隽秀,垂下眉骨的刘海儿半遮住瞳孔,那块金色便若有似无的扑闪,明明没在看你却对你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你暗自默数往日觑他的频次,心说不妙。
“您…要不要理发?”原本想说「长得好看才多看几眼」可却被那张霜降般的冷脸给生生憋了回去。
话题转得硬,他晓得,你也晓得。
齐司礼望了回天,搁在腿上的书过了许久都没再翻页,就在你以为理发这事不了了之时,他突然点头表示同意。
岐舌在一边聒噪个没完,蹦蹦跳跳看热闹。
“老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摆明了让人家小姑娘为难,都不给个台阶下。”
“话既然说出了口,就该为每个答案而做好准备。”齐司礼双瞳微弯,一副教育者的调子,他手指竹编奁内的小匕首,“这个使得惯么?”
“还、还行。”你讪讪答,为自己的不够诚恳懊悔不已。
“那就过来吧。”食指关节叩动桌面,轻轻敲击了几下,颇有课业检测的味道,你抿抿唇,不知道自己在灵族的地盘怎么就摊上了这事儿。
不教飞翔,也不教长生不老,却得学会给九条尾巴的狐狸理发顺毛。
“要是实在怯得慌,服个软撒个娇,再挤几滴眼泪儿,准保好使。”
岐舌在你耳边出主意,他说别看齐司礼满脸写着不近人情,其实特别怕姑娘家哭,村口的小母鹿假哭堪称一绝,嘴一扁眼一红,就没少从他这儿蹭饭蹭菜。
“齐老师还会做饭?我以为他只喝露水。”
“这老狐狸挑食的很,但做饭的手艺绝对顶呱呱。”
“说够了没有。”齐司礼不耐烦地揉眉心,这神情在他的脸上反倒添彩,比不动声色的模样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真好看啊。
“来了,来了。”
匕首炳镶了枚绿松石,纯粹的色泽比泉眼更胜一筹,你咽了口水,弯腰解开他的发髻。
柔顺的发丝在你掌心淌成了银缎,指腹擦过温热的头皮,你想象齐司礼每晚变回狐身,那顺滑丰密的尾巴与毛发是否也如眼下这触感。
有机会,能摸一摸么?
“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瞥一眼,提醒你正事,“满脑子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匕首的刃面在我眼皮子上晃了十几秒,我很难不怀疑你的动机。”
你小心翼翼下手,削下第一缕发,看着它缓慢飘落在地,像一片浅淡的鸦羽。鬓角、耳背、后脑……最后是刘海儿,鸦羽落得多了,将时间的刻度都无限拉长,顺势覆盖。
额前残发断开,齐司礼的目光骤然清晰起来,你滞顿片刻与他对视,目光由点连线,再延伸成薄薄一片,承载着言语以外的内核。
这道目光将你钉在原地,动作有点发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剪坏了?”
“没有,好得很。”他适时的提点让你回神,急忙摇头。
一刀又一刀,房间太静了,静得只剩呼吸和碎发坠地的声音,彼此吐息变得愈发鲜明,青瓷香炉幽幽发着香,五感被无限放大。
你替他擦拭掉多余的发茬,误触到锁骨,发觉他皮肤灼烫,齐司礼抬眼,按住你的手腕,道了句谢说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他自己来。
岐舌伏在桌案看了会儿,用小爪子捂住嘴嘎嘎直乐,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齐司礼的狐狸耳朵悄悄冒出来了。
雪白耳尖上还沾着格桑花瓣的绯红,你用手戳了戳,是想象中一样柔软细腻的触感。
“差不多行了。”他难得磕巴几句,仅剩面皮上那层高冷的壳子还保持完整,用手压住耳朵,深呼吸几口,“岐舌,你带她出去走走,不要扶着,有利于恢复。”
这小气的老东西,岐舌咕哝:“还跟从前一样心口不一。”
岐舌在你肩头懒洋洋地趴着,看你扶墙根慢慢挪动,路过几户人家,有些眼熟你,还会热络地打招呼。
植物幻化成人型的灵族一般高挑话少,动物则更加灵动活分些,小赤狐光脚踩在草甸上,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于是,你见到了那位曾暗恋齐司礼的狐狸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