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钓虞》桑影

8、禁止

　　虞则忍不住偏了偏头，作是无意地和门口的人撞上目光。
　　她足足盯了两秒，视线有些刻意地收回来，她轻吐了口气，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我就换个衣服，你至于一直拍我门？”

　　陈颂比了个剁手的姿势，又往走廊旁边象征性地指了指，“你有种别迟到，我不来你能在里面呆到放学！”

　　周知也嘁了一声，拢好衣服，和他并排往外走。

　　陈颂拿着手机，看着自己发布的视频里，有一条不断飙升点赞量的评论。他先是凝神皱眉，两秒后有些荒唐地笑着弯起了嘴角。
　　他扭头意味深长地睇了周知也一眼。

　　走出教学楼，接收到陈颂别扭的目光，周知也拧起眉，“你有病？”

　　“你才有病。”陈颂不示弱地回骂，旋即又很快变了脸色，眉毛跳动，嘴里说着夸赞的话，“周知也看不出来，你还挺猛。”

　　周知也斜扫他一眼，哂道：“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他是现在没什么时间打球，要是一出场，百分百力没旁人的事儿了。
　　还用得着陈颂搁这儿给他拍马屁？

　　—

　　也不知道是哪天开始的。
　　虞则变了，变了很多，她就是觉得不能再这样随随便便了。

　　她摘掉了黑框眼镜，换成了隐形。经常晚上学习到很晚，又早起遮掉自己熬夜的黑眼圈。
　　然后挑选今天扎马尾的皮绳，和选一双能让她看起来高一点的鞋。

　　虞则本身的气质就很好，薄背窄腰，极好的身材比例让她看上去并不显矮。
　　皮肤白嫩，之前厚厚的黑圆镜框，让她看上去乖巧含蓄。摘了眼镜，一双澄澈的鹿眼完全成了加分项，那股子灵动俏媚气全然透了出来。
　　又正又玉，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极为有辨识度，让人过目难忘。

　　直到有一天，小同桌往她怀里塞信的那一刻，虞则才意识到事情完全没按照她想的方向发展。
　　“楼下理科班男生给的。”

　　“……”虞则捏着信封的一角，脸上没有丝毫想看的欲/望。

　　“你不看？”

　　虞则把信放到她桌上，“你把信退回去吧。”
　　她的目的不在此，看不看都没有意义。

　　“要不我帮你看看，万一人家写的也不是那种，是真的有别的事，那不是不太礼貌？”

　　虞则吸了口气，迟疑了会，“那你看。”

　　小白笙弯起嘴角，心满意足地打开信，一行一行逐字看了起来。

　　虞则面上不在意，余光还是小心翼翼地打量小白笙的神色变化。
　　开始还是一本正经，到后面看着看着她逐渐瞠大眼眶，眉目扬得要飞天。

　　“你怎么了？”虞则手心一紧，舔了舔嘴唇问。

　　上课铃还没打，教室里却逐渐安静下来，像是刻意为她们二人衬托氛围。

　　“这写的什么啊都……”小白笙颇觉为难地开口，“这是个流氓加变态吧，唯一正常的一句还是关于周——”

　　虞则神色一顿，紧张追问：“周什么”

　　小同桌完全周不出来了，用力闭了闭眼，嘴唇抿地紧紧的。
　　虞则这才意思到情况不太对，太安静了。
　　稍稍偏头，过道里顾白笙的斜后方果不其然有一道站着的笔直身影，深邃的目光打量在二人身上。

　　虞则默默扭回头，从课桌肚里掏出本书打开。

　　老班直接自觉拿过顾白笙面前的信和信封，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们俩，到大办公室来。”

　　“……”

　　其他同学纷纷压不住好奇看过来，总是再多八卦或是同情的情绪，也不敢出声表达。

　　她们二人都视死如归地闭起眼睛一秒，认命般起身，追着那道出了教室的身影过去。

　　快要上课了，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小姑娘，垂着头，乖巧地站在一个办公桌面前。

　　她们老班是个男的姓陈，此刻拿着那封信，上下扫了扫。纵使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几秒后都忍不住有些色变。
　　虞则从他眼神里读到了凝重，同时还有些无语。
　　早知道她先看了，她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的八卦会这么刺激。

　　“这信是写给你的，那你是干嘛的？”老陈拿着信的一角，对准虞则，而后又指了指她的小同桌。

　　小白笙清了清嗓子，直白道：“我好奇，所以我帮她看看。”

　　“你好奇？”老陈扬着眉好笑地重复，随后又自顾自地点头。小白笙彻底不敢出声了，盯着自己的脚面，听到他说话：
　　“去，拿着这封信，去楼下九班，找他们班主任，她这会应该在班上了准备上课，你去给她看一眼，然后把那个男生给我领过来。”

　　小白笙抿着嘴唇，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她大幅度用力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信，扭头就走。

　　留下虞则和老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虞则率先放弃对峙，垂下眼睫。

　　老陈语气像是随口一提，“你看过那封信没有？”

　　“没有。”虞则摇头。

　　上课铃打了，小白笙也把那个男生领了过来。
　　老陈接回信，冲她挥挥手，“你回去上课。”

　　小白笙迟疑地看了眼虞则，缓缓点头，“知道了。”

　　虞则余光打量眼这个男生，不高很瘦，也没穿校服，走路姿态没个正行。

　　“虞则同学，你好，很抱歉打扰你。”
　　“虞则同学，就是这样，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
　　老陈直接跳过中间精华，只读了头和尾。
　　“开头和结尾还挺有礼貌，写的像个正人君子，你还记得自己中间写了什么吗？”

　　男生：“我忘了老师。”

　　“行，那慢慢想，最后一节课别上了，呆到放学，让你家长来接。”

　　男生脸色瞬间垮了，无语道：“老师，我真记不得了，我都是网上瞎抄的，我什么都不懂，我就是想逗逗她。”

　　“逗逗？你才多大？”老陈敛了询问神色，冷笑一声，“你是变态啊，还是流氓？”

　　男生挤不出话，但从他瘪下去的嘴角能看出来他很不服。

　　老陈再次阅读那封信，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眯着眼凑上去看。
　　“虞则同学，有人说你喜欢周知也，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和他们班的女生关系很不正常。”
　　“虽然说出来对你伤害很大，但他可能真的在谈恋爱，别想着他了你，好好学习得了。”

　　这下不光老陈，虞则都耐不住心中一万个无语，甚至有暴躁想踹这个男生一脚的冲动。
　　她机械地将头扭过一点角度，狠狠剜了一眼那个男生。
　　要是眼神能刀人，他早死一万次了。

　　她对周知也有好感这事儿，在她们班找两个女生打听，很快就能问出来。风言风语太多，根本藏不住的，但虞则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毁在这样一封信上。
　　管天管地管她，还管到周知也那儿去了。

　　“虞则，有这事儿？”老陈问。

　　被点名，虞则徐徐抬头，面上倒是平静，“是觉得他优秀，所以关注的比较多，但我一直都有好好学习。”

　　“可你最近上课都不在状态，很多老师都发现了，这个我总不可能冤枉你。”

　　虞则沉默了，她最后补充的那句就纯属多嘴。

　　老陈：“这个周知也，是哪个班的？”

　　男生：“楼下八班的。”

　　虞则用力盯住那个男生的鞋面。

　　“嚯！”老陈一愣，随即忍不住翘起腿，歪了歪身子，偏头冲后面喊了声：“老夏，来瓜了。”

　　虞则：“……”

　　夏主任立马站起身，往这边走，“什么瓜？”

　　老陈一扯嘴角，笑道：“你们班周知也的瓜。”

　　五分钟后，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

　　虞则和周知也隔一个人站着，他个子高，余光只能勉强扫到他露出的脖颈，完全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心里又烦又燥，想着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把他牵扯进来，事情完完全全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老陈：“是这样的周同学，贸然把你从上课的途中叫出来，怕你不知道情况，先和你简单说一下。”
　　“本来不关你的事，但他给我们班小女生写的情书里把你供出来了，说你和你们班女生不清不楚，有这事儿？”

　　周知也稍稍挑眉，偏头扫了眼低头的俩人，又看见桌上那封所谓的情书。
　　他其实还挺想看看信里写了点什么，居然把能把他说的这么不堪，像个渣男。

　　虽然搞不清到底是什么个事，但关于这会说的情况他还是能猜的七七八八。
　　大概就是男生给这个女生写情书，但这个女生又喜欢他，又或者是拿他当借口，所以才有了这么损他的一出。

　　“老师，这说话可得讲证据，怎么就不清不楚了。”周知也抬眸，正色道。
　　他稍稍往前走一步，目光而后垂在桌面的那封信上。

　　“你没有？”老陈怀疑的目光不灭。

　　周知也深吸了口气，扯了下嘴角，刚想继续说话，被一道声音打断。

　　“老师，他瞎写的。我是觉得周同学很不错很优秀，所以对他关注很多。如果他和女生有牵连，我不会不知道，您别冤枉好人，这件事误会比较多。”
　　虞则说的隐晦，但话里蕴含的意思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老陈眼角一扬，不可置信道：“你还承认了？”

　　中间的男生被晾了半天，明显不太满了，“我没有瞎写，我亲眼看见过的。”

　　虞则眼神空了一秒，拳头捏紧。

　　“你看见过？”周知也侧过身，语调上扬，话里调侃却带着审视：“这位同学，我们认识吗，你就注意我？”
　　他又低头扫了眼桌上信封密密麻麻的字眼，慢吞吞地道：“是，这个年纪，女孩子有点想法我也控制不了……不能说不清不楚，只是关系还不错。”

　　一旁看着的夏主任，听见他转变的口供，眼睛都瞪圆了，旋即怒道：“周知也，你说的什么话？”

　　这一吼，不仅没吓到周少爷，反而越说越来劲，话里还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总不能样样都让人满意。”
　　他低头冷剜了眼那个男生，顿了顿道：“所以，有人对我有意见也正常。”

　　男生扭过头，对上他凉凉的目光，目光由惊转怒，愤懑道：“你觉得我嫉妒你？”

　　周知也哂笑一声，并未作答。

　　“够了！”老陈头疼地喊了一声，手挥了挥，“都给我去走廊外面罚站。”
　　他指了指中间那个男生，“这封信我会交给你们班主任，让她来处置你。”

　　夏主任眼神像看三个大麻烦，语气也不好，“行了，都滚蛋吧，站到放学，好好反省反省。”

　　虞则手心发凉，乱七八糟的情绪蜂拥而上，刚刚听到的一些字句刻在了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不想和他们两站到一块，虞则木着块儿脸，和他们隔了两个窗户的距离站着。

　　剩下两个人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近不远地站着，还时不时上下对视一眼，嘴里压低声音互相嘀咕些什么。

　　虞则听不见，也不想听，她脑子里都是办公室里周知也说的话。
　　明明前一刻还说凡是要讲证据，还没聊几句，突然变了话头。

　　关系还不错。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虞则想想都觉得烦。

　　早知道她就不刻意帮他说话了，非常丢人。而且这种话被他当着面听到了，以后又该怎么办。

　　那会她帮腔的话，现在想想简直是放屁。懒懒散散不学好去早恋，还骗她说比她年纪大，装什么老成模样，搞了半天和她同龄。

　　脑子里浮现出他和女生‘关系不错’的画面，又想到他那天晚上在路边教训她的话，顿时有点心头冒温火。

　　事情弄成这样，虞则怎么去和他提那天晚上的事，别说相认了，明明现在是连话都要说不上，见了面就要尴尬的程度。
　　看他那会的模样，八成是没把她认出来。

　　虞则心想着，吐了口气，稍稍偏头，却正好看见，男生身子霎时不稳，一个趔趄身体往前一栽，倒地的闷响声和他嘴里的骂喊声，被陡然响起的下课铃声全然掩盖。

　　男生摸着自己摔疼的腿，怒视着始作俑者，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他还是能从那张嘴里辨认出周知也说的话。

　　——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