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情谣之山鬼》安然静好

4、第三章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看到齐齐正在叼着树叶给那个男子喂水，心里突然有一种软软糯糯的感觉，好像一个地方正在咕嘟咕嘟的冒泡泡,笑容便爬上了嘴角。我翻身起来，柔柔囡囡被我压的发麻的肚皮，打发它和蛮蛮出去找吃的，便走到那个人身边，蹲下。
　　明媚的阳光从洞口照进来，轻轻柔柔的洒在他脸上，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便有了些圣洁的味道。他还是昏睡着，但是昨天那种中毒的黑气却已经褪去，伤口在我这个自诩神医的人手下自然是愈合的不错，但是一想到今天要重新上一遍药再念那些长长的拗口的咒语，我便觉得手疼脑袋疼。还好当年搬家时把我积攒的一些仙花药草以及丹药之类的都带上了，要不然这次如果要重新配制恐怕来不及。面前的这个人拥有像我一样的身体，像我一样的鼻子和眼睛，像我一样的手脚，我一边想着，一边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又缩回来摸摸自己的。恩，一样的柔软，带着温暖的触觉。我们是一样的。
　　正想得出神，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丝惊异闪过去，那双星眸却居然又闭上了。我正兀自奇怪，难道我长得见不得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把衣服穿上。”我低头一看，恩，原来昨天脏掉的衣服脱下来没穿上，本来谷中没别人也不觉得奇怪，现在却多了个人，跟我一样的人！我脸一红，捡起地上的衣服便跑了出去，脑中还想着女娲娘娘的教诲：“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给人家看见，更不能让男子看见，除非那个男子愿意爱你，照顾你一生，不离不弃。”
　　穿好衣服，我重新走进山洞，对那人尴尬一笑，看着齐齐在旁边像只偷了腥的猫儿，额，它本来就是只猫。
　　“我叫山鬼，很高兴认识你。”我有点局促的说，很艰难的回忆着初次见面应该用的词语，“是我救了你，你的伤很重，不能剧烈运动，我的朋友出去找吃的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你昏睡了一晚上，现在已经是早晨了，你身上的毒已经清理干净了，伤口也都止了血，愈合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不用防备我的。”我正搜肠刮肚的想着还要说什么，却听到他一声低笑，嘴角轻轻上扬起来，整张脸都看着生动了许多，好像阳光在他的眼睛里舞蹈。“你不用解释那么多，谢谢你的药。”他看着我，声音带着莫名的磁性，我又不争气的脸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低着头，心里忐忑着，却有着一种异样的甜蜜。
　　正沉默着，囡囡和蛮蛮回来了，带回来一只兔子、一只鹿和一些水果。我便念起咒语升起了火。
　　“你会仙术？”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惊讶。
　　“额，只会一点点，很肤浅，是我师父教的。”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没有说女娲娘娘，大概只是伤感她的离去，也可能怕她的名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面前这个男子很不简单。
　　“昨天的毒你是怎么解的？”他也没有追问我师父的事。
　　“我刚好有合适的丹药啊，所以给你服下了。”
　　“刚好？给我看看。”他的声音有点起伏，眼睛却盯着我。
　　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被信任的酸涩懊恼，我皱着眉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唤了一声，让齐齐把我平时放丹药的小陶罐叼了过来。
　　“抱歉，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好奇。”他接过陶罐，轻轻地解释了一句。将丹药一颗颗取出来放在鼻翼轻嗅，他的脸上渐渐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你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些丹药？”
　　“大部分是自己配的，有的是别人给的。”我老老实实的答，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得意。这些丹药可是世界上聪明绝顶的我配的，独一无二啊，而且里面确实用到了一些很稀有的药材，都是我颤颤巍巍的驾着云朵采摘的，容易么！而有些丹药的炼制原料也许并不难得，但是炼制过程却需要天时地利的机遇，并不是会配就有的。那个别人自然就是指女娲了。女娲大帝给的东西哎，有次的么？
　　“你是神女么？”他看着我脸上的得意之色问道。
　　“额……不是，我想。我只是会一点仙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物种，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你想，呵呵。”他并没有放过我模糊的语气，却也没有追问。
　　“吃早饭吧，我烤的肉也很好吃的。”我不喜欢这个话题，感觉跟他好疏远，于是接过蛮蛮切成片的肉，默默在火上烤着，不再讲话。烤好一片后我撒上香料递给了他，看着他尝过一口后脸上呈现出的满足惊奇，心里又默默地得意了一把。山鬼我的手艺独一无二！
　　吃过早饭后，蛮蛮和囡囡便出去接着开拓我们的新领地去了。我拿着草药在洞口用药臼捣好，便进来找他换药。
　　他看到我手里的药，又莫名其妙地深深看了我一眼，便老老实实躺好不再动弹。可是当处理他腰间和大腿处的伤口时，我却有些明白他那一眼的含义，便偏着头思索起来。上次包扎的时候他昏迷着没知觉，我就当给什么动植物包扎而已，这次他可是个活生生的有感觉的人哎。普通男子露出胸膛和小腿是正常的，但是……女娲娘娘说女子的身体不能给男子看，那女子能不能看男子的呢？这真真叫我为难。如果我看光了他的身体岂不是也要爱他，照顾他一生？转念一想，要我照顾他一生我也是愿意的，反正我肯定比他活得长，那应该就没关系吧。这么想着，我将盖在他腰间的兽皮一掀，感觉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慢慢却放松了下来。
　　“我叫少典，姓公孙。”正涂着药，却听见他突然开口，倒吓了我一跳。
　　“哦，我叫山鬼，没有姓。”其实叫什么还不一样，只要是这个人，那就是好的。
　　“为什么没有姓？”
　　“我从记事起便生在山林，没有人给我姓氏啊。”示意他翻一翻身，我轻松答道。
　　“生在山林？”少典睁开了眼睛，有些惊讶，“那你岂不是一直没人照料？”
　　“还好啦，我一个人过的也很快活啊。”我打着哈哈，女娲娘娘每隔几个月便来看我一次，教我很多东西，也带我去过一些地方，自我记事起的这十几年一直都过得还挺不错的。
　　“你这件衣服太粗糙，过几天我伤好了，给你做一件新衣服。”似是可怜我孤苦一人，他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咦？你还会做衣服？”这下我倒高兴了。身上这件衣裙是我仅有的一套，用的是茜草的纤维编织的，确实有些粗糙，穿着不舒服，所以平时谷中没人时，我并不喜欢穿它。
　　“当然了。”看见我欣喜的表情，少典眼里带了些宠溺，“但是你要给我找棵雕棠树啊，我需要用它的树皮。”
　　“没问题！”我一时高兴下手重了一些，慌忙缩回手来，却见少典脸上仍是浅浅的笑着，丝毫不见痛楚，不由地吐了吐舌头。
　　“你不问我从哪里来，为什么受的伤？”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了，丝毫没有重伤的病弱。
　　“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也知道不揭人伤疤，“但是你接下来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走？”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还没想好，让我想一想。”他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疲惫，我也没有再问。我没想到的是，他一直到想明白了，也没有跟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