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桃灼》乘月醉楼台

4、第四章

　　雨雪停了，冰霜还未下。
　　弈的双睫微微扇动几下，一睁眼便瞧见一身寒气的桃灼立在窗前赏梅。
　　他的唇上一阵冰凉，抬手一抹，白皙的指腹晶莹剔透。
　　听见声响，桃灼顺势关了窗门。
　　“先生。”
　　弈还在出神，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回神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桃灼错开眼神，说道：“先生，我们家房屋顶破了个小洞。”
　　弈听闻其所言，仰首一看，正巧一滴冰水落在了他的眉心间，皱了皱秀气的眉目，臭着脸叹息道：“唉！罢了，天晴再修缮去了，这会儿天冷，滑的很。”片刻，他手背扶着额头，问道：“你下山时，瞧见北庄怎么样了？”
　　“……”
　　他见了桃灼一眼。
　　“你不说我也知晓情形，我得去瞧一瞧。”
　　桃灼欲言欲止，只是无人再回话了。先生下山去了，正巧桃灼回山处理事。
　　北庄那不是时疫，是山鬼作祟。
　　他也是只山鬼……今年的寒冬格外冷冽，至傍晚归家时，竹居里的灯火未亮。
　　桃灼点起了灯，坐在院门前静静等待先生归来。闲来无事，他又爬到屋檐上把破洞给补上了，地上有层薄雪，一挥衣袖也就没了，夜里黑不至于让先生栽了跟头。
　　“呼呼——”
　　深夜的风雪猛烈，翠竹林的夜影婆娑。似乎是有人在招手，桃灼瞧见眉眼一弯，欣喜的唤了声：“先生你可归来，怪让我……”一吹开夜影，什么也没有。
　　“好等……”
　　无人应他。
　　天色启鸣，又下了一场雪，他的肩上落满了一堆雪白。桃灼扑扇扑扇冻了层冰霜的双睫，抖抖肩膀，抿了抿发白的薄唇……
　　他在前院坐了一晚。
　　先生却一夜未归。
　　第二天一早，桃灼下山去寻他家先生，听闻有人在哭喊。那山夫坐在地上，打更的鼓一掷，他听闻……
　　弈先生昨夜坠崖，死在了乱葬岗，不见尸身！
　　桃灼身形一晃，直冲冲的像乱葬岗深渊跑去。他明白那夜先生所言是何意，可又为何不出声？
　　这一刻，崩了心弦。
　　桃灼红了双眼，为何不是他自己的原因才导致报恩无果？明知他前世今生所为苍生，又为何不祝他安乐？
　　……
　　乱葬岗渊底有许多无人认领的尸首，整个悬崖都充满着恶臭的味道，几只黑麻麻的乌鸦俯首在死尸的肚堂上，勾肠穿肚。周围立着几棵萧条干枯的朽木，地上积了一层污黑的薄雪。
　　桃灼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尸首，这片恶臭的死地，有被魇魂践踏过的痕迹，那么先生的死魂当是被蚀化了。
　　三天三夜，仅仅收集了一小袋碎魂，可这点残破是万万拼接不成灵魂的。
　　他垂首，已然铁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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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吱呀——”
　　庭院的翠竹发出声响，桃灼起身向深山走去。他想去寻找恶灵，养魂之术废神废魂，这几百年来，气数由人间的香火供给。
　　他用了半生的功德，竟连一载春秋也换不得。
　　零零碎碎的星点汇聚飘落，又刮过来几片香甜的绯红花瓣。
　　行至三步，未若门庭，他回头，红了眼。
　　“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