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39、未来定会顺利。

　　在公布了乐队已经有了新的贝斯手这件事之后，粉丝们对于“快点让我们康康”这样的呼声愈发高涨。在成员练习之余，赵哥还会一边翻着微博看，一边露出傻笑。

　　付栀往往会在这个时候透过玻璃看见赵哥的笑容，然后适当地吐槽一句：赵哥又开始了。

　　新的演唱会的时间已经订好了，只不过队员之间还需要多多配合。洛烨虽可以完美卡点，但毕竟多年没有弹过贝斯，不想在上台的时候出错，再加上有大量的曲子需要他去记谱子，花费的时间要长一些。

　　陆景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舆论渐渐平息。随着先前吴川作为river在网络上进行发言，也没有人再去关注这件事情。陆景依旧在微博上点赞引来关注，不过除了他的粉丝之外没有人再去理会。当MISS乐队的原公司大力推广新人组合的时候，陆景将微博注销了，从此没人在网络上再去查看他的信息。

　　练习时间是漫长、枯燥且劳累的。乐队的人齐了之后，除却各自做事的时间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部都是在配合练习。偶尔为了让曲子显得不一样，会有人有各式各样的即兴演奏。偶尔也会有人试着临时该词，当然，歌词也是洛烨看过点头的。

　　在漫长的练习时间中，洛烨偶尔会意识到，或许人们说的那句“时间会令人淡忘忧伤”是真实的。他心中的石块永远不会消散，压在他心口处的那块名为“愧疚”与“后悔”的石头，就犹如两座高耸入云的山脉一般，将他压在身下，无法喘息。

　　他曾以为自己这未来会永远背负山脉前行，却不曾想在这世上流逝八年的时间，还是让他遇上了他的“愚公”。

　　他遇见的“愚公”知晓了他的过去，尊重他、体谅他，细心照料他。他知道对方在小心翼翼地敲动山脚，渴望移走哪怕一克的石块。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大家想要的并不是让山脉消失，而是让山脉换一种留存方式。

　　唱出口的歌词永远带着歌唱者的风格，同一首歌不同的人唱便没有韵味。就好比现如今，付栀在起哄让洛烨去唱一首曲子，洛烨弯着眼眸靠坐在椅子上，手下的贝斯并没有停止，他在弹那首《风归故人》。

　　“哇哦，洛哥，够酷！居然唱这首啊~”付栀话中带上些打趣意味，手下的弹琴姿势却没停下。

　　原烈向来十分配合队员的行动，火速踩了踏板打响桶鼓。

　　关艮的眼神中带上些柔意，他同先前洛烨与他初识时见到的第一眼刺头模样有了较大反差，指腹划过吉他弦十分配合。

　　洛烨曾经作曲时常唱些悲情调子的情歌，他现如今的温和嗓音用来唱摇滚，倒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在里面。像是奶油加了威士忌，混合过后却形成了太妃糖的甜蜜味道。

　　“荣华公路的风慢慢吹来你说你那时有点悲哀”

　　“这社会的利器太多你我棱角都被打磨”

　　“你说你不愿做那一粒尘埃”

　　“你说你不想要 失败”

　　这些歌词寻常人听来，不过是为了后调副歌高昂形成对比时所作的压抑前调，除却歌词好像是在宣告MISS曾经的成员会路过那条“荣华公路”之外，似乎再无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那时写歌的时候，关艮曾经问过洛烨，这首歌到底是在写陆景还是在写他，洛烨故意没有回答。

　　但洛烨心底是清楚明白的，那时候是因为关艮唱了自己曾经写给他赔礼道歉的那首歌，他脑中才会浮现起MISS乐队的几个成员少年时的样子。所以才能写下少年人对音乐的爱，以及离开后的那份不舍。

　　洛烨的嗓音从麦克风中传出，是春日里的暖阳、夏日里的鸟鸣，所有温和轻柔的事物都会在他的身上。他手下的贝斯却完全和他唱歌时是两幅模样，倒是越弹越凶了起来。

　　“我告诉你这人情冷暖”

　　“也不过随风而散”

　　“这人世间的所有温度 你若不知便问问风”

　　“风会带来所有的情无论是甜蜜或苦涩”

　　直到最后，洛烨手下的动作愈发变快，贝斯的弦被他弹奏而过，他那双浅色瞳孔中带上了几丝压抑隐忍着的狂意。他的唇角隐隐上扬，唱着最后的词曲。

　　“风说少年归少年归”

　　“少年归来依旧为故人”

　　不知是唱给自己，还是唱给关艮，又或者是唱给MISS的每一个人。一曲终了之后，他才短暂地呼了口气，看上去在为自己没有唱错歌词弹错音符而庆幸。

　　关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侧，道：“好听。”

　　“哎呀，阿艮这么会夸啊。那哥就收下夸奖咯。”洛烨说话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发丝又从脖后落进了衣领里，关艮顺着帮他用手把发丝拨弄出来。

　　付栀喝水的空隙间扭头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道：“看不出来，原来关哥和洛哥关系这么好啊？还以为你们会合不来。不过这么想想也是欸，没想到关哥介绍的贝斯手就是洛哥！”

　　“话又说回来，关哥，你怎么知道洛哥会弹贝斯啊？还有还有，之前你好像也知道洛哥会卡点来着！”

　　话匣子一旦打开，付栀便有些收不住。他的好奇心满满，完全没注意到被问话的两人脸色都略微变了一下。

　　洛烨倒是面上依旧挂着微笑，眉眼间满带笑意，但比平时似乎多了几分隐忍，看上去是在憋笑。而关艮拨弄洛烨发丝的手一顿，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这么操心人家，倒不如先考虑一下自己。关哥能看出洛哥曾经会弹贝斯，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注意力那么差？”原烈很合时宜地顺着接了一句。

　　“你说什么？！好啊你，居然敢说我……”付栀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看上去这个战场的硝烟还没有开始弥漫便散了。

　　洛烨坐到一旁的圆凳上休息，撑着下巴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关艮，刻意压低声音道：“就是啊关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关艮眼睛紧闭着，唇瓣抿着，面上带着几分隐忍：“……闭嘴。”

　　“别这样嘛，关哥。”洛烨调笑道。

　　关艮深呼吸几下后恢复平静，他眼神中不带一丝波澜，看着洛烨开口道：“昨晚上的事情还想再经历一次？”

　　“……”洛烨安静下来了。

　　关艮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洛烨，又觉得心下有趣。他盯着洛烨的脸看了几秒后，心尖有些发麻发痒。他的眼睫颤动一下，随后开口道：“你介意被人知道吗？”

　　音乐室内并非只有他们两人，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两人正在斗嘴打闹。

　　但洛烨并没有被影响。他清楚关艮在说什么，并且心下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却不打算先说出口。

　　姜太公钓鱼，不放鱼饵，向来愿者上钩。

　　洛烨的眼眸看向关艮，他的神情带上些许严肃，道：“你介意吗？”

　　‘咔哒、咔哒’。墙面上的秒针不断在行走。好似被风推着的水浪，不断向前、向前，再向前。

　　“我不介意。”关艮的声音很沉，带着平稳之意。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将那被推动着翻涌的水浪荡平了。

　　洛烨的眼神中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之意，他轻笑道：“我们小朋友都不介意了，我做哥哥的，怎么还好意思介意。”

　　说完这话后，洛烨便垂下眸。他没料到的是，关艮突然站起身，而后走到他身后对着付栀和原烈喊了一声，开口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洛烨：……

　　洛烨：？

　　付栀有些呆楞住，他哑声道：“啊…啊？？什么？？”

　　“不是，什么东西，什么就男朋友了？？？”付栀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呆滞住了，整个人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连洛烨都没有料到关艮居然会干出这般莽撞的事。他心下一顿，立刻回头去看，只能看到关艮的宽大背影，以及红透了的耳根。

　　在察觉到关艮耳根红透后的三秒内，洛烨收起了说教关艮的念头。他在心底想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头一次恋爱，也老想着官宣，一直没地方说呢。看来是憋坏了。

　　而关艮的想法也很大方坦荡：八年了，早就想到自己都受不住了。既有机会，为什么不说出口呢？

　　在解释过后，付栀看上去理解了，最后他打哈哈道：“…挺好的、挺好的，那关哥洛哥99，以后喊你们方便了，电话打一个就行。”

　　付栀倒是真的是这么想的。

　　磨合期过后的新演唱会就在眼前，场地选的比以往MISS举办的任何一场都要盛大。演唱会选在了A城的体育馆。

　　场地虽然是由公司领导审批过的，关艮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场馆内部的空间对MISS而言是完全够用的，最多可以容纳三到五千人。

　　音乐开始时依旧是由原烈的鼓槌相碰击打节拍，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些许惊呼。等付栀开始演奏之后，熟悉的歌曲逐渐被演奏出来，观众们跟着曲子哼着前奏的调子。

　　随着吉他的声音出场，灯光突然亮起，打在了舞台中央。聚光灯之下，站着的只有三个成员，而贝斯手却迟迟不见踪影。

　　直到属于贝斯的节拍被人弹奏，随着音响播放的低沉贝斯节奏响起，洛烨从后方走上了舞台。

　　他穿着黑色T恤，银白色的发丝被随意扎起，浅棕色的瞳孔因聚光灯而闪烁着更多光点，台下的观众们在爆发出欢呼声后，也随着整个音乐曲子进入了状态。

　　关艮站在最中央，唱歌时回过头看了一眼洛烨，和他对视过后扬唇一笑，紧接着，便又投身于歌唱之中。

　　而洛烨站在这样的聚光灯之下，一时之间恍惚，仿若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七月。那时的他也是作为贝斯手，站在台上和其他人演奏着《海阔天空》，而现如今，他站在台上，和重逢后的喜欢之人一同演奏着他曾经的理想。

　　虽说还有许多遗憾无法弥补，但未来还有很长很长，前方的道路尚且明晰。

　　秋叶落地，初雪来临。未来定会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