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34、一击毙命。

　　陆景愣了一下，随即面上堆起假笑。他笑道：“哎，小栀来了。想景哥了？”

　　付栀没有应答，只是脸色惨白，看上去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过了许久，付栀站在门口，有些艰难道：“景哥…赵哥录音里的那些内容，都是假的，对吗？你……是有苦衷的，对吗？”

　　陆景笑了一下，随后摆出一副坦然的表情道：“是啊。”

　　就在付栀眼中光芒出现的一瞬，陆景脸色一变，他厌恶地看向付栀，道：“我这么说你就信了？你是不是弱智？”

　　一瞬间，付栀的面色更加惨白。

　　洛烨被照顾了一晚上，他起身的时候，腰后虽有些发酸，但也不算太过分。他慢慢悠悠走到关艮卧室，换了一身衣服。

　　关艮正坐在沙发上弹吉他，看见洛烨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洛烨穿着自己的衣服。

　　过了一秒，他意识到不对：“你要出门？”

　　“嗯。”洛烨垂首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T恤的衣摆，随后走到玄关套了关艮的外套。

　　“上哪儿去，你现在方便？”关艮的话语中确实是带足了关心意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情绪。

　　但就是这样纯关心的感觉，才让洛烨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底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羞耻，几乎要在这两天被关艮给全部挖出来了。

　　洛烨有些不自在，他撇开脸道：“办事。我之前的工作有个事情要去处理，你不用跟着。下午就能解决。我过会儿就回来了。晚上想喝玉米排骨汤，阿艮。”

　　关艮走到玄关处把家里的备用钥匙塞给洛烨，又帮洛烨把衣服拉链拉上，才满意地点点头道：“知道了，我去做。你早点回来。”

　　“知道啦。”洛烨离开前，在关艮面上又落了一吻。

　　金秋时节的北城和南方相比确实不同，不过九月，树上的叶子已是泛黄。凉意不断袭来，街道上的行人并不算多。踏着步伐在小街走着，倒是有种漫步在画卷中的意味。

　　洛烨身上穿着关艮的衣服，心道他果真是比自己意料之中成长的更厉害了。内里T恤有些松松垮垮，但外在的外套却又严严实实把自己裹了起来，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

　　不过洛烨对此还蛮享受的，关艮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和自己曾经用的是同一种，都是薰衣草的香味。

　　吴川挑的地方并不算太远，洛烨走了一阵子便到了。那里是一家咖啡馆，但位置显得有些隐蔽，并且看上去也不像是开业的模样。在进门之前，洛烨还仔细核对了一下地址，最后才开门走了进去。

　　“洛哥？”咖啡厅里确实是没什么人，前台只有一个老板，除此之外就剩下坐在角落的吴川。

　　洛烨走了过去，随后拿了个软垫塞在后腰，舒舒服服靠在吴川对面的沙发上。他抬了抬眼，看向对面的吴川道：“嗯。”

　　“哎哟，谁能想到当年的洛哥居然被我猜中了，果然是为了你那宝贝‘弟弟’才这么大费周章吧？你这合同拟的也太完美了，我找我家律师都没看出毛病来。”吴川招了招手，店老板很快送上来一杯咖啡。

　　洛烨抱着咖啡暖了一下手，随后开口道：“别贫了，你看完后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是没问题，这合同在我看来纯属是让我白白捞钱，我什么都不用干，甚至都不用操心就有钱拿，我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我觉得我这是占你便宜了，感觉有点儿不道德……也不能照合约这么说的，时间太久了，不如就定上两年吧，两年之后你和我说的那个约定咱们就取消掉？”吴川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里面就有洛烨给他的合同。

　　洛烨拿过来后随便翻了翻，开口道：“都行……量你小子也没胆子骗我。笔拿来，我直接签字吧。”

　　吴川一边给洛烨拿笔，一边道：“不过你怎么想的让我来帮忙啊，如果你愿意的话，直接找你那宝贝弟弟不就好了？”

　　“我不想让他分心干除了音乐之外的事情。”洛烨签了字后留了一份合同，把另一份给了吴川。

　　吴川‘啧啧’两声，道：“好吧。话说回来洛哥，你和他现在进展怎么样了啊？”

　　洛烨一记眼刀看过去，吴川立刻把头扭向别处。

　　沉默片刻后，洛烨道：“嗯，应该是…在一起了吧。”

　　说完这些后，洛烨又抬起头，面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却带着几分威胁道：“你少操心这些。如果你再操心这些事情，我会转告小陆总，你最近自由人当久了很闲，让他给你找点活干。”

　　也不知道触到了对面人的哪根弦，吴川立刻变得老实起来了，他看上去有些敢怒不敢言，只得哑声道：“……我看洛哥你遇到关艮真是不一样了，你现在和高中那会儿很像了。”

　　洛烨有些失笑，他道：“哪儿像了。都过去七八年了。”

　　吴川面上却带着几分认真：“怎么说呢，就是有种感觉。你看起来，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周围的氛围都变好了不少。”

　　洛烨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许久后开口，嗓音淡淡：“嗯。可能是因为心结解了吧。”

　　MISS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赵哥依旧一个头愁成两个大。

　　他和公司高层联络的时候，对面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赵哥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便没再去打扰。但无论如何，他希望他带出来的乐队成员，哪怕在离开的时候，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不要被泼脏水。

　　陆景再次点赞的举动让不少人开始观望，因为确实没有证据表明他的肩膀和MISS乐队没有关系，公司那边也没有任何想要放出消息的决定，这让不少人也有些着急。

　　所有人都想知道一个事情的真相。

　　陆景在家中觉得胜券在握，他勾起唇角，准备享受舆论胜利给他带来的喜悦。却在手机重新刷新之后，突然间黑了脸。

　　付栀单独发了一条微博。没有艾特任何人。

　　【@付栀：多余的话，再说，便不是曾经的味道了。风归故人，但你非故人。】

　　与此同时，付栀配了九张图片。所有图片都经过了打码处理。聊天内容也都很简单。

　　全部都是付栀问了一句话之后，对面人的回答。

　　付栀问的那句话是：“您好，学长，陆哥当年肩伤是哪节课，您还记得吗？”

　　所有人都给了回复。有的说，记不太清，好像是比赛的时候？有的说，记得，大一的时候体育课做引体向上那会儿，他肩膀肌肉拉伤了。还有的说，怎么了吗？这是人家隐私，我们不好透露。

　　付栀也知道这是陆景的隐私，但他在经历了亲眼所见陆景的变化之后，他无法忍受陆景真的会是赵哥口中的模样。他几乎是咬着牙，找到了陆景当年的同学们问了这个问题。

　　陆景却在家中一瞬间暴怒起来，他知道这个事情败露之后，他就没有赢得把握了。一瞬间，手机被他砸到了地上。他咬着牙道：“行，付栀，你可真行。老子怎么就忘了，你还是个交际花呢。”

　　但也不过是失败者最后的狠话罢了。

　　有了付栀的实锤，最后的肩伤问题也被一击毙命，所有事件经过迎刃而解。

　　唯独令人担忧可惜的事情是，赵哥打来的电话中说，公司依旧选择了要解散MISS乐队。即使是找到贝斯手，也不打算再要MISS了。

　　公司给出的理由是，觉得MISS这个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名誉。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公司只是不想管MISS了，他们打算大力扶持新的乐队了。

　　赵哥问其他人如何打算，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公司说，甚至可以让我们提前解约……不必付违约金。”赵哥嗓音有点哑。

　　付栀看上去是哭过的，他低着头没说话。

　　原烈嚼着口中的泡泡糖，勾了下唇角：“真够有意思，分明是公司违约，现在却好像是施舍我们一样，和我们说不必让我们来交违约金。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霸王条款吧？”

　　赵哥沉默着没有作声，所有人的目光放到了关艮的身上。一开始成立乐队，就是关艮的意思。那时候大家都没想到这个乐队能做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MISS这个名字也是关艮当年亲自取的，那时候原烈还问他这是错过了哪家姑娘，这么舍不得。关艮笑着骂了回去，脑子里想的却都是MISS的另一层含义。他那时太过想念洛烨了。

　　现如今，洛烨在自己的身边，其他人也都还在自己的身旁。抛开陆景不说，至少大家都还在。

　　关艮嗓音有些发哑，同样带着些许失落：“我看你们的意思。我……肯定是想要继续唱的。”

　　“我也想。”付栀带着鼻音道。

　　原烈没说话，但显然也是默认了这个回答。

　　“那就唱。”洛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里，这不由得让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门口。

　　洛烨的银白色发丝上沾了一片金色落叶的碎片，关艮走了过去细心帮他拿掉。原烈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洛哥，你说继续唱的意思是……”付栀眼眶还有些红，他有些不明所以。

　　洛烨没管身侧的大型犬，将怀中的文件放在了桌面上。赵哥拿过翻开后看了第一页，脸色就变了。

　　赵哥有些不可置信道：“洛先生，你、你、你……”

　　“怎么了？文件有什么问题？”洛烨有些不解道。

　　众人只看赵哥突然间眼眶红了起来。付栀耐不住好奇心便去拿着文件看。只见文件第一页写着【签约合同书】，随后翻页便是【立约人：云树藤曼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甲方）……】

　　后面便是合约的内容。

　　付栀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抬头看着洛烨时，洛烨只是对着他温和一笑。

　　付栀一个没忍住，刚难受哭完，这会儿又感动哭了。

　　洛烨有些忍俊不禁，他扭头笑着看关艮，道：“怎么回事啊，他是个这么爱哭的性格？”

　　却没想到关艮看上去眼眶也有些热。关艮低着头没作声，沉默很久，才用着只有洛烨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准备这么做了？”

　　洛烨冲他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你真是……”关艮没说出后半句话，他便转过了头。

　　洛烨把合约让赵哥又检查了一下，随后让大家缓几天做做准备，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解约后来这家公司。

　　刚回到家，洛烨还没换好衣服，就被关艮压在墙上吻了一阵。等大型犬吻完了，洛烨才有些双膝发软，脑袋搭在了关艮身上。

　　关艮抱着洛烨往沙发上坐，他便闷着没再作声。

　　洛烨猜到了关艮心中所想，便笑道：“阿艮，生什么气？因为哥没告诉你？”

　　“……不是。”关艮依旧沉着声。

　　洛烨搂着关艮吻了一下，又道：“那是怎么了？”

　　片刻后，关艮垂下脑袋，他蹙着眉头：“……我只是觉得，我很没用。我的这些事情，都让你在操心。如果你不在，MISS一定会解散，然后……”

　　关艮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洛烨的指尖却抵着关艮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

　　洛烨眨了眨眼，笑道：“阿艮。你我都是普通人。没有办法像电影中的那些总裁一样随便挥挥手就能买下一家公司。我与你相比，只不过是因为我作为填词人，接触到的人更多，认识的人更多，有机会和他们熟悉，能请到人帮忙。而你只是一个在乐队里的……小打工仔。所以你不要觉得不开心，别觉得自己没用。你是最有用的那一个人。如果你不在MISS，这件事情，我不会管。”

　　他最后的话语说着有些薄情，却能让关艮心里有些发暖发热。他垂着脑袋，抿着唇瓣不再多说丧气话。

　　洛烨十分满意，便继续道：“阿艮要真的想出些力，那不如等你未来有所成就了好好补充哥。至于现在……你唯一能补偿的办法，那看上去只有出卖你的肉/体了哦？”
　　关艮呼吸一滞，他翻过身，又压着洛烨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