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28、舞台。【回忆】

　　都说光阴似箭，这个词倒还真是没有说错。洛烨看了眼手中的贝斯，又看了眼窝在自己床上睡得舒服的关艮，突然意识到明天就是演出的时间了。

　　这一阵子在关艮的帮助下，他的节奏卡的非常准确。到了最后一周的时候，去学校和其他人配合的也可谓是天衣无缝，就连吴川都有些吃惊，他一边弹琴一边问：“你怎么配合的效果这么好？”

　　洛烨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摆了摆手指道：“天机不可泄露。”

　　吴川和他闹着笑了两句便不再多说了。

　　他垂眼看着床上的关艮，笑着从口中轻轻吐出一声：“辛苦了，阿艮。”

　　他准备起身时，听见关艮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蒙意：“知道我辛苦，你就好好演。明天我也会去看的。”

　　“哈哈哈，好。”洛烨伸手在关艮脑袋上揉了一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动作有多么亲昵的意味在其中。最近他这个举动做了很多次，关艮似乎也是因为习惯了，也不反抗。

　　直到洛烨离开房间，关艮在从床上坐起身子。他弯着身子，后腰靠着床头，一只腿曲起，手肘撑在上面，掌心贴着自己的下颚。

　　呆愣几秒后，又把头埋进了膝盖处，掌心摸了摸方才洛烨揉过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心跳在洛烨掌心触到自己的一瞬间就开始加快了，他想，他或许会有些忍不住，他想在这个假期和洛烨表白。

　　演出那天，洛烨穿的是校服。他原本想着要去打扮一下的，但是想到是去学校，干脆就换上校服去了。

　　等到了地方才傻了眼。光是吴川，就穿了一身带铆钉的皮夹克，见到洛烨穿校服的时候，比洛烨本人还震撼：“不是，洛哥，您穿校服表演啊？”

　　洛烨也被这话问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知道出门前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懒所以才随意找了个理由换了校服出门。

　　他视线扫过其他地方，女孩们画着精致的妆，有的穿着小裙子，有的穿着皮衣。

　　至于男孩们……他的视线又落回了吴川的这身铆钉皮夹克上。

　　他心中念叨着罢了，便点了头：“嗯，就这样吧。和你们比起来，我反而是最好认的那个了。”

　　“……哈哈，这倒也是。”吴川哂笑了一下，随后听见有人招呼他，便先离开了。

　　洛烨也在自己调制设备。他带来了贝斯和吉他两种乐器，前者是为了跟其他人一起弹奏曲子，后者则是为了solo的时候做准备。

　　一开始的节目出场就是团队演奏，他带着贝斯便上了场。大家都很会挑选歌曲，最后选择的合奏曲目是《海阔天空》，主唱是一个老家G市的男生。

　　上场的时候，台上的灯光打了下来，聚光灯全部汇集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跳开始不可遏制地逐渐加快。除却紧张之外，同时带着一丝隐秘的愉快，舒适。他十分享受在聚光灯下演奏的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台上，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模样。

　　随着其他队员演奏的开始，洛烨轻轻用手在贝斯上点着拍子。顺便用目光扫过台下的观众，他想看看关艮现在人坐在哪里。但在前排扫了几圈之后，他也没找到关艮的身影，便向后排望着。

　　到了贝斯该弹奏的时间了，洛烨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依旧和团队配合的天衣无缝。唯一有点可惜的事情就是，他在这一曲结束之后，还是没能看见关艮的身影。

　　他心中有些郁闷，便在这一曲演奏结束之后在后台给关艮打了个电话。洛烨的单人solo的顺序是倒数第二个，在团队演奏结束之后，还有六个人上台solo。

　　四个人演奏的话，一首曲子差不多三到四分钟，也就剩下十几分钟的时间。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听上去关艮的声音还有些喘，似乎是在跑步：“我马上到。”

　　洛烨被这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给惊到，喉中裹了笑意：“不着急，不过团队演奏已经结束了。你来的话……只能看见我的solo了。”

　　这首solo曲子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两个人不言而喻。彼此都希望这首曲子在对方心中只是代表着道歉，但彼此心中却又都清楚，代表着的不仅仅只是道歉。

　　没有人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关艮在电话那边道：“嗯，知道了。可以赶上。”

　　洛烨瞥了一眼已经开始做准备的第二位选手，而后对着关艮道：“你干什么去了？昨天不是说要提前来的？”

　　“抱歉，临时做了个决定，耽误了点时间。你等下就知道了。”关艮也没提前戳破，干脆保留了点儿神秘感。

　　洛烨只要知道关艮能来就好，虽然有些好奇，但注意力不在那上面。他道：“好。”

　　虽说只有十几分钟，但在得到了关艮肯定的回复之后，这十几分钟变得漫长起来。仿若跨越了一个世纪一般，秒针的转动是随着波动不断地向前推，才摆动了一个方格。

　　洛烨看见第四个选手上了台，主持人清亮的声音在报幕。他垂着眼，指尖拨弄着吉他的琴弦。他不知道关艮现在是否到场，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不会在自己出场时迟到。

　　“接下来，有请洛烨选手为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曲目，民谣--《镇中回忆》！”四号选手已经回到了后台，主持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洛烨心中微动，他便又走上了台。或许是因为先前团队演奏的时候，只有洛烨穿了校服的原因。他周身的气场显得干净又柔和，一上台就有人将他认了出来，发出了类似“哦，是刚才那孩子”的声音。

　　他今天没有扎起头发，有些长的头发贴在脖颈处，乌黑发亮。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随后坐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这是比之前团队演奏的时候还要享受的时刻，在这一刻，舞台之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和他去分享台下观众们的视线。

　　他将吉他的琴弦轻轻拨弄了一下，浅棕色的眼瞳被银白色的灯光照耀，反光看起来像是一颗温润的玉石。

　　他的嗓音开始透过麦克风连接的音响传出，轻声跟着前奏开始哼唱，他的目光流转，自然转移视线，并不像是在寻找谁的模样。

　　他轻轻开了口，声音一如平常的温润：

　　“小镇的风会带走所有的忧愁”
　　“小镇的人会带来纯朴的笑容”

　　这两句歌词唱出时，直直穿透人心。洛烨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地唱着这首曲子。但当他的目光微微一转，发现了站在阶梯教室后门的某个身影时，他的眉头微微松动，面上也带上了笑意。

　　是关艮。他手中正举着什么，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洛烨的心脏开始快速地跳动起来，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继续唱道：

　　“小镇的少年永远满目璀璨”
　　“小镇的少女永远星光闪烁”

　　关艮的姿势一直保持着没变，即使相隔距离这么远，但洛烨就是能看出关艮的身子有些僵硬。他边唱边觉得可爱的紧，小朋友肯定心底又害羞了。

　　他眼眸一弯，干脆目光直直对着关艮，嗓中音调温和，在这偌大的会场之内，他坐在台上弹奏着写给关艮的歌，而台下当所有观众全部坐着聆听的时候，唯独关艮站在后门处听着洛烨在台上的歌曲。

　　像是一场盛大的表白一般，直击心脏。

　　洛烨的眼尾愉悦地弯起，他口中原本应该重复的歌词却被他临时改掉，兜兜转转，变为了两句暧昧到极致的话语：

　　“我独留在小镇不会被忧伤裹挟”
　　“但若有你相伴一定会平添喜悦”

　　几乎是唱出的一瞬间，洛烨便能看出关艮的身子一顿，似乎是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的模样。

　　而关艮也的确如他所想。

　　关艮本想按照原计划早些去洛烨表演的会场，但在出门的时候，他又开始犹豫。洛烨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去唱那首写给自己道歉的歌曲，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如果不纪念下来的话，着实是太可惜了。

　　他想了又想，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去买一台摄影机，无论如何都想把洛烨唱歌的片段保存下来。

　　之前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零花钱，去镇上的数码店刚好可以买到一个中古摄影机。
　　是松下牌子的，摄影功能完好，只不过周边有些磨损。但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功能可以用就行。

　　关艮在店里让老板教他摄影的功能，学习了一阵子，学会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他面上端着，装作正经模样。

　　但推开后门见到洛烨上台时，眼中的光依旧在闪烁着。

　　所谓心动，最是藏不住的。

　　他举起摄影机，对着舞台拍着。洛烨全程表现得都很自然，直到那双眼睛直勾勾盯了过来，关艮甚至觉得自己手抖了一瞬。

　　压抑着心中的愉悦与隐藏在暗处的甜蜜，却没料到洛烨居然会擅自改了歌词，唱出那种暧昧的话来。

　　若是他对洛烨没有心动的感觉，那么这两句歌词落进他耳朵里，也不过只是为了让歌曲听起来更加有浪漫情调所以改掉了而已。

　　但偏偏，他对洛烨是喜欢的。

　　喜欢的人做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都是有意义的。哪怕只是两句歌词，在他听来，却是暧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