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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逆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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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高铁站。
曾经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候车室,此刻却冷清的没有一个乘客,只有数十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的医护人员,正沉默无语地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透着几分沉重和压抑。
这是H市的第一批援鄂医疗队。
今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由武汉爆发,迅速席卷了全国。
为了防止疫情蔓延,武汉被迫封城。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这危急时刻,全国各地各有关部门、军队、社会各界纷纷向灾情严重的武汉伸出了援手。
当然,也少不了医者仁心,勇敢逆行的医护人员。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也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苏木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再过几个小时,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一想到今年的除夕之夜,家里只有妹妹一个人在,多少还是有些惆怅。
想到妹妹,他便看向了坐他旁边的江亦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这个好友,哪怕是戴着口罩,默默地低垂着头,也不掩其风华,确实挺“招蜂引蝶”的。只不过,今天的他,似乎有点反常,他微眯了下眼眸,拍了拍他的肩膀,“江亦初,想什么呢?”
江亦初头也没抬,只是手指微动,遮住了手里的戒指盒,淡淡道:“没什么。”
“是吗?我怎么不信呢。”苏木眼眉尾微挑,看着江亦初指尖下的那抹红色,脑子里划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等等,你别告诉我,你要去武汉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西西。”
江亦初握紧了手里的戒指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亦初,你大爷的,你可真行。”
苏木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候车室,瞬间就吸引了所有同事的目光,每个人的眼里都是诧异之色。毕竟谁也没想到,一向都是谦谦君子的苏木,会有如此暴躁的时候。
说到苏木和江亦初,那可是他们医院的传奇人物。
据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同一个宿舍的缘分,又因毕业之后进入了同一家医院,关系非常不错。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冷清淡漠,一个是药理学的奇才,一个是心内科的天才,年纪轻轻便都已是主治医师了。
医疗队队长、重症监护室主任孙毅见状,急忙起身走了过去,安抚道:“苏医生,有什么话就好好说,气大伤身。再者,这里是公共场合,多少要注意点影响。”
“抱歉,孙主任。”苏木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冷笑道:“你倒是帮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去支援武汉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瞒着他的未婚妻,准备一走了之。他知不知道今天是除夕,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我妹妹该有多着急。”
江亦初有未婚妻,是整个医院都知道的事情。毕竟,无论是他送她的红海和漫天凤羽,还是她送他的曲子和世间繁华,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啧啧称羡。
而那个把江亦初拉入万丈红尘的女子,就是苏木的妹妹,中医世家苏家唯一的外孙女。
这也是苏木极其恼火的原因。
孙毅皱了皱眉,眼里划过了一丝不赞同,“江医生,你这事做得确实不太好。”
“那是不太好吗?那根本就是不负责任。”苏木冷笑了一声,淡淡道:“如果不是这场疫情,下下个月月初,就是他们的婚期,请帖都写好了,就差送出去了。”
“这——江医生——你——”孙毅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木沉声道:“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去支援武汉,是我们的责任和担当。可是,交请战书之前,和家人说一声、商量一下,难道不也是我们的责任和担当?”
众人点点头,说实话,每一个人在交请战书之前,都会经过几番的思想斗争。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医生和护士,还是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和儿女。而他们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少不了家人的支持和理解。江医生的做法,他们理解,却不赞同。
孙毅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木肩膀,“苏医生,有话慢慢说,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苏木颔首,看着江亦初,冷冷道:“江亦初,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江亦初眼里闪过了一丝挣扎,淡淡道:“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看着江亦初那云淡风轻的表情,苏木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惹住,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寒声道:“江亦初,我警告你,我家西西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江亦初轻轻地笑了笑,眉目之间尽是温柔,“可是,西西最爱的人,是我。”
“你——”苏木气极反笑,松开了江亦初的衣领,不紧不慢道:“可你也别忘了,我是她哥,你觉得她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江亦初整理了一下衣领,缓缓道:“西西是个成年人,而你只是她的表哥。”
“江——亦——初——”
“苏木,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江亦初苦笑了一声,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们的婚礼已经推迟过一次了。这次,她有多期待,我就有多不忍心告诉她。”
“你不告诉她,才是对她的残忍,没有人愿意被所爱之人隐瞒欺骗,哪怕初衷是为了她好。”苏木语气平淡,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还是说,你打算过了今日,直接把这件事当成新年礼物送给她?”
江亦初敛下眼眸,颓然道:“我是真的说不出口,看着她的笑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你和我说的时候,倒是理直气也壮。”苏木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怎么,你是想让西西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你去了武汉,知道婚礼延后了,甚至知道你成为了英雄。”
江亦初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我——我会自己告诉她的。”
“自己告诉她?江亦初啊江亦初,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西西又不在,你怎么说?哦,对了,可以视频是吧?”苏木言语之中的不悦,任谁都听得出来。
“苏木——”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视频?现在,上了车,还是到了武汉?”
“苏木,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做得不对。”江亦初顿了一下,轻声道:“只是你该理解我的,武汉疫情不明,告诉西西,就只会让她担心而已。”
“是,的确,作为同事,我能理解。”苏木闭了闭眼,心累道:“可是,作为西西的哥哥,我无法原谅你的做法。”
江亦初叹道:“苏木,我只是想着,让西西多高兴几天。”
苏木迟疑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婚期已定,你还准备一直瞒到疫情结束,瞒到从武汉回来,是不是?”
江亦初无奈地笑了笑,“果然,知我者,苏木也。”
苏木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紧,手背之上青筋突起,怒道:“知你个大头鬼,江亦初,我告诉你,我苏木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让你拐走了我妹妹。”
“苏木,你——”
“江医生,你就别火上浇油了,行吗?”孙毅听不下去了,一边阻止江亦初,一边安抚苏木,“苏医生,冷静、一定要冷静。你认识江医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比我们更清楚。”
苏木冷哼道:“就是太清楚了,才不明白西西到底看上他了什么?”
“这——”孙毅犹豫了一下,道:“这大概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深不深的,我不管。”苏木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亦初,一字一字道:“江亦初,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西西是我妹妹,而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江亦初也随之站了起来,郑重道:“苏木,我也说过,以我的信仰为誓,我会一辈子守着西西,护着西西,永远不离不弃。”
“这一点,我从不否认。”苏木眉眼低垂,半遮半掩的眸光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江亦初,我本来以为,经过上次西南地震,这次你会选择留下来陪西西。”
“所以,你昨天才会那么大的火气?”江亦初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可能,“所以,你并不是怪我瞒着西西,而是怕——怕我们回不来?”
苏木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道:“你也知道武汉疫情不明,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瞒着西西的你,见还是不见她最后一面?”
这个问题一出,每个人的眼里,都溢满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之意。
江亦初闭了闭眼,道:“苏木,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最爱你的人。”苏木看了看江亦初手里的戒指盒,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平安结手绳,问道:“江亦初,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更愿意她瞒着你,还是告诉你?”
“如果是我——”江亦初眸光微凝,轻叹道:“我希望她能告诉我。相比被瞒着,我更不愿意最后知道,哪怕初衷是为了我。担心是肯定的,但是,至少我会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危不危险,有没有受伤。”
“你看,明明道理你都懂。”苏木微微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替妹妹看好他吧,于是便道:“算了,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可能当面告诉西西了,随便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都是聪明人,江亦初眸光一转,便猜到了苏木的想法,“苏木,你放心。”
苏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道:“行吧,记住你说过的话,等我们从武汉回来,你自己向西西解释,我可不会帮你。”
“好,等我们从武汉回来,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绝对不连累你。”
“你就是想连累,也连累不着吧。”苏木冷哼了一声,道:“还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然你和西西的婚礼,也别推迟了,直接取消吧。”
江亦初轻笑道:“知道了,大舅兄。”
“一边儿去,我可还没承认呢。”
孙毅看着和好如初的两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啊,还是休息一下吧,等到了武汉,想休息也不会有时间了。”
江亦初和苏木点点头,正准备坐下,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之极的温婉声。
“哥哥,江亦初,我来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