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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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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圣人时,圣人是与我们面对面的,这次他没有让我长跪不起,而我看见了他那皇冠下遮不住的几缕泛光的白发。
圣人未至而立之年,面容沧桑,神色疲倦,看来的确几经风霜。
不过他坐在高位上,我和元笙只能仰望,想来也没有我们可怜他的份。
比起上次的阴阳怪气,圣人这次说的话顺耳多了:“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想来也是疲惫不堪了,不若在宫中歇歇再回家里去。弟妹啊,元笙与你经这样的大难,肯定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你就不要和他在闹不愉快了,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要不是元笙告诉我,他寻我时圣人路遇诸多困难,并没有藏匿消息,所以圣人肯定听到了风声。
本来要用假死之术让我从圣人眼皮下消失,现在又说大张旗鼓寻我,我看他就是打着让圣人劝和的算盘。
圣人也是自相矛盾,不是要拆散我和元笙吗?现在又怕贵妃心里有疙瘩,还要我和元笙在宫里演一段鹣鲽情深?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答了一句“是”,心里又把这些个黑心肝编排了一遍。
接着就是元笙应答圣人那些装得兄友弟恭的提问。
直到我打了个哈欠,圣人又关心地劝我们早点休息。
面子总得做到位,方不会让人恼羞成怒,我可想早点演完这出戏,早点回到庄子上。
这座庄严的宫殿四面八方都是垒得高高的城墙,寒气逼人逼得紧啊!
元笙当真会做戏,见我满面倦容一出殿门便不顾规矩地把我打横抱起:“阿篱,好好休息,床榻已经让白芍收拾好了,你闭眼我们就到了。”
随他吧,反正圣人的目的达到了,该不会再有差错的。
我沉沉地睡去,再醒来却是在听雨轩,窗户半掩着,外面的秋千还在梨树下晃荡着。
“阿篱,你醒了?”元笙就靠着床尾坐着,手中握着一卷书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书等我醒来。
我顿时又有些恼,拿出我训孩子们的话:“这么暗怎么看书?年纪轻轻眼睛就不要了?”
话一出口我又惊觉自己的语气过重,我之前对孩子们这般说话时,他们也被我训得一愣一愣的,后来是再也没有这般偷偷就着微弱的光看书。
元笙又不是孩子,他的面子可更挂不住吧?
我不知不觉往后挪动身子,想要躲闪他那屈辱的眼光,但他大跨步地移到我身边将我的头抬起来,他的眼中并无我想象的憋屈。
他说:“阿篱,不要对我小心翼翼的,我是你的元笙,你待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是阿篱就可以。”
他那深邃的黑眼眸似漩涡般深邃随时就要把人吸进去,我只好把眼珠转到另一侧躲开这吸力,转移话题:“我想回庄子上了,我想孩子们了。”他们几日没听我讲书不知道有没有又多看几本杂记?
元笙把头埋到我肩上,话语中带着几分气恼,又有几分无可奈何:“阿篱在庄子上的那五日可不曾这样想我,阿篱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想我呢?阿篱也不曾想念京中繁华吗?不玩几日再回去吗?”
他这么说的话,在这里多呆几日给孩子们置办些东西,特别是多买几本书再带回去也是不错的,我与他细数了我想到的这些。
元笙点了点头,转头就去吩咐德福把东西备齐送到庄上去。
我想亲历亲为的事情,他却叫德福越俎代庖,莫不是还有其他打算?
“就是把东西送回去,我也是要一道回去的。”我再次强调,不这么说我总是不安心的。
他倒水的手微微一颤,徒手抚摸着杯子上雕刻的花纹似乎要沉淀汹涌的情绪:“我知道的,你归心似箭,对这里毫不留恋。”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狡辩的话,他说的也没错。
他把水递给我润喉,接着说道:“我与你承诺过的,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这次回京总得和爹娘说一声,此后让他们守着圣人吧,我不愿争了。”
我的心被揪在了一处。
父母之爱,在我和元笙身上得用一个“争”字。
这与我在庄子上看到的截然不同。
不过,不是我的,我也不愿强求,他能看开也好。
希望他也不强求,真放下,至少不用再让我留下。
这方天地太小,见过海阔天空的井底之蛙不会再满足于方寸之地了。
他牵起我的手,把我的手包裹在他手心里,直视我的眼睛:“阿篱,见过父母,我便与你一道回家。以后,我跟着你走。”
他的许诺不新鲜,我却总愿意相信,至少如今看来未曾失信过,若有便留到以后辩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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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时节,百花争奇斗艳,元笙每日送至我床头的花束都不相同,配色却都很好看。
我再见成家长辈时,董妗妗也在,她已换下粉装艳抹,立在老王妃身边,从头到尾避嫌似的不曾分给我们这头一个眼神。
元笙也如当初一般从头到尾都在看我,顾着给我布菜。
家宴上除了多了一副碗筷,一个人,似乎一切都不曾变过。
可我知道,未能说出口的,就是最好的告别。
席上,老王妃向我致歉:“元笙家的丫头,你往后别计较我老糊涂了。”
我知晓的,此事无解,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这件事情没有人是赢家。
“祖母言重了,祖母都是为了我们好。”我跟着元笙亲昵地攀老王妃一声“祖母”,想来我也只能为老人家这样做。
我和其他没有血亲、姻亲的老人亲如一家,却不能在自家中亲近老人,无人错了,只是生来运气不大好罢了。
元笙也想通了吧,无缘的不必再求。
他在离席时将家中长辈挨个行礼作揖唤了一轮。
拉着我的手离开不再回头,我便真的懂得了他那句“你在便是家”,不是许诺,是事实。
阳春三月,别在我发间新采的桃花被醺醉的暖风拂出了马车之外,此时离开这好。回去正赶上农忙。
我笑着和元笙说夹道的风景,离开时是白雪皑皑,回去时是漫山青葱,时光正好。
元笙撷下新的两朵桃花缀到我发上:“有你在,时时都是正好的时光。”
温柔的情话,他是信手捏来,比起之前的黏人,他现在是更肆无忌怛没脸没皮了。
要不是他夜夜克己复礼,我怀疑我迟早会招架不住。
虽然,现在也难以抵挡这种攻势了,不过我也不必有所顾及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情不自禁地亲了他那勾人的眼睛,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改之前要长长久久相敬如宾的架势把我揉进他怀里:“阿篱,你怎么还只是学到皮毛,应该这样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