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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姬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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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最先见到卫国第一美人真容的人,竟然是始终置身事外的我。
卫国仪仗到的当天,姬厦就传我过去,她正在清点十日后的婚宴的宴客名单,见我来了也不正眼瞧我,直接发号施令道:“公主命你去伺候,这几日只要她传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去驿站候着。”
我低声应道:“是,母亲。”
姬厦不耐烦的对我摆手示意退下,我歉首行礼,目光扫在她摊开的名帖上,正好看见那一满页的“梁”。我不大认识梁氏人,但也知道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梁氏,看来姬厦对见证梁氏吃瘪很有兴趣。
我未曾见过卫国人,姬厦也没有给我通行令牌或者是能够互认身份的证明,本以为找到公主会费上一番功夫,但一看见那抹高挑出尘的绯色我就知道是她了。她一张芙蓉面未笑却自带春意,纤纤素手牵过我,轻启朱唇道:“你就是姜亘的妹妹姜昙,我自作主张要让你受累照顾我几日了。”
姬涟确实很美,汪汪的一双杏眼盛满柔情,她身材高挑丰腴,一身席地的赤色袄裙让她在深秋里如同一抹鲜艳的春色般,吸引目光润人心脾。
多罕见啊,这样一个美人竟然会主动让我陪伴。
姬涟的贴身侍女喜告诉我,卫国的风俗不允许礼成前未婚男女私相授受,她既不能直接进侯府,也不能与兄长相见。但距和亲婚书上的婚期还有十日,她们人生地不熟,思来想去只有我这个胞妹最为合适,能够带她们了解魏国的风土人情,熟悉未来主君的生活秉性。
其实我想她找错人了,我和兄长勉强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姬厦也不允许我随意出府,说白了找我还不如找姬厦身边的姑子。
但她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牵着我的手直接登上了她的马车。
姬涟拉着我坐在同一侧,眉眼温和,柔声道:“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很是思念家人,乍一看妹妹竟觉得有几分像我十妹,倍感亲切就想与你多说几句话。”
我看她杏眼朦胧,似有几分真意,便低声应允。
姬涟随意的取下发髻上一根簪子,拿出一面铜镜置于马车的小桌上,示意让我看向铜镜。我看着镜中美人向我简单的垂髻上挑了一缕发丝挽上一个小旋,簪进她的发簪,十分稳固又不失俏皮,我看清了那是一个嵌有造型如同玄鸟一般的红宝石金簪。
她笑吟吟的欣赏自己的作品,我想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真像含了一汪春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镜中的我,面容如白水一般朴素寡淡,她说我像她的十妹,有她这样的姐姐,妹妹又如何会和我相像。
姬涟笑道:“这是临行前母亲送给我的新婚礼物,是一整套镶红宝石的金饰,我与你有缘,喜气分你一半,簪子就送你了。”
我被她感染,也好似有些开心,低声道:“谢谢嫂嫂。”
或许是因着这句“嫂嫂”而心情大好,姬涟带我去逛了一家她来时看见的首饰铺子,兴致勃勃说要买几件玉饰送予我。
我还是第一次能够随心挑选饰品,姬厦向来不愿在我身上多花钱,大多装饰只是她为了不让我给姜家丢人而购置的,并不在意我的喜好。
姬涟的侍女拉着掌柜看新出的饰品,她便在一旁挑选喜选出来的,面带春色对我说:“妹妹只管挑,姐姐……嫂嫂都送你。”
我看着她选的饰品,多数是大开大合的艳丽之作,并不合我眼缘。环顾四周,这家店只一枚荷花雕饰的环形玉佩吸引我,它与我的名“昙”异曲同工,但玉佩高挂于梁下,怕是类似镇店之宝一样的不卖之物。正犹豫时看见喜拿了枚玉扳指递给掌柜,我便一同上前想询问价格。我还未开口,掌柜瞥见我忽然就大声说道:“姑娘眼光真好,这扳指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啊!”
我不可控的看向那枚扳指,近了看发现扳指上正是雕了与玉佩相同的荷花,想来是一套的。掌柜又说:“可惜我们店只剩这独品了,是不能卖啊。”
果然是镇店之宝,我心下有些可惜,便作罢不问了。
姬涟也好似被打击了一样,嗔怪道:“你家不能卖那我就去别家,枉我还特意回来寻你家来逛,下次再也不来了。”
掌柜连连道歉,姬涟也无意闹事,带着气索性一件也没买,昂首离开。
还未到大道上,突然有个衣衫褴褛的黑影扑面而来,带着股恶臭摔在姬涟脚下。我一惊,连忙挡在姬涟面前,侍女们也反应过来将她重重包围。黑影是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不知是哪里受了伤,汩汩黑血从破烂的衣衫流出淌在地上。几个精壮的汉子穿着短打追赶而来,手上还拿着带血的马鞭,嚷着:“在那呢!别跑!”
少年伸出只污黑的手,抓住我的裙角,弱声道:“救……救我……。”
怔愣间那几人已经赶上来和我们对峙,对着地上瘫倒的人就要来上几鞭。
我看向围在中央的姬涟,她以手帕捂鼻,眉头紧锁。我想姬厦命我伺候公主,肯定事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眼下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怀疑芮城侯在芮城的地位,即便我只是他的妹妹,我也得让远道而来的卫国公主看见我的威望。
我定神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行凶!芮城郡主在此,休要放肆!”
持马鞭的汉子看着一群女眷有些不以为意,哈腰谄媚道:“哎哟小人不识,竟然是郡主大驾!可郡主您看看清楚,这人是个不值钱的低贱奴隶,他是要逃跑我才打他的。”说罢靠近我作势去拉人起来。
我知道他不会被我吓到,继续厉声道:“只要在芮城,奴隶就都是芮城侯的所属,你不知道吗!今日冲撞了芮城侯的贵人,以我兄长说一不二的脾气,倒是你要想想清楚还要不要在芮城混!”
汉子一听直皱眉,他是干贩卖奴隶的贩子,知道在芮城算是芮城侯一手遮天,连魏王也得往后稍,这些小娘们他不怕,可涉及以后的买卖可就不好说了。他退了一步,执鞭弯腰道:“只要郡主买下这个卑贱的奴隶,我等自然散去。”
我还想斥他不敬贵人,一只温热的手将我背在身后的手握住,又听见一句轻柔的“好了”。姬涟随意扔了几枚碎银给汉子,柔和的声音板正道:“还不快滚!”
汉子拿了钱点头哈腰立马走了,我深吸一口气才发现手心一片粘腻,被握着还止不住的发抖。脑子里全是那人手里的血,鲜红的粘稠液体顺着鞭子滴落在地上,拉扯出一串血珠的画面。
姬涟握着我的手,又拿她的手帕给我擦手心的汗,眼里有笑意,“真是多亏妹妹了,没想到妹妹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厉害起来还挺让人刮目相看。”又命侍女去看奴隶少年,“别已经被打死了,喜事可不能见人命。”
我攥着被汗湿的手帕,渐渐冷静下来。忽然觉得这位卫国九公主倒是个温柔的人,能够始终对陌生人秉持良好的礼仪,或许,她的到来能让我以后的日子变得好过很多。
直到不远的将来,我才知道这个想法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