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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清莲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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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的路上,长生还在回味孙世彪说过的话,半天都没吭声。
清莲还以为洪顺怒气未消,小心翼翼地不敢吭声,双眼直视乡路上的尘烟,偶尔偷眼观察男人的脸色。
长生忽然转头看清莲,唇角露出了笑:“今天赚了多少钱?”
清莲这才放了心,心里合计了一下,回道:“除去市场管理费,挣了307.5元,不过那个姓孙的刚给了我整钱,我找他零钱,他不肯收,就……”
“都怪我,以前招惹这种人渣,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再不理他了,他刚才在市场没把你怎么样吧?”长生已经接受了自己和洪顺合为一体的事实,他必须为洪顺过去的错误和恶行买单,所以他也必须对洪顺曾经辜负的那些人付出加倍的关怀和爱。
清莲再不想回忆刚才那让人恶心的一幕,微微摇头道:“没啥,都过去了。”
清莲刚才还在心里怪洪顺招惹那个臭流氓,听了洪顺自我反省的话,内心不禁感慨万千,她对洪顺的固有印象早已荡然无存了,他变得自律、勤奋、乐观向上,还与过去的不良嗜好及狐朋狗友划清了界限,更让她感到窝心的是洪顺关爱家中的每位成员,孝敬父亲、疼爱孩子,对她体贴入微,清莲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人生的境遇会因另一半的改变而变得截然不同,而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麻木、谨小慎微、了无生趣的行尸走肉,她对生活有了新的期许和向往,她那颗曾经幽闭的心又鲜活了。
“那个……敬新是谁啊?”长生手里握着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下巴绷紧了,言语故作淡定。
“嗯?”清莲从温馨的氛围中抬起头,猝不及防的问题让她心情不由得紧张:“哦……李敬新啊……他是我们赵家庄人,我俩以前在乡里同一个初中上过学,后来我去县里上高中,就没见过他了,高中毕业后,我去南方电子厂打工,在工厂里又碰到了他,三年前,我嫁过来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清莲的话逻辑清晰却简练得又像什么也没说,长生见清莲一个劲地搓手指,心想她还是有所顾虑,所讲的话也是避重就轻,他心里像拧了个疙瘩,总之就是不畅快,又不好意思细问,干脆不再提了。
晚上,把跃跃哄睡着了,清莲没上床,洗完脚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的音量小得像蚊子叫,她的心思并不在电视里。
楼梯上响起了一串熟悉的脚步声,清莲赶紧整理了自己垂泻下来的长发,然后笔直地坐在沙发上。
长生走到门口见灯还亮着门也敞着,探头一瞧,见清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笑吟吟地走进来,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清莲矜持地笑,眸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哦,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长生走到沙发前,陡然坐下,清莲的身子跟着沉了下来,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幽的体香,下意识地朝一旁挪了挪,然后问道:“啥事?你说。”
清莲咬了下唇,莹润的红唇在长生眼前跳动:“我最近想回家看看我妈。”
夜深人静时,长生觉得心神尤其脆弱,他被清莲那妩媚的脸诱惑得旌旗摇曳,他快速挪开了视线,千百次他想冲到这个屋子里与清莲做那些不可名状的事情,虽然他的身体和身份都是清莲的丈夫,但从精神方面来说,他很清楚自己还是个不到20岁的处男,他还是不敢。
“你要回娘家啊,回吧,哪天回?”长生向前伸开了两条大长腿,身子向后仰,目光盯向天花板,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混乱。
清莲见长生总瞅天花板,于是也扬起脸朝房顶看,不解地问道:“你看什么?上面有壁虎吗?”
长生释出一口气,窘迫地看向清莲,忍耐着咽下一口唾液:“你说哪天去,咱们就去,我开车带着跃跃一起去看你妈和你哥,咋样?早点休息吧。”长生铁塔般地从清莲身旁站起,迈着大长腿出了房门,然后朝儿童房去了。
清莲听见隔壁房门被男人重重碰上的声音,心情即刻陷入了一种失落,她很享受和洪顺单独相处时体味到的那种甜丝丝的滋味,甚至渴望长生能主动亲近她,但洪顺像一只跳跳虎,关键时刻总是一惊一吓地蹿跳走了,她觉得洪顺是喜欢自己的,可他却从不越雷池一步,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春光明媚的早晨,清莲起得很早,一大早就喂猪喂鸡,也做好了早饭。
张老汉走进饭厅时,就给清莲塞了一沓人民币,说清莲三年都没回娘家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在娘家尽尽孝心,拿这点钱给亲家母买点补品,他也不会买东西,让清莲自己看着办。
清莲说钱太多了,非要还给公公,公公坚持让清莲收下。
长生抱着跃跃走过来,也劝清莲收下,清莲这才收好钱。
吃过早饭,张老汉把小三口送上了皮卡,说不用惦记家里,让他们在清莲家多呆几天。
清莲抱着跃跃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跃跃头次出门,情绪特别亢奋,总是摸这抓那的,清莲忙得不可开交,生怕跃跃搞坏了汽车上的按钮或机关。
长生看着充满幸福的烦恼的清莲,笑容都咧到腮帮子上了。
清莲发现长生正在笑自己,哭笑不得地撒起娇来:“笑……你还笑,能不能管管你儿子,别让他到处乱动。”
“跃跃,你看,前面是什么车?”长生指着前方刚超过去的一辆车问道。
跃跃的兴趣立刻被转移了,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大卡车。”
“跃跃真棒!想不想要一个卡车?”
“想——我想要一个卡车!”跃跃兴奋地在清莲的腿上直蹦。
“那你给爸爸数数,数到十,我就给你买一个卡车模型。”
跃跃认真地数起了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清莲只教会儿子能数到四,跃跃发现自己怎么数都数不到十,又急又难过,带着哭腔咧咧:“我不会数数……”
清莲在长生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谁让你不教孩子的,跃跃不哭,让爸爸教你数。”
于是,长生边开车边教儿子从一数到十,时不时地纠正儿子的发音。
看着洪顺与儿子可爱谐趣的互动画面,清莲沉浸在温馨的空气里,每当她尝到一丝幸福的滋味就立刻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生怕眼前的男人一觉醒来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汽车翻过一道梁,沿着新修的柏油路走了半个小时,清莲就看见了令她魂牵梦绕的赵家庄。
三年前,从赵家庄到红峪村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去年国家给修了新路,行车时间已缩减了一大半。
赵家庄与红峪村地理位置不同,赵家庄窝在一个山坳里,村落里房屋的格局是自然形成的,并没人为的规划或新建的商业街道,赵家庄比起红峪村经济上要差很多,赵家庄人总喜欢把女儿嫁到周边更富裕的村里,而不是留给本地的庄稼汉。
长生将车开进了一个水塘的后面,清莲让把车停在一个低矮的土坯墙下。
清莲抱着跃跃从车里跳下来,心头瞬间翻江倒海地泛起了波澜,眼眶里噙了泪水,此时此刻,她百感交集,她不知该怨恨家人,还是感谢他们,她以前确实恨过他们,但眼下她却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长生站在墙头朝院子里望,看见两间粉刷成白色的砖瓦房,院墙周围种了一圈辣椒树,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正啄吃木槽里的米糠。
“有人吗?”长生试探地喊了一声。
突然,房里走出一个端着盆子的女人,个子不高,穿红秋衣和黑裤子,凌乱的短发透着枯黄,她一弯腰,将盆子里的混合食物倒入了木槽里,动作显得笨拙,清莲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怀孕了。
清莲不认识这个女人,难道妈妈和哥哥搬走了?清莲心里打起了鼓。
“你好,这是赵清松家吗?”清莲走到墙头大声询问那女人。
女人背对着清莲,好像并没听见她的问话。
长生与清莲对视了一下,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长生接着又问:“请问,你认识赵清松吗?”
女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呆呆地盯着母鸡吃槽子里的食物。
长生和清莲都觉得很奇怪,两人正纳闷时,就见屋门被推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男人。
清莲一眼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哥哥赵清松,年龄还没到四十岁,头发稀疏了,脸上的沧桑沟壑也多了,清莲鼻子一酸又想哭。
男人看墙头上站了陌生人,仔细辨认后,惊愕地张大了嘴:“清莲,是清莲么?” 随后看见了张洪顺,彻底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清莲,你们咋来了?”
清莲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说道:“哥,我们今天回门来了。”
一听回门二字,赵清松的眼圈也红了,口齿颤抖道:“好……好……清莲,姑爷,快屋里坐。”赵清松赶紧拉开院门,将二人让了进来。
这时那穿红衣的女人发现有人进了院子,又冲赵清松比划着。
赵清松笑着对妹子介绍道:“清莲,这是你嫂子,别看她不会讲话,人倒是善解人意,现在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
女人对清莲眉开眼笑地点头,热情地拉着让清莲和长生进屋。
清莲即刻明白了,哥哥已经结婚了,还娶了一个哑女人,原来哥哥活得也很苦,清莲的眼睛又起了雾。
“咱妈身体还好吗?”清莲问道。
“咱妈……腿脚……不太行了。”赵清松迟疑道。
长生从清莲的怀里接过跃跃,让清莲先进屋,他和跃跃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