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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恶极生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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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跃跃被长生吓坏了,不如说长生被跃跃的话吓得灵魂出窍。
长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惊慌失措的情绪,第一时间就拔腿跑了。
他这时明白了,那天他在幼儿园看到的就是披着自己躯壳的张洪顺,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该怎么办?张洪顺已经找上了门,那日张洪顺已经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见了他、清莲和跃跃在一起,张洪顺能接受现实吗?张洪顺会恨他吗?
长生坐立不安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忽然听见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于是故作平静地躺在床上。
清莲上楼后,推门进屋,见外间没长生的身影,就探头看向里屋。
长生正枕着一只手臂躺在床上望天,眉目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清莲走过去坐到床边,伸手去拉长生的另一只手臂:“你咋啦?有心事?”
长生长吁了口气,却有口说不出。
“刚你把跃跃和咱爸都吓着了,你今天太奇怪了,到底出了啥事?”
长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莲,是我不好,我去看看爸。”
长生坐起身要走,被清莲按住了:“你先告诉我出了啥事?”
“明天别让跃跃去幼儿园了。”长生的目光中充满了恳切。
“为啥啊?”清莲一脸困惑地追问。
“刚才你没听出来么?跃跃说的那个大哥哥很危险。”长生的神情显得有丝激动。
“咋危险了?人家告诉你儿子紫莓可以吃,就危险啦?”清莲觉得男人莫名其妙的神经过敏,不经意地笑出了声。
“反正我觉得危险。”长生必须告诉清莲自己的直觉,但又打死不能告诉他有所直觉的原因。
“跃跃每天有人接送,在学校里连大门都不让出,全程有人看护,你担心啥危险?”
长生不再解释,他根本说不清,忽然提议:“快到中秋节了,要不让你哥把跃跃带你家过节,跃跃最爱吃你嫂子做的莜面了。”
清莲觉得男人又开始犯孩子气,走过去环住长生的脖子,贴脸问道:“你脑回路咋这么清奇,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长生抱住清莲,索性又施黏人大法,侧头在清莲耳鬓厮磨,轻声暗哑地撒娇:“反正最近咱们赶订单,真是太忙了,咱爸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不如先送跃跃到姥姥家住些日子,顺便把过节的礼物和水果也送过去。”
清莲早被男人撩拨得心神荡漾,温柔地哼了声:“嗯~好。”
男人焦躁不安的情绪随着清莲的应允逐渐得到缓释,他感激地亲吻着清莲馨香酥白的长颈,预感到危险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但他珍视这片刻的释放和销魂……
中秋节的前十天,长生开车把跃跃送回了赵家庄,顺便捎去了月饼、半扇野猪、两只芦花鸡和两箱太古苹果。
赵清松说跃跃难得长住赵家庄,等有空了,他带跃跃进山打些野味回来。
跃跃一听,高兴得直蹦高,刚会走的表弟飞飞好奇地围着他打转,没过一会儿,兄弟俩就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赵清松说你和清莲忙去吧,跃跃在这儿,飞飞也有个伴。
长生安心地返回了红峪村。
中秋临近,窑厂必须在节前完成一批订单,所以每天窑厂都在加班赶制,就连春兰也跟着忙碌,婚礼的事全权交给她哥嫂置办了。
长生说等月底给大家发放两倍的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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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张老汉还像往常拄着拐杖坐在门店里,门店的生意变得冷清不少,最近一年来,这条街上开了许多家超市,装潢现代化,货种齐全,有着时髦和新鲜的货品吸引着年轻人,随着儿子儿媳精力转移到窑厂的工作上,杂货铺的生意已变得不重要了,之所以还保留着,只是为了给张老汉找个实现自我价值的事罢了。
过于清冷,让张老汉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站在柜台前喊他:“张大爷,来包烟。”
张老汉猛然睁开眼,见是对面肉铺的二哥,笑着指了指货架:“随便拿。”
二哥笑道:“您这睡着了,货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嗨,谁偷呢?乡里乡亲的。” 张老汉抬手抹了下嘴角溢出的涎水。
二哥自行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紫气东来”,撂下45元走了。
张老汉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间过了12点,他想起清莲早上说中午回不来,已经把饭放在电热锅里了,时间都预约好了,中午拿出来就能吃了,于是,他拄着拐杖蹒跚地朝后院走去。
经过自己的卧室时,张老汉似乎听见屋内有动静,便停下了脚步,用拐杖推了下门,门吱呀呀地开了,张老汉看见大衣柜的门是敞开的,一个年轻人将一个铁盒子里的东西往红色塑料袋里倒。
那铁盒子里放着一万多块钱,是专门用来给门店上货和找零的流动资金,平常儿子上货前就从盒子里取钱,卖了货的现金也放在这里,上个月儿子还往这只盒里放了5000元,说是让老爸用来做生意,实则是安慰老爸,不希望张老汉因门店营业额的减少而烦恼。
张老汉一见自己的流动资金被人盗取,当即血压增高,举起拐棍便向那年轻人砍过去。
年轻人稍有惊慌,转身轻松地握住了张老汉的拐棍,见只有张老汉一人,神情即刻松弛了,撇嘴冲张老汉笑了一下,松开了手中的拐棍。
张老汉定睛一瞅,忽然想起此人曾经来店里找过自己的儿子,抖动着手指斥责道:“你不是张洪顺的朋友吗?为啥偷我家的钱?”
这位年轻人就是张洪顺。
张洪顺微微仰起下巴,心安理得道:“这钱是我挣的,我来取而已,您别生气。”
“你小小年纪,为啥不学好?洪顺欠你的吗?” 张老汉越说越气愤,拄着拐棍快走两步,撒开手中的拐棍,双手紧紧抓住了张洪顺手中的那个红色塑料袋。
张洪顺顿了一下,眉头深蹙,攥紧手中的塑料袋,竭力摆脱张老汉的手,但张老汉是王八吃了秤砣了,死死不撒手。
张洪顺怕有人来,使劲一拽,就将张老汉甩到藤椅侧边,张老汉锲而不舍地从地上爬起,伸手喊道:“你敢跑,就等着作死吧!”
张洪顺觉得被自己老爹诅咒,心中异常煎熬,但他不敢再耽搁时间,于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走到过道,发现塑料袋破了,扭头看见墙上挂着一只双肩小书包,拿过来就把钱塞了进去,然后提着包疾步走出了门店。
张老汉在卧室内伸着胳膊又喊了两声:“来人啊——来人啊——”,突然,他感觉浑身疼痛,怒气和血液一股脑地充溢到脑顶,身子一沉,两眼发直,瘫软倒地,便再也没了动静。
下午,长生和鸣发正在工坊里调配釉料,清莲站在门口给包装商打电话沟通包装送到的时间。
这时,二嘎妈满头热汗地跑进了窑厂。
清莲见了风风火火的二嘎妈,赶紧挂断电话,迎上去:“二嘎妈,出啥事了?”
这时,二嘎从柴房里也跑了出来,过去扶着她:“妈,咋了?”
二嘎妈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容她休息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清莲,洪顺,快去卫生院看看吧,你爸恐怕不行了。”
此时,长生和鸣发也走出了工坊,当听见二嘎妈说张老汉不行的时候,长生两眼发黑,但强行振作地确认道:“啥?”
清莲哭了起来。
二嘎说:“先别急,还不定咋回事呢?快去吧。”
长生骑自行车带着清莲赶往了卫生院。
进了卫生院大厅,一个急诊大夫跑过来问道:“你们是张老汉的家属吧?”
两口子同时点头。
“不用去急诊室了,就在侧边那个房间里,要是再晚来一分钟,我们就给推到太平间了。”大夫说道。
听闻此言,两人当即泪如雨下,跟着大夫进了侧边的房间。
当白布单被人从公公的脸上掀开时,清莲哭得撕心裂肺,虽然当初她来张家是被拐来的,昔日要是没有公公的关心和照顾,她不可能坚持走过那最不堪的三年,她内心对公公是充满感激的。
而对于长生,矿难后,要不是张老汉对自己那般好,他不可能跟着去了张家,也就不可能拥有现在这样幸福的家庭,他早把张老汉当成了自己的爹,没想到如今生活马上就变好了,张老汉也走了。
在众乡邻的协助下,葬礼很快就举行了。
家中设了三日的灵堂,亲戚乡邻祭奠后,就用一口黑樟木棺材葬在了后山的张家坟地里。
葬礼过后,长生才想起询问二嘎妈是咋发现他爸的。
二嘎妈说出事那天下午,她看见店里一直没人,有人想买东西,但没法结账,她就去后院给问问,走到张老汉房间门口敲门,半天没人理会,她一推门,就见张老汉躺在地上不能动了,她着急喊来隔壁邻居一起把张老汉送卫生院去了,经过检查,大夫说张老汉已经不行了,应该是二次脑梗犯病了,这回引发了脑溢血。
长生和清莲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生朝后院走去,经过张老汉的卧室,他推门而入,见屋内陈设一如往常,张老汉是个很利索的老头,能活动的时候,屋里总是打扫得一尘不染,行动不便后,清莲会帮助打扫。
长生坐在藤椅上朝大衣柜看过去,发现门是虚掩的,他突然站起身,走过去一拉,大衣柜的门被打开了,他以为没锁,但仔细一看,发现衣柜的钥匙孔已经被破坏了,他警觉地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发现那只铁盒子不见了,产生瞬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查看屋内每个角落,并没看见那只铁盒,心想,难道家里进来贼了?那贼把铁盒子拿走了?
长生颓然坐在藤椅里,一收脚,从脚边发出“哐当”的金属声,他赶紧推开藤椅,那只铁盒和盖子就躺在眼前的地上,金属盒内空空如也,钱不翼而飞了。
长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张老汉的死与这盒子里的钱有关,或许张老汉与那盗贼有过正面对抗,这才引发了他脑梗的发作。
长生即刻走出门,拉着清莲去联防队,报了案。
胡建雄亲自带人勘探了现场,认可了长生的猜测,张家确实被盗了,至少失窃上万元,这很可能是导致张老汉故去的直接原因。
究竟谁会偷张老汉的钱呢?胡建雄帮长生和清莲梳理排除各种可能性。
在众多猜测里,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了然,就像一粒种子,在长生的内心深处发芽、生根,不断侵占和撕扯他的心,让他煎熬恐惧得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