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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质的飞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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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方向后,长生每天都呆在窑厂钻研烧瓷工艺,除了继续打磨和修饰广口斗笠碗,他还照着粘合修补后的祖传葵花盏,拉出尺寸形态规格一模一样的葵花杯和杯托器型,他一心要做出自己的葵花盏。
近段时间以来,清莲每天除了喂鸡喂鸭、侍弄菜地、接送跃跃来去幼儿园,还要烹制三餐,再趁热将饭送到窑厂,晚上赶回门店打烊,洗衣服,收拾厨房和屋子,真是跑断了一双腿,身心俱疲。
长生见清莲的小脸都清隽了,腰身真成了盈盈一握,拥着媳妇的细腰心疼道:“莲,咱把门店关了吧?以后也别喂鸡喂鸭了,想吃就街上买,再接爸和跃跃一起来窑厂住,省得两头跑。”
“那咋行?门店是咱家主要营生,虽说赚不了多少钱,但维持生计全靠它了。”
长生心里也难受,若是自己的窑厂财源广进,他便有底气让家里关了杂货店,可他还没真正成为家中的经济支柱,关门店的想法确实不太实际。
清莲见男人也现出了难色,安慰道:“多跑几趟咋啦,只要有钱挣累点也值,我这么年轻,又累不坏,你安心搞你的窑厂,日后挣了大钱,我就跟着享福了。”
清莲的话就像涓涓甘泉,细无声地浸润了长生的心田。
长生不由得感动, 清莲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就冲这,他也得发奋图强,努力工作,以回报她的辛苦付出和对自己事业的全力支持。
长生开启了日夜钻研和反复实验的工作模式。
起初,在窑厂吃过晚饭后,长生都会拥着清莲腻歪半天才肯放清莲回家,后来,随着专注力的不断增强,长生不仅戒掉了黏人的毛病,就连与清莲说话的时间也逐渐变少了,清莲收拾碗筷时,长生就返回工坊去忙手上的事了。
日子一长,长生的头发胡子都长了,清莲每次提醒他搞个人卫生时,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嘿嘿傻笑,从胡茬中露出洁白俏皮的牙齿。
清莲拿他没辙,只能听之任之。
两个月后,功夫不负有心人,长生终于调配出一种十分接近端青真品的釉料配方,尽管烧出的颜色略微深些,但润泽的质感比之前有了质的飞跃,长生用这种釉料烧了大量的广口碗,另外还烧制两件精心自制的葵花盏。
瓷器出窑那天,清莲和二嘎都在一旁观望,长生让他俩乖乖立在窑外面。
“嫂子,洪顺哥他最近没回过家吧?”二嘎一边清理窑口外的柴渣一边问清莲。
“可不?你看他那邋遢样,两个月了都没剪发剃胡子,像个叫花子。”清莲啧啧道。
“我好歹只在白天过来干活,洪顺哥那是没黑没白连轴转啊,你看他瘦得都脱相了。”二嘎附和道。
清莲从长生胡子拉碴的脸上,果真看出他形容瘦削的端倪,内心愈发的心疼,不禁无奈地摇头,忽然转而问:“二嘎,你跟着洪顺干这几个月,也没挣到啥钱,真是难为你了。”
“嫂子快别这么说,洪顺创业不容易,我也就是帮着打个下手,干些粗苯的活,那些需要技巧和艺术感觉的活,我这搬砖砌墙的手也干不来,我相信洪顺一定能成功的,到时也能跟着我哥吃肉喝汤,眼下不赚钱都是暂时的,前段时间,洪顺哥还塞给我2000块钱,说卖第一批瓷器挣的钱,别看不多,咱窑厂都已经开始赚钱了。”
清莲知道长生上次卖瓷器赚了6000元,刨去成本,顶多能挣3000元,给了二嘎2000元,只剩了1000,买个电窑还得自己另添500元,长生真是没赚到啥钱。
此时,长生小心翼翼将窑中的瓷器一件件搬了出来,平放在一块铺得平整的三合板上。
清莲不太会分辨瓷器的好坏,她只看男人凝视每件瓷器的眼神,每当他目光闪烁时,她就知道那会是一件令他满意的瓷器。
* * *
长生电话联系了许老板,说自家的窑出了新品,想让许老板给掌掌眼。
许老板让长生下周带样品过去。
周一早上,长生携着样品,开车进了县城。
见到许老板后,长生从盒里先掏出一件样品递给许老板。
许老板托着瓷碗放到柜台的灯光下审视,上下翻看后,不禁惊诧:“张先生,这还是你们窑厂出品的瓷器吗?”
长生不知许老板问话的用意,正色道:“是啊,就是出自我们窑厂。”
许老板推了下镜框,显得尤为好奇:“距离你上次供货,才过去两个月,你们窑厂都干啥了就提升这么快?”
长生听是夸他的话,即刻松弛地笑了:“也没干啥,就是闭门造车呗,把我们原先的配料重新调整了比例,器型上做了精细化处理和修饰,打磨的工序也增加了两道。”
虽然许老板很想知道这配料有什么变化,但他清楚这是行业机密,不便细问,透过镜片瞅了眼长生,点头赞许道:“真是后生可畏啊,要在过去,一个窑的出品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动和改善,看来现代的知识传播速度和新工具提高了整个行业的效率和工艺水平。”
长生没想到自己的瓷器引发了许老板的感慨,这说明自家的瓷器品质确实有了显著的提升,欣喜问道:“许老板,您觉得这只广口斗笠碗市场上能估个什么价?”
许老板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扬了扬下巴:“我知你还有别的样品,也都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吧,一会儿咱们再谈价格。”
长生又从盒里掏出另一只碗,递给许老板。
许老板接过来,凝眸细瞧,这碗与刚才的碗在器型,釉色上都是一样的,只是在碗内底部中心画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莲花。
许老板惊喜道:“呀,好看,这莲花衬的碗尤为清新别致,画工不俗。”
“许老板,请在碗里加些水再看。”长生指点道。
许老板连忙拿来半瓶矿泉水,倒了一半水进去,只见水面晃动时,那朵莲花竟在水中摇曳生姿,娇艳欲滴得栩栩如生,雅致中透着勃勃生机,许老板着实被惊艳了,不禁拍掌大笑:“妙哉,真是妙哉!”
“张先生,你这个是釉上彩还是釉下彩?”许老板倒掉碗中的清水,贴眼去看。
“釉下彩。”长生难抑内心的兴奋。
许老板思忖片刻,才开了腔:“张先生,你看这样好吗?咱们双方签署一份正式的合作合同,我希望你能独家为兴隆瓷业供货,价格嘛可以分两种,如果用青云的品牌,素碗45元/只,莲花碗90元/只,如果烧兴隆的名号,我给你更高的价格,素碗60元/只,莲花碗130元/只。”
长生听完报价,心中盘算,他是想赚更多的钱,根据这个报价,如果选隆兴的贴牌,他可能会多赚33%,但他宁愿少赚些钱,也得先打响自家的品牌,孰重孰轻,他明白中间的厉害关系,便毫不犹豫道:“我就是想贴贵公司的品牌,恐怕也难办了,您看看我家瓷器的落款。”
许老板将莲花碗翻了身,圈足底部中央印了红字,显示单字一个“端”。
许老板遗憾道:“哦,你们早落款了啊,没关系,这批货就走你们的品牌吧,若是你们想下批货多赚些,也可走“兴隆”的名号。”
长生虽敷衍地点了下头,在他心里,“端”字出品对他意义非凡,这是他履行青云端青窑的神圣使命和职责,与之相比,钱反而没那么重要。
长生忽然想起,盒里还有他精心制作的葵花盏,他本想带来给许老板估个值,此时此刻,他觉得若是让一位商人去鉴定他心中最神圣的器物,那不啻于是一种玷污,他将柜台上的两只样品重新包好,放回盒内,然后抱起盒子,说道:“许老板,我的样品你都看了,您也出了报价,有关合作,容我考虑两天,我是个手艺人,并不善于经营,对市场行情也不门清,两天后我一定给您答复。”
满以为搞定交易的许老板不由得僵了脸,随后故作大气道:“没问题,你再考虑考虑,也可问问别家,要是有比我给出的价还高的商家,我主动让位,你就跟别家合作,好吧?”
“许老板,您别介意,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跟窑厂的其他负责人商量,您看是吧?”
许老板即刻又换上了热脸:“哎……做生意就是这样,双方都必须想好了,这比日后反悔强多了,为了我们未来愉快长久的合作,多考虑两天,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长生告别了许老板,开车返回红峪村,沿途他心花怒放地哼唱起乡村小调。
不管这批瓷器能卖多少钱,事实证明,他的瓷器已经具备了市场竞争力,商业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唯独令他头脑清净下来的,仍然是那套令他魂牵梦绕的葵花盏,虽然器型和釉色都非常接近真品,但他敏锐地觉得,这看似分毫的差距才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