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念》雀眠

8、无相

　　李清潋磕着瓜子，坐在无念宗门口的小石墩上。
　　他何时坐在这里的呢？大概是宗主的一道指示后，他便坐了一天一夜。
　　原委是这样的，他作为无念宗出名的爱听别人墙角，小泉村里八卦一姐李柠的真传弟子——八卦一弟。
　　自然，宗主的瓜他也是要去旁听的。
　　但正巧不巧，你猜他听到了什么？
　　无念宗的宗主，正道的英雄，竟然和自己入魔，手上沾着人命的大弟子有一腿！
　　哎呦！实乃难以置信，虽然他长这么大听过的也不少，但二位这关系着实……奇啊。
　　又是师徒又是正道与魔道，这之间的不论感情先不提，情投意合倒好说，但二人分明就情不投意不合！
　　那大弟子夜鸠，竟设计了一出命案，只为拯救天下苍生！
　　结果被反将一军，自己成了危害天下的魔修。
　　脑子里正翻江倒海时，李清潋看到自己脑中的宗主忽然出现在面前，手中的瓜子袋吓得摔在地上，撒了一地。
　　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背后冷汗直流。
　　霂鹊随意扫了一眼，淡淡开口：“李清潋，柳芩座下弟子，位列十七。”
　　“即日起自悔过崖禁闭。”
　　李清潋忙起身，暗道不好。
　　看来日后寻些八卦还是要谨慎些。
　　他暗自叹息，李柠姐说的话也不全是废。
　　……
　　数日后。
　　李清潋抱着怀中的襁褓，他奋力向前奔跑，脸上的汗珠流淌到脖颈间，只是无奈身上负伤，血流了一路，一声巨响，他跌倒在地上。
　　从何时起变成了这番模样呢？他紧闭双眼。
　　他将胳膊挡在脸上，左手搂着哭啼的婴儿。
　　他，李清潋。
　　数日前，他因偷听墙角被宗主霂鹊惩戒关禁闭，这本是一件尝试，但无人料到，这竟成了他活着逃离的一线生机。
　　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夜鸠被处死还是偷偷留下来也与他们平民百姓无关。
　　错就错在，夜鸠是入魔了，但安定的日子多了，他们便忘了魔是没有理智的，换句话说，你入不入魔先不提，但你的神志在坠入魔道后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魔就是魔，哪怕夜鸠正义之事做了数百万千也改变不了。
　　宗主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只是世事难料，宗主刚向各宗门示威，夜鸠出问题了。
　　她尝试自缢，结果什么都没做到。
　　自己体内的魔丹却溢出魔气，幻化成魔物，在无意识间残杀数百位修士，其中不乏自家宗门的弟子。
　　这下好了，夜鸠不死也要死，这天下容不下她了。
　　事情败在，这宗主霂鹊又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拼死护着夜鸠，舍尽一身修为堪堪吊住夜鸠的命。
　　可是呢？她是守着了一人的命，那城乡里因夜鸠无意为之死去，受伤的百姓呢？他们该死吗？
　　很明显啊，现在平民百姓定是容不得夜鸠活了。
　　她还能怎么做啊，与世间为敌吗？这不现实。
　　自古以来杀了人就要偿命，夜鸠杀了小师妹，自家宗主护着，百姓劝阻，世道便睁一只眼闭一眼了，但现在呢？她手上沾着的不是恶霸，也不是魔，而是无辜之人的血。
　　偏偏不是一人，是百人。
　　她是必须要死的，她要以死谢罪才能偿还世人哀伤哭泣的心。
　　李清潋气喘的急，他的头脑极速运转，小泉村里的李柠因为魔气进身，再加上体质孱弱，病怏怏的断气了，村里的人不敢要这孩子。
　　于是李柠刚出生一月的孩子就落到了他身上，夜鸠魔丹破裂产生的魔气仍旧席卷在天空，魔物凭空出现复消失。
　　他逃了俩日便无力回天。
　　那么啊……
　　事情的原委，就只是这样？
　　不，当然不是。
　　他要回宗门，回家，他必须回去。
　　柠姐的孩子还在他怀里嚎哭，他需得将孩子送回去，扶养他长大，让他修道，然后……
　　复仇？不，也不行。
　　夜鸠不会，也不能死在旁人手里，这说不过去。
　　他知道，宗主迟早都要下手。
　　这是世道的定数，谁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