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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香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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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歹是个有头有脸有庄子的人,这么输不起,传出去多丢人。”谢灵戚拖着懒懒的尾音,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头上不知何时翘起的头发晃了晃,惹得程修衍忍不住笑道:“师兄,我从不怕丢人。”
“嘿,小气鬼。”谢灵戚道,他拍了拍姜亥盘坐在床上的腿:“说起这个,老二,我在村外遇见了个挺可爱的小鬼,她说她叫小白花,你认识吗?”
“你见过小白花?不会吧,我都没见过她,我还以为她早投胎了。”
谢灵戚挑了挑眉,颇为骄傲道:“你能跟我比吗?她还叫我漂亮哥哥呢。”
“嘚瑟个什么劲,别说你了,就我这样的,她都叫漂亮哥哥,”姜亥白了他一眼,“不过你想知道她是谁的话,恐怕比较难,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村北有户人家,你应该不认识,以前是开铺子的,攒了点钱。他儿子是个十足的傻子,小白花八岁,还是七岁——反正差不多那么大的时候,被绑来给他家当童养媳的。她来时受了惊,大病了一场,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过从她的打扮看,她家应该挺有钱的。
谢灵戚道:“那为什么叫人家小白花了,都不给人家取个像样的名字。”
姜亥道:“她总喜欢往头上插朵白色的花,我们说叫她小白花好了,也好听,她自己也喜欢。比起别人,她过得不差了,年龄小,嘴甜,不记得以前的事,从来不闹,所以那家人把她当半个女儿养。谁知道碰上村北那老光棍,我呸,他就他妈一老畜牲,王八蛋!”说到这里,姜亥咬着牙,眼里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盛满着怒意。
“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雨,小白花没带伞,就在村里的荒屋里面等雨停,结果这老东西跑进去,见色起意,一下把她……把她弄死了。娘的,狗娘养的骚东西,脑子都长那两球上了。她那时候十一岁都没有。妈的!”姜亥越说越气,险些要一脚踢翻边上的桌子,他梗着脖子,用力呼吸,努力平静了下来。
“还好,后来这老畜牲玩人家老婆,被活活打死了,脑浆都打出来了,身上被捅得跟筛子一样,血糊一地,别提多恶心。尸体都没留全,被丢河里去喂鱼了。死的好,就死的太容易了。”
那小鬼挺可怜的,怪不得随时随地都在撑那把伞,当时要是有一把伞,也不至于如此。谢灵戚心中有些感慨,好半天他才又问了一句:“那姜昉和萧佳人呢?我听说她们两本来好一段绝美爱情的。”
姜亥的语气突然有些沉闷:“他们俩?阿昀,我不知道你听说多少了,但萧佳人这个女人真的真的很奇怪。姜昉我是了解的,吃了亏都往肚子里咽的老实人,他不会做这种事。”
谢灵戚眉梢一挑:“那你就觉得萧佳人有问题?”
“萧佳人,我只见过她几次,但她和别人很不一样。她从进村起就很爱到处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下山去镇上玩,还总是一个人来后山采草药。他们成亲时,姜昉一个肉都不舍得买的人,买了金簪子,求了喜轿跟她成亲,那时候我也以为她跟姜昉是两情相悦。”
谢灵戚稍一思忖:“这么说的话,她应该不是被绑来的?”
姜亥昂了一声:“这些女人我虽然不是谁都熟,但所有人我都有接触过。我有九成五的把握说,萧佳人绝对是心甘情愿和姜昉成亲的。”
“姜昉是她杀的。”程修衍道。
姜亥垂眸:“我知道,但我能保证,在他们成亲时,萧佳人一定是愿意的。”
谢灵戚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姜亥的枕头,他的手肘弯曲撑在枕头上,掌心撑起脑袋,静静地坐在那,听完,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枕头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囚灵笼的方向。屋内三人各怀心事,突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半天,姜亥叹了口气,道:“阿昀,你天天看这些,不害怕么?我还跟她们都挺熟的,那时候看到,还是给我吓得不轻,几天没敢睡觉。”
谢灵戚笑道:“看习惯了就好了,你现在不也不怕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我每次和她们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我真的害怕这种鬼啊妖啊的。”
谢灵戚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加重语气嘲笑他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胆、小、鬼。”
姜亥白了他一眼,打开她的手:“就你胆子大,也不知道是谁看到麻绳,被吓的往沟里跳,吃一嘴泥。”
谢灵戚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听到了程修衍刻意藏但没藏住的轻笑声,立刻抬头瞪他。马上他又回过头瞪姜亥:“我说过了,我以为那是蛇!而且你那时候跟我说好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姜亥,你背信弃义。”
姜亥也不客气,回他道:“我要是背信弃义,谢子昀,你他娘就是落井下石!”
谢灵戚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一副很吃惊的模样:“你说谁落井下石?”
“你好意思说,我跟你砸姜十七他们,被你拉着挡石头就算了,回家还被我爹揍了。我爹揍我也就算了,你他娘的还在旁边笑我哭的丑!”
“讲道理啊老二,你那时候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一边脸肿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给你上药,你鼻涕都糊我衣服上了,我没说你什么吧。怎么,你还要我夸你哭得像个天仙一样吗?”
“滚蛋,你就是落井下石!”
谢灵戚瞪着眼睛:“你……你别给我扯远了,你等着,等我把事情搞明白了,再来跟你争。”
一顿,姜亥叹了口气:“你问我萧佳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年来的女人,除了几个杀了人变成恶鬼,大多都没胆子杀人,浑浑噩噩生了娃,被他们当牲口使唤,没个几年还有了感情,放她走也不愿意走。我看的都他妈糟心。但她们都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萧佳人魂和尸体没留一样,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程修衍的眼睛很微妙地转了一下:“那过往女子杀人,可也都是用簪子?”
“你怎么知道?”姜亥有些惊讶,“她们说,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给了她们一把红色的簪子,说用那个插进人心,就连人带魂死的透透的,魂飞魄散,没有来世。这簪子我没见过,她们只给被绑来的女人,不过要是不敢杀人,她们就拿回去。别看我,我不知道更多了,我就听她们说的。”
谢灵戚揶揄道:“老二,你现在倒像是妇女之友了啊。”
姜亥风轻云淡:“阿昀,你碰见这些事,只会比我做的更多。”
谢灵戚愣了一瞬,笑道:“别这么说,我比不过你。起码,我是真不会跟女人说话,说两句就得惹人家姑娘不高兴了。”
姜亥笑道:“跟男人说话你也一样。”
这天聊不下去了啊。谢灵戚不同意姜亥的话,转头问看起来正在发呆的程修衍:“程公子,我说话,你会不高兴吗?”
“自然不会。”程修衍脱口而出。
“你看!”
姜亥笑了笑:“哦,你说是便是吧。”
谢灵戚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东西,你别又想给我转移话题。”
这柄缠着邪灵的簪子出现得很突然,这东西是何时,从哪里出来的,没人知道。小白花的出现和邪灵印的事打乱了谢灵戚本就混沌的脑子,他现在才琢磨出不对劲。
目前来看,萧佳人是最后一个拿到簪子的女人。她杀了姜昉,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变成厉鬼。可她们变成阴魂不散的邪物,是以灵唤邪灵杀人的恶果。邪灵又不是人,没有眼睛,没有审美,会看萧佳人漂亮就放过她,让她全身而退么?
邪灵只会更兴奋地欣赏她们的痛苦,这会让它们很愉悦。
而且,姜亥刚才说,哪怕她一个人下山,一个人去后山都没有逃,哪个被绑到穷乡僻壤来的人会不想办法逃走?
但她又在成亲当晚杀了姜昉,为什么?谢灵戚琢磨了一会,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簪子,为了簪子上的邪灵。邪灵虽然至恶,但的确是个吸引人的玩意,毕竟利用邪灵能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但这样也奇怪,簪子不知道怎么落到了金诉禹他们手里,若她一开始做这么多是为了簪子,甚至不惜和姜昉成亲,那现在怎么可能又什么都不做……想到这,谢灵戚突然感觉背脊一凉——不对,还有村南那个阵!
他刚才一眼就看出了姜六妹非人,因为他和真正的姜六妹在丹京见过。那时候她得了很重的病,临死前她托谢灵戚不要告诉张婶。可惜,谢灵戚也没来得及告诉谁,自己就死了。
几年前死在丹京的人,魂魄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千里外的寻安村,所以他才和程修衍说食人的精魂能帮人死而复生,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自己露出马脚。
可惜,她实在不知趣,还说什么是为他好,谢灵戚听这话就觉得头疼。说实话,程修衍说的那几句话他听着也就一个反应,还不如放屁。虽然他想破头,也不知道程修衍怎么做到的,但想要死人活过来,真的是痴人说梦。
虽然那会看到的灵线有些模糊,但他隐隐感觉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小阵,肯定不是一时布下的。这个阵阵眼是村中最古老的古树。古树集取百年天地精华生长,灵气丰富。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注入让它运作的灵气。
萧佳人都能做到这一步,她会缺灵力吗?
当然不会。
可是现在阵却一直没有反应,如果他没猜错,是还不到时候。寻安村对于她来说,还有价值,或许她现在就在村子里等着机会拿回簪子。
想到这里,谢灵戚手脚骤然变得冰凉,他没头没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程公子,香香他们一般打得过邪物么?”
姜亥没听清:“什么?”
程修衍道:“诉禹和阿冶虽天赋平庸,没有魂丹,但他们擅长配合法器。像方才我们碰到的,没有问题。”
“那你说啊,从萧佳人手里抢东西,他们俩做得到吗?”
谢灵戚能想到的,程修衍自然都能想得到,他道:“诉禹思绪活跃,善于计谋,阿冶剑术上乘,二人相辅相成,即便是不敌,也不会输的太惨烈。”
“若是他们不在一块呢?”
程修衍神色一滞。
可惜,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