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至恶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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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在动，却醒不过来……
视线之中一片黑暗，思维也是混沌的，但周身的剧痛却清晰而真实地发生着。
被困在这样的疼痛之中，过了好久好久，我感觉到自己终于能动动手指。
刚掀开眼皮，阳光立刻刺痛我的眼睛，我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挡住，却因此牵动了胸口的伤，我“嘶”的一声，痛苦地闭上眼睛。
等到终于适应了光亮，我撑着身后的墙壁，吃力地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陌生的小巷，环顾周遭，才发现我正蜷缩在这条小巷最深处的墙角。
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不知道在我昏迷时，都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我管不了这么多，当务之急，是要找一碗水喝。
昏迷期间，也许是失血过多，我生了一场大病，浑身就像火烧一样又烫又热，醒来时嘴唇已经干裂，泛起了一层层的白皮，用舌头轻轻一舔就钻心的疼。
我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打算走出小巷，去找个人讨碗水，顺便问问路。可是等到出了小巷，我才发现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整座城弥漫着一种死灰一般的雾霾，根本荒凉萧索，空无一人。
难道，这是一座弃城……我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我脊背发凉，努力去想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却只能记得起帝君那如寒鹰般冷厉的目光。
沿着废弃的街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遇到一个活人。
那人穿着漆黑的衣袍，厚重的布料在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从头至尾裹得严严实实，只在面部开一道口，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一见我靠近，他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立马吓得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肯定不能放过。我吃力地追了几步，费尽了力气攥住他的衣角逼他停下，大口喘着气问：“请……请问，这位好心人，你能不能给我一杯水？我快要渴死了。”
他像哑巴一样，不说话，只知道一味恐惧地摇头。
奇怪，是我很吓人吗？
我又不死心地追问：“没有水，那你知道哪里有水吗？麻烦你给我指条路吧。”
他依然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有点泄气，松开了他的衣角：“都没有……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过了好半晌，他那黑色的衣服里终于传出一个鬼魅般颤抖的声音：“这里是……至恶塔。”
我如同五雷轰顶，愣在当场。
至恶塔——传说中，人世间有一塔，名曰至恶。所困之人，不论误入，还是为人所囚，皆是因恶念，得食恶果，最终不得脱逃。贪、嗔、痴、恨、爱、恶、欲，人性七罪，皆在至恶塔中循环往复，永无尽时。
阿水曾经跟我讲过的故事里，便提到过这座塔——依照天规，天界的神仙都是禁止踏入至恶塔的，只有惩罚背叛天道的神仙，才会剔去仙骨，抽掉仙筋，使他无生无死，不得轮回，成为一滩烂肉，永远困在至恶塔中。
阿水讲过这个故事后，一连数日，我都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误闯至恶塔，脚下一团团烂肉朝我爬来，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爬上我的脚背，爬上我的肩头，终于把我淹没。吓得我好多天不敢睡觉，还是帝君赐我灵符才好起来。
而眼下，我自己就身处在曾经最害怕的至恶塔中。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帝君会狠心到将我打入至恶塔……
一个人在墙角失魂落魄地呆坐了好久，求生的本能才促使我找回一点神志。水，我要水……我再次爬起身，朝着那个黑衣怪人来时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段雾气浓重的空街，隐约听到前方十字路口有吵闹的人声，我心里头顿时有点惊喜。
以我从前的经验判断，有热闹的人声应该会有集市。我想，说不定有人在至恶塔里待得久了，便琢磨出一点门道，做起买卖来。也许一切恐惧都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至恶塔里的生活也许就跟外界一样，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
这么想着，我壮起胆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等到我来到十字街口，才发现我错了。雾霾之后依然是雾霾，废弃的街道后面依然是废弃的街道。街角有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正在围殴另一个同样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形，那一点吵闹的人声，便是他们拳打脚踢时发出的肮脏的谩骂。
“没用的烂狗，起来咬爷爷我呀！”
“还当自己是风光无限的仙君呢？你看你现在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狗都比你有骨气！看你这么乖，爷爷恩赐你，来尝尝爷爷的甜尿，哈哈哈！”
“喂！垃圾！你把爷爷的脚舔干净，爷爷就答应不踹你……来，快点儿，按着他！”
一群人按着身下的黑衣人形，用最恶劣的手段肆意羞辱着他，逼他挨个儿舔又脏又臭的烂脚，还快乐地大笑说：“果然还是天界来的好玩，从前在外面仗着自己有点道法欺人太甚，现在来了这里，剃了仙骨，连条狗都不如，呸！爷爷们不让你受点折磨，都对不起你这一身根骨，哈哈哈哈！”
而他们身下的男人只知道像老鼠一样抱着头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别说反抗，就是挨了揍连惨叫也不会。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被人家拽着头发撞墙连吭也不知道吭一声？这人当真曾是天界的仙君吗，我有点难以置信，手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骨鞭。
说真的，看到眼前这一幕，我很气愤。
困在至恶塔里的人是皆是被自己的执念与恶欲囚禁，这里有兵败破国的君王，有走火入魔的神仙，也有痴心不复的恋人。不论过往如何，大家来到这里，便都要忍受难以摆脱的痛苦折磨，大家都是在煎熬中苦苦挣扎求生，本该同病相怜，现在却自相残杀，以欺凌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为荣，以践踏别人的尊严来满足私欲……
正义也好，同情心作祟也罢，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当一回救世主，解救下那个任他们羞辱施暴的受害者。
可是我也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现在手脚发软，浑身使不上力气，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剔了仙骨抽了筋，如果真跟那几个人打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我有些犹豫了。就在这时，那几人发现了正呆呆站在长街中央的我。
其中一个很快来了兴致，冲我吹了个口哨：“哟，生面孔！新来的？”
另一个立刻兴奋地眼冒精光：“还是个女人！看来有好玩的了，瞧这货色，摸起来滋味儿想必不赖吧？”
他们满嘴污言秽语，像看到了更有趣的猎物，将身下那个男人扔垃圾般随手一扔，狞笑着朝我逼近。
他们个个都用黑袍蒙着脸，光是想到他们藏在衣服底下那副肮脏的嘴脸，我就直犯恶心，强力控制着虚弱发抖的手，唰的抽出骨鞭来，恶狠狠地喊：“你们过来啊！看我不打断你们几个败类的腿！”
突然，有个人看到了我的骨鞭，就像看到了十恶不赦的恶鬼，颤抖地指着我说：“她！是她！”
我怎么了吗？这人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废物！我只是拿起鞭子，还没动手呢，他就吓成这个鸟样?
走在最前面的黑袍人也摸不着头脑，不屑地嗤道：“她？她怎么了？一个女人而已，再硬的骨头，都得给爷爷我下跪服软！”
“不！她……她是怪物！一百年前……她变形……好，好大！”
那人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地丢下众人落荒而逃。听了他的话，其与众人也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争相拉拽着一窝蜂地散了。
我更加迷惑了。怎么听起来，这些人像是见过我？可是对他们的声音，我却没有一点印象。一百年前……难道说，一百年前的镇妖大战，他们见过我？可是这几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从天界来的人啊？
我的心里渐渐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虚无缥缈的，似乎有一点清晰了，很快又模糊下去，怎么也抓不住，只好稳了稳心神，询问还缩在墙角的那个黑衣人：“喂！你没事吧？”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像得了失心疯，一动也不动，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我感到奇怪，走上去慢慢靠近他，越走近，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越来越响。
他的那双眼睛……好熟悉，像极了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绝无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云……云归师弟？”我声音颤抖地唤。
他茫然地转过头来，我听见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没站住脚。
我颤着手解开他缠面的黑布，看到他露出一双尖长的耳朵，整张脸上青筋毕露，鼻皴口裂，呲咧着两粒獠牙，活脱脱已成了一张骇人的鬼脸。
“师弟？云归师弟？”我捧起他的脸急切地呼唤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奉命捉妖去了吗？你的脸怎么了？师弟？师弟！”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至恶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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