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代》飞起来拐弯

1、第一章

　　九月，微风卷起残夏里还余留的几声蝉鸣，攀着树、沿着窗没入人声杂闹的教室里。

　　前门后门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或多或少都结着伴，三两成群，嬉笑打闹着汇进走廊上从各个班一同放学灌出的学生堆里。
　　难熬的晚自习，放学铃一响，一个走的比一个快。

　　“穆然，你怎么还在写作业，不回家吗？”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收拾好东西，刚要站起来发现漂亮学霸同桌好像还在写题。
　　“啊”，穆然停笔，侧过头看向已经背好书包的颜文文，“我想写完这张试卷再回去。”
　　“我滴个天。”颜文文手抓着书包肩带站起来，啧啧两声，由衷感慨：“不愧是学霸，尔等凡人终究甘拜下风。”
　　说完，伸手正对着穆然比了个电视剧里江湖人士的作揖模样。

　　“什么呀。”穆然哭笑不得，这个新同桌有时候是真的搞笑。
　　“情感使然，情感使然。”颜文文嘿嘿笑着，嘴角扬起的梨涡像极了春日里沾了露水的小雏菊。
　　穆然望着，放下手里的笔，刚想问要不要一起出学校，可以的话———

　　一个“你”字刚说出口，后门蓦地传来一声叫唤，
　　“颜文文，你怎么还没好啊！”

　　“啊，就来啦！”颜文文突然惊觉，回头大声应完，转回头匆忙地和穆然解释说她都差点忘了她朋友还在门口等她。
　　穆然一副了然的样子摆手道：“那你赶紧去吧，人还在等着呢。”
　　“OK”，颜文文手也跟着比了个OK，“那我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穆然一直看着颜文文走到后门挽着另一个女孩的胳膊蹦跳着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目光。
　　垂下头，额头搁在试卷上，感受到桌面硬邦邦的冰凉，她小声叹了口气。
　　可以的话，其实试卷也可以回家写。

　　窗外吹进阵阵凉风，空气里的桂花味儿甜到发腻。
　　穆然皱起眉头，扯起袖子捂住鼻子，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还是空白的，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挂钟，还有10分钟熄灯。

　　今天保安大爷居然还没来巡查，要是往常差二十分钟的时候就已经要赶人回家了。
　　诧异归诧异，穆然连忙收拾好晚上回家要看的书本，关好灯、门窗，急匆匆的出教室下楼。

　　一中的新校区很大，穆然在的这栋教学楼是最外围离学校大门最近的一栋，就这样光靠走路出学校都大概要10分钟左右。
　　当然，穆然不靠走，她有电动车，急的是不想摸黑找电动车。

　　学生停车场建在教学楼外围，隔着条几人宽的水泥路，简易的蓝色铁皮搭建一路延伸到体育场门口。
　　穆然晚饭吃的慢，来的时候靠近前几栋的停车位都挤得满满当当，直到四栋才找到个犄角旮旯的位置停好车。
　　到了晚上临近熄灯，停车场望到底也就零星歪着几辆车。

　　每隔十多米棚顶的支撑柱上就挂着一个裸着的白织灯泡，天气还热，蛾子、不知名的小飞虫都围着刺眼的光源转悠，嗡嗡声里偶尔夹杂着几点咚咚的碰撞声。
　　穆然走的飞快，沿着路牙子直奔自己停车的地方，大晚上这里虽然不黑，但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半点声响，还是有点让人慎得慌。
　　等快到四栋的时候，穆然还撞见个同样走得急甚至可以说是小跑的女生，来人小小个子，从三栋四栋中间夹着出口处突然拐出来，头猛地磕她肩膀上，吓她一跳。
　　她还想问问有没有事，人也不吭声，低着头就跑了。

　　“不痛吗。”穆然边走边小声嘀咕着，伸手揉了揉被撞的地方，她都有点疼，那个同学被撞的好像还是额头吧。
　　没再想太多，穆然赶紧取了电动车骑出来，刚拧大马力。
　　啪得周身瞬间漆黑一片。

　　熄灯了。
　　视线受阻，穆然顿得刹住车，她忘开车灯了，手指在车把手附近摸索开灯的摁钮，貌似摸到个四方的钮键，应该是车灯开关，用力往前摁了下。

　　嘀—————
　　刺耳尖锐的喇叭声在黑暗中骤响，甚至在车棚里荡了几句回声出来继续折磨穆然的耳朵。
　　她尴尬地扣着车把手上的胶皮，徐了口气，幸亏没人。

　　像穆然这种开路上有人堵前面都不好意思摁喇叭的人，要是这发生在白天，遁地都没办法让她释怀。
　　不过也确实无语，她这个电动车，喇叭键摸起来的质感和车灯的开关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往里摁，一个是前后斜摁，两摁钮还一上一下靠在一起。
　　也不知道设计的人是什么想的。
　　穆然默默抱怨，重新摸到车灯开关摁下，前面视野瞬间锃亮。
　　灯质量非常好，贼亮。
　　亮到照出个人。
　　……

　　短阶梯边边上坐着个短发男生，被突来的光线刺地眯起眼睛。
　　又是三栋和四栋的中间的出口，阶梯连接通往两栋楼的走廊。

　　男生很白，强光下直接白到曝光，但微微仰头、抬起的下颚线依旧很清晰。
　　他就直勾勾的盯着，也不说话，手搭在膝盖上，攒着拳头。
　　看起来像是在拍校园文杂志的男主角封面，如果嘴巴不抿成条开口向下的抛物线的话。

　　穆然慌到不敢对视，她能感觉到阶梯上的人很不高兴，用自以为对方能听到的音量喊了声“对不起”，拧下车把手开跑。
　　在路过校门口的减速带，穆然被颠得像过筛的大豆。

　　秉着不违反交通规则的底线。
　　中林大道——从学校到家主道的路名——电动车神今晚就此诞生，穆然高高梳起的马尾甚至没有挨到后颈脖一秒钟。
　　直到开门到家，穆然摸着脸颊都感觉还是烫的。
　　丢人是真丢人。
　　她安慰自己至少不认识，也不是班上的人。
　　恍惚地脱掉鞋，丢下书包，穆然被客厅传出的电视声唤回思绪，往里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很快又从客厅里传来回应。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穆然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很无语，她很想吐槽不就比平时晚了不到10分钟，什么叫这么晚回来，但嘴上还是耐心解释道：“今天写做的试卷比较难，写晚了。”

　　“这样啊，以后放学就尽量直接回来，作业在哪写不都一样啊，太晚回来不安全，知道吧。”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张玲说着坐起来又对着穆然指了指厨房的位置，“高压锅里炖了玉米排骨汤，还插着电呢，赶紧去喝。”
　　“好，知道了——”穆然回话的尾音拖得老长，收回刚迈进客厅的脚，转身慢吞吞的走进厨房。
　　“记得关电！”
　　“是——”穆然拔下高压锅电线插头，盛好的汤端着走回客厅，在老妈旁边坐下，开始啃玉米看电视。

　　还是那部韩国狗血伦理剧。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女主啪得一巴掌甩在出轨的老公脸上，眼泪开始哗啦啦往下淌。
　　男人摸了把脸上被打过的位置，反问：“为什么？”，立马瞪圆眼睛嘲讽：“我难道要跟你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吗？！”
　　“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我的样子？”
　　女人难以置信的苦笑，转眼抓住男人的胳膊质问：“呵，不是你说的结婚以后我只用待在家里照顾好家庭，你会努力工作养我一辈子吗？我现在就是正常主妇的模样啊！所以只是到现在你就受不了，要跟那外面的狐狸精在一起，是吗？！”
　　“懒的跟你废话！”男人厌恶地撇开女人的手，抬脚就直接离开了，走前还甩下两个字，“离婚！”
　　女人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片尾曲应声而起，画面上字幕开始在女人身上匀速滚动。
　　“呵”，张玲冷不丁哼了声，“男的就是靠不住，女的结完婚绝对要有份稳定工作，要是听了男的的鬼话在家里当家庭主妇，那就完了蛋了。”
　　穆然默默喝了口汤，没有回应。

　　张玲关掉电视，面色有些臭，看着穆然把碗里的汤喝到快要见底，语气放缓了许多问道：“刚分完文理，学得还适应吧？”
　　“挺好的，科目又没变。”

　　穆然就读的高中重理轻文，高一除了主三门语数英，其他六门课虽然都有在学，但学校主要课程时间还是安排在了理化生上。
　　所以高二开学分科对于理科生来说，除了班上同学会有点变化外，几近于无。

　　“那就好。”张玲表情松懈下来，安心地依在沙发上，嘴里继续念叨：“平常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这么大个人了，别天天跟个闷葫芦一样，学习上有问题，碰见不会的题在学校要问老师，别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妈我吃完了。”穆然为避免张女士接着长篇大论，赶紧端着空碗站起来，“我还有张试卷没写完，我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行，行，行，去写吧，碗放在桌上就行，等会儿我会去洗。”
　　学习果然是堵上父母嘴的最快捷径。

　　穆然交叉着腿坐椅子上，花了不到十分钟写完之前在学校没写完的最后一道大题，对完答案，伸了个懒腰。
　　这答案用的方法是真的繁琐，穆然感慨，果然做数学题才能带来自信。

　　也不知道谁跟她说的，学数学好的，学物理也好，晚上那张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是人做的吗，电力磁一混，瞅第三问写了半小时，对答案还写了个错的。
　　答案3.2，她算半天，无穷不循环小数。早看题干没有提示精确小数点后几位数，就该收手的，结果一道题挫了她一晚上，写化学的时候脑子都还是不清不楚。

　　做完试卷停下不到两分钟，穆然开始从桌边上堆的满满当当的书堆里找高一的课本和辅导书。
　　还有一个多星期到月底，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就要开始了。
　　班主任说不只考这学期的内容，毕竟大部分学科估摸着两章新课内容都学不到，作为开学大考，试卷不好出。

　　穆然打算主复习化学、生物，高一许多要记的内容现在回忆起来也只能想个大概，还得重背一遍。物理大部分内容都是连一起的，只用查个漏补个缺。
　　至于数学，没必要，她自信。

　　明黄色灯光下，穆然开始翻书，动了两下笔嫌光暗又把台灯打开继续写，桌前瞬间亮了不少。
　　浓烈的光照亮穆然的脸，像是暮色中月亮的剪影，日光都映在眸子里，透露出心无旁骛的认真。

　　翌日穆然又迟到了，比预备铃晚了一分钟冲到班上，直接被徐班堵在前门口罚站。
　　昨天晚上她接近凌晨才睡着，没睡到还好，一睡直接睡过了头，指望老妈叫她是不可能的，睡的比她还死。

　　“你啊你，拿你都没办法，你自己看看你从高一到现在迟到过多少回！就有那么喜欢睡懒觉吗？说了要有时间观念，不要迟到，不要迟到，听不懂是吧？”
　　徐班站在穆然面前，明明矮大半个头，手却快甩到穆然头顶上指指点点。

　　感受到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穆然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老师，下次再也不会了。”
　　“下次，呵，进了社会上别人可不会给你下次。”徐班不高兴地敲了敲门边的白砖墙，“今天早读语文，进去放好书包，拿语文书出来就站这背。”
　　“好。”

　　穆然摸着额头从后门迅速走到自己位置上，即使没抬头，也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简直如芒刺背。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后悔没剪个刘海遮着脸。

　　“怎么样？徐班没骂太狠吧？”
　　“还行，正常发挥。”穆然应着，弯腰把书包晒抽屉里，开始翻语文书。
　　颜文文看同桌没打算坐下，无语道：“不是吧，又要罚站。”
　　穆然无奈：“对。”
　　“为什么啊？今天迟到的人不多啊，刚刚点名，除了你，还有谢图南没来都到齐了。”

　　三班关于迟到有个不成文的规律，迟到不超过三个，徐班一般是口头批评，超过三个那就是大发雷霆，全部滚到走廊排排站着。
　　“可能心情不好吧。”穆然拿着语文书叹口气，“那我走了。”
　　“行吧。”颜文文朝穆然小小摆了摆手，“拜拜，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