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木清修度年华》寒霜染雾

2、寒院忆离别，剑芒突起

　　从噩梦中惊醒，夜风中床幔摇曳，影影绰绰，似鬼魅似妖魔，梦清只觉心中气郁难平。
　　实在睡不着了，随手披了件衣裳，梦清起身到庭院中闲坐。

　　明月高悬，月下一方青石小桌，梦清趴在上面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不知苏木仙君如何了……
　　梦清使劲摇了摇头，把有关苏木仙君和镇宁仙府的思绪统统抛诸脑后，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那晚仙府应该是收到消息了的，未曾有人来寻她……

　　她把目光从天空移到庭院，此处庭院是赤阳仙君专门为妹妹修筑的，里面种满了奇珍花草，陌书自寻了住处，复容君便安排梦清入住了。
　　有流水从假山上垂落湖中，细看那假山上面还雕刻了亭台楼阁，月华映照下，像是缩小版的深山仙阁，布景雅致，倒是一处适宜休憩的院落。
　　梦清此时坐在凉亭中，看着眼前的景色，压抑的心绪稍有缓解。

　　正准备再吹吹凉风，突然稀里哗啦下起了大雨，这雨真是说来就来，梦清只得回房睡觉去。

　　梦清每天都去给陌书讲话本，顺带辅助她炼药，炼药这一过程十分缓慢，用陌书的话来说就是急不得。
　　除了炼药，近来有一桩事颇为棘手，再过半月就是武法大会，所谓武法大会乃是各仙府派出仙术佼佼者聚在一处切磋仙术。
　　从前赤阳门存在感不高，几乎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今年不知怎么竟然收到了大会的邀请。

　　陌书的法力在整个赤阳岛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如今陌书受伤，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替代人选。
　　陌书整日皱着眉头，任凭梦清怎么开解也无用。
　　梦清看着陌书愁容满面，不由安慰她道：“放心吧，这次武法大会，实在不行我替你上！”
　　陌书一时间有些目光灼灼，这或许是个可行之法。
　　梦清的法力她是见识过的，虽说不得上乘，但是保住赤阳门的颜面足够了。
　　“你当真愿意替我？”

　　听陌书这么说，梦清心里有些愧疚，原本只是安慰之言，可真要上，她担心自己法术暴露，一时有些踌躇。
　　见梦清犹豫，陌书叹了口气道：“也罢，赤阳门的颜面也不是那么容易丢的，怎么好靠你一个外人来挣？”
　　“我，我只是怕我的法术太差丢给你丢脸......”梦清急忙解释。
　　“怎么会呢，我派不求输赢，只是多年未参加重大盛事，如今受邀，重在参与。”
　　“好，我出战！”梦清坚决道。
　　解决了心中大事，陌书松了口气，她拉着梦清的手道：“梦清，谢谢你，如此我们找赤阳仙君商议吧！”

　　梦清合上门，站在陌书房门口良久，任由已经有些刺骨的秋风吹乱了头发……会见到镇宁府的人吗？
　　也罢，别无选择。

　　次日，梦清和陌书到赤阳君蛇丘复容的跟前，将事情告知。
　　蛇丘复容听完，表情微妙。
　　“梦清，你确定要去参赛吗？这个比试太危险了，你可能会丧失修为，更有可能危及性命！”
　　梦清郑重点了点头。
　　“仙君，这半年来多亏陌书照顾，若是能报答一二，自当尽力。”
　　听梦清这么说，赤阳心中有种莫名的触动，他知道梦清是认真的，她说出这番话，可见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劝阻。
　　如此，事情便确定下来，只等到了日子去参加大会。

　　眼看着还有些时间，蛇丘复容指派了两名仙长指点梦清术法，这一日梦清便要去拜会这两名仙长了。
　　梦清跨入东宸仙长的府门，被眼前茂密的竹林惊了一惊，没想到这位仙长如此酷爱竹林。

　　这里的竹子不仅翠绿欲滴，而且还有阵阵香气。
　　仙乐传来，梦清感觉浑身舒畅，这仙乐，甚至是美妙啊！
　　梦清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想，等武法大会结束后，也要想办法弄一座这样风雅的庭院。
　　抬脚往里走，仙长东宸正在一株修竹下淬炼书法。
　　一袭青衫，长发飘逸，仙长身姿高大，俊朗不凡。
　　他一笔一划勾勒着，笔下的字看似简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见有人进来，东宸执笔而望，看见梦清，笑着问道：“你就是梦清姑娘？”
　　梦清施施然行了一礼回道：“不错，我就是梦清，见过仙长，仙长好定力，竟能在竹影摇曳中习练书法！”
　　“哈哈哈！姑娘谬赞了，在下不过随便写写而已！”东宸爽朗地笑起来。

　　梦清抬头看清仙长的容颜，一时有些心神不稳。
　　只见仙长长相俊秀，面白无须，五官深邃，身材高瘦，英气逼人，尤其是他的双眸，仿佛两颗宝石镶嵌在眼眶中一般。
　　梦清见多了俊秀的男子，这一眼看过去，心脏还是怦怦乱跳起来。
　　她连忙低下头，脸色泛红，颇为尴尬。
　　仙长气质儒雅，笑容温和，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她不敢抬头直视，生怕亵渎了眼前之人。

　　见梦清害羞的模样，东宸微微一笑，看了看远方的景物，道：“梦清，我有一个疑惑想要你解答一下。”
　　“哦？仙长尽管问便是！”梦清回答得干脆。
　　“这一次大会，你有几分把握呢？”
　　听仙长这么问，梦清想了想，道：“把握不敢说，但既然应允了，就要拼尽全力。”
　　“嗯，有决心是好事。”东宸不置可否。
　　“我听陌书说，仙长您是本次武法大会的裁判，想必很熟悉大会规则，可否指点一二？”

　　东宸淡然一笑，下一刻却突然掷出手中的毛笔，毛笔瞬息间化作利刃攻向梦清，梦清惊了一惊，连忙出手迎战。
　　笔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速度极快，力量强劲，梦清心中震撼不已，她虽学艺不精，却也能看出仙长的功力强大。
　　“轰隆隆！”两股力量碰撞，整片竹海都晃动了起来。
　　仙长见梦清不但挡住了他的攻击，还有余力反击，不禁暗自点头，这个少女果然不同凡响。
　　随着一声巨响，一根粗壮的竹子被击断了。
　　梦清见状不妙，连忙闪身飞退。

　　竹林里突然伸出一条条藤蔓，藤蔓上的尖锐倒钩仿佛刀锋一般，梦清一不留神，便被藤蔓缠绕上身体。
　　“怎么回事？”梦清很是疑惑。
　　藤蔓将梦清紧紧绑缚，使她动弹不得。
　　梦清拼命挣扎，但越挣扎越疼痛，那些藤蔓仿佛淬了毒，毒液渗入皮肤抓心挠肝地又疼又痒。
　　“嘭！”一声闷响，梦清被藤蔓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她嘴角溢血，身上也被藤蔓扎破了几块皮肉，鲜血淋漓。
　　“梦清，你怎么样？”仙长关切询问。
　　梦清艰难地爬起来，摆摆手道：“没、没事，我没事！”

　　没想到这片竹林竟暗藏玄机，真是大意了！

　　不过这仙长着实厉害，能布置如此狠厉的法阵，可见他的手段有多毒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既然你没事，就跟我来吧！” 仙长转身朝竹林深处行去。
　　梦清见此，心中有些胆怯，“仙长，我们不去演武台了么？”
　　“不必，我们直接进竹林！”仙长说道。
　　“啊！进竹林？”梦清有些发懵，这竹林如此凶狠，看来仙长是打算拿这林子来给她做练习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向竹林深处。
　　梦清走着走着眼看前面起了大雾，白茫茫的一片，仙长的身影隐没其中。
　　梦清紧赶慢赶都没能跟上，抬手挥开雾气往深处寻，边走边怯怯喊道：“仙长，您等等我。”
　　“哗啦啦！” 突然，一阵水流声传来，梦清抬眼望去，只见前面有一汪清泉。
　　泉水上飘浮着片片竹叶，风吹过时，竹叶随泉水摆动，竟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风吹得泉水形成了一圈圈涟漪，那竹叶便绕着涟漪旋转。

　　梦清看到清泉的刹那，神思恍惚。
　　泉水泛着光，宛若一块晶莹的玉，勾魂摄魄，泉边雾气蒸腾，热浪扑鼻，梦清不敢靠近。
　　她连忙收回目光，生怕自己会迷失其中，这泉太诡异了。
　　“仙长，您去哪里了？”梦清小心翼翼地询问。
　　此时仙长突然现身对着梦清招手
　　“你过来，到我身旁来。”
　　梦清心中犹豫不决，她看着仙长，不敢轻举妄动，这情景实在诡异……
　　仙长见她不动催促了几声，梦清这缓步过去。
　　刚到仙长身边，仙长便隐没不见了？

　　梦清顾盼找寻，瞥见仙长身影，竟飘然立于泉水中！
　　她靠近两步，仙长不知何时又浸在了水中，上身露出水面，湿发软软地搭在隆起的胸肌上，梦清一时间有些脸颊发红，心中乱跳。
　　仙长伸出手，梦清身子轻飘，恍惚间到了仙长跟前儿。
　　他眸光带笑地拉住梦清纤细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你的手很软，很滑嫩，像是丝绸一般，摸着很舒服。”仙长的语调很温柔。

　　梦清心中猛然一颤，惊慌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这、这怎么可能，这竟然是刚刚那位儒雅温润的仙长！
　　他！他竟然摸自己的手！还说出这样的话！
　　梦清脑袋中仿佛五雷轰顶，嗡嗡直响。
　　仙长看着梦清惊讶的表情，微微笑道：“怎么？我很奇怪吗？”
　　“啊？我…这…！”
　　梦清慌忙摇头，连说句不奇怪都觉得很虚假。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跟我来吧！”
　　梦清看着仙长那张儒雅的脸，有些不可思议。
　　仙长见梦清没有动静，竟然拉她到近前，俩人紧紧贴着，呼吸相吹。

　　就在这时梦清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不是仙长！

　　梦清心中警惕，她想抽回手，可惜仙长的手却抓得紧紧的，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抽出，她心中骇然不已。
　　仙长的另外一只手伸进水底，一下就将梦清拉了下去。
　　“扑通~”梦清彻底沉入水中，溅起了数朵水花…

　　她在水中挣扎几下，想爬出水面……
　　可是身上的藤蔓捆得她死死的一旦她浮上水面，藤蔓立马就会勒住她的脖子，让她窒息！

　　这样一来就算她不溺毙也会被淹死。

　　周围的水面突然变得汹涌起来，水浪翻滚。
　　梦清感到周身压力骤增，她拼尽全力挣脱着藤蔓，但是藤蔓依旧牢牢绑住她，她无论怎样挣脱，都挣不开！
　　眼看她就要溺毙了……

　　这时，梦清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入灵台，那气息似乎蕴含了庞大的力量，她只需一吸就能吸纳到身体内。
　　她停止挣扎，双手结印，双腿盘膝坐下，闭目凝神，运功疗伤。
　　不消片刻，她身上紫光大盛，生生将藤蔓割成碎片。

　　她瑟瑟发抖地浮出潭面，待她睁眼再看时，哪儿有什么美妙的清泉？
　　此处雾气氤氲，藤蔓虬结，乃是一处阴森森的深潭！

　　此时空中传来仙长的声音
　　“梦清，你已经通过了考验，从今以后，你将是我的记名弟子，你可愿意拜师？”
　　梦清闻言心中狂喜，原来自己已经通过考核了！
　　这是真的，不是幻境，心里暗喜仙长没有注意到自己法术的异处。
　　仙长见梦清不答，复问：“怎么？”
　　梦清急忙回应：“我愿意，我愿意拜您为师！”
　　“嗯，你愿意就好，试着走出竹林找到为师吧！”

　　梦清穿梭于浓厚的雾气之中。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宅院前，
　　宅院门口有一道紫金铜门，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东宸仙府！
　　原来前头的府门只是一处守护宅院的幻境！
　　府门轰隆隆打开，梦清踏步而入。

　　此处乃是一个巨型园林，四周皆种满各色珍贵的植物，在阳光照射之下，一片生机勃勃。
　　这座府邸非常豪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亭台楼阁之中，有一排排木质石阶，通向园林深处。
　　梦清便顺着这石阶向园林深处寻去，眼前出现一处雅致的院门，梦清犹豫着推门而入。

　　这里的景观与前院大不相同，竟是一处空旷的草地，西边院墙下耸立着一颗高大繁密的香樟树。
　　空中飘来阵阵幽香，而仙长，哦，不，现在该是她的师父了，就在那树下抚琴。
　　东宸着一袭青衫，手指纤长，抚在琴弦上，发出美妙的音节。
　　梦清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仙长抚琴。
　　不得不承认仙长的琴艺确实了得，琴音飘扬在空中，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仙境一般，梦清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梦清出声唤道：“师父！”
　　“嗯。”
　　东宸转头，目光看向梦清，眼中充满了欣赏。
　　这丫头果然不凡，不仅修行资质极佳，就连悟性和毅力都远胜常人。
　　若不是她心智坚韧，怕是早就被困死在竹林中。
　　东宸淡淡道：“修为尚可，只是心境不够稳定，以后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是，徒儿遵命。”

　　梦清一时有些脸热，自己在深潭的幻境被瞧见了？
　　一想到那些画面，顿时想找块地砖把自己砌进去。
　　“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正式开始修习。”东宸道。
　　说完仙长背过身向屋里走去，看来是不愿意多搭理自己了，梦清只好告退。
　　“好，那师父，徒儿告退了。” 梦清说罢，转身离开。
　　东宸看着梦清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淡淡的微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梦清每日都要经过那片竹林的淬炼，经历花样百出的幻境，方能进入东宸仙府修习。
　　这期间她找到了诀窍，没再使出异术。

　　转眼就到了武法大会举行的日子，武法大会由各门派轮流举办，今年在镇宁府。
　　梦清很奇怪，今年不应该轮到镇宁府呀？

　　梦清随赤阳仙君、陌书，她的师父东宸，还有其他几位仙术卓然的弟子，以及府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一起前往镇宁府参加大会。
　　梦清是以东宸仙君徒弟的身份前去的，内心十分忐忑，不知此番会有怎样的遭遇。
　　因世人皆知赤阳仙岛上的众人不喜社交，安排的院落都比较幽静。

　　梦清入了镇宁府，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想起来在府里做侍女的日子，心中不禁感慨良多。
　　她刚要回房休息，却看见齐彩迩杵在庭院门口。
　　齐彩迩不知在练什么仙诀？

　　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出，一道剑芒从天而降，向着梦清斩杀而来！
　　梦清心念一动，身形微侧，堪堪躲过这道剑芒，但那剑芒威势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