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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言隔轻纱,忽然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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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梦清是镇宁仙府里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侍女,性格孤傲冷淡,因此朋友不多,有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她自认为普通平常,在有的人眼里却是熠熠生辉。
前两天仙府的侍卫磊目向她告白了,她也认真听了,听完认真拒绝了。
只是不知怎的此事被传扬了出去,不过内容大不相同,传言变成了她思慕仙君?
而后被人耻笑、羞辱,这些还是小事,关键是她被戒律阁打的满身青肿,躺在床上起不来!
被打后她一直昏迷不醒,偌大的镇宁仙府似乎没人在意她的处境,梦清就那样独自躺了几天。
梦清醒来,看着自己破碎的衣裳,凌乱的头发,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倍感难过委屈。
没想到戒律阁听信谣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严刑重罚了她……
尚未痊愈,梦清就四处走动,想为自己申冤。
仙君此前闭关修炼,估摸着这几日就要出关了,梦清决定去寻一寻他,请求仙君给自己申诉……
梦清没能寻到仙君,却碰到了齐彩迩,一个平常对她挺好的侍女。
本想打打招呼,问一下关于戒律阁的事情,没想到对方并不友善。
齐彩迩梗着脖子对梦清说:“哎哟,你还活着呢,瞧着精神还不错,怎么,还有心思出来闲逛?”
梦清有些无语,自己也没得罪过她呀,这是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梦清平淡道。
本无意争执,可听对方似乎话里有话,梦清决定出言试探。
齐彩迩嘲讽一笑看着梦清说:“呵!许梦清你少装无知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
梦清有些疑惑,这人在说什么?难道她也信了谣言?
“我什么心思我自己都不知道,既然你知道……不妨说来听听?”
“作为仙侍,意不在修行,却生了龌龊心思,难道不可耻吗?”“
作为府中侍女,梦清从来没有过觊觎仙君的念头,仙君德高望重,岂是她这样的小角色可以肖想的。
“我自问修行不足,但心思一向澄明,你我也算熟识多年,怎可听信谣言?”
她真的很疑惑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谣言?戒律阁的惩罚也是谣言吗?”齐彩迩冷笑道。
梦清一时无语。
齐彩迩越发得意,她嘲讽道:“你呀空有这臭皮囊……”
“既然你如此认为,那咱们也别聊了。”
梦清觉得齐彩迩是在刻意找麻烦,听她出言侮辱自己实在难以忍受,只好主动结束毫无意义的争吵。
实在不想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梦清转身就走。
齐彩迩却不依不饶,竟一把拉住她:“站住!话还没说完呢!”
“呵呵!”梦清笑了笑,转过身俯视着齐彩迩说道:“不想跟你废话!”
“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留下来,否则休怪我无礼!”齐彩迩语带威胁。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无理取闹!”梦清毫不示弱。
“你……”
“仙门清静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突然有人插话道。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眉如墨画,眸若星辰,乌黑的发丝随风飘散至胸前,正是苏木仙君!
“见过仙君!”两人异口同声说道,方才言辞激烈,此时却噤了声。
许梦清和齐彩迩都低着头乖乖行礼,甚至不敢抬头看仙君。
仙君语调平淡地发问:“你俩这是在做什么呢?”
梦清颇有些心虚:“没什么,我俩碰在一处说说话罢了。”
说话间梦清低着头。
“仿佛听到你们议论本君?”
“回仙君的话,奴婢听见许梦清对您出言不逊这才与她起了争执!”齐彩迩抢着回话道。
“哦?她说了什么?”仙君摇着羽扇一脸温和地看着梦清。
梦清正要解释,齐彩迩却插话了:“她说日日伴在仙君身侧,得仰仙泽,倾慕万分!”齐彩迩面不改色地胡诹。
梦清听了这话,惊得一个趔趄,原来她拖住自己,是为了等仙君来此好编个理由污蔑她!
梦清抬头真诚地看着仙君:“仙君明察,奴婢敬奉仙君,从未有非分之想,此番言辞实属污蔑!”
梦清语调恳切。
“嗯,本君知你忠心……”
齐彩迩听仙君如此说,赶紧抢话道:“仙君,梦清她......”
“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梦清厉声打断齐彩迩的话。
“你!我可听说……”齐彩迩试图争辩。
“你二人自去领罚吧,勿要再起争执!”瞧着二人剑拔弩张,为着仙府和气,仙君及时出言训教。
“奴婢告退……”俩人心里虽各有不忿,却也不敢不从,纷纷行礼离去。
仙君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久久没有挪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梦清回到房间,躺倒床上休息,暗自盘算此事当如何处理。
她知道自己一人之言难敌悠悠众口,如何争辩也是无用,不如默默忍受,左右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儿就是了。
梦清闭目凝思,眼前不由浮现仙君的身影,感叹一番仙君的仙泽绵长,又感叹一番仙君的冷漠无情。
忍不住想到那些荒诞的谣言,想来仙君是不会帮自己解释了,她顿时有些难过。
此时的仙君一袭白色广袖上衣,腰系绸带,脚蹬云履,正斜倚在榻上。
只见他单手拈个茶杯,目光落在那微不可察的水波上,就这样看了许久,不知在思虑何事。
一旁的小童十分不解,仙君此举何意,那茶可有不妥?
“这茶味道不对……”
仙君突然出言,给小童吓一激灵,忙回话:“禀仙君,梦清姐姐身体不适,告假了,茶是童儿泡的,手艺生疏,还请仙君责罚。”
说完做礼请饶。
仙君淡淡瞧了他一眼,抬手示意起身,没再多言。
殿前燃着白檀,风一吹那香炉飘出袅袅青烟,童儿闻着阵阵幽香,不免有些犯困……
侍卫磊目听说了梦清受罚的事,忙不迭端着汤药去看她。
梦清正在休息,听到敲门声,不紧不慢穿鞋下地,一般这时候来找她都没什么好事,所以不着急开门。
她打开门,一张堆满憨笑的大脸撞入眼里,她微微后撤一步,这才看清是磊目。
注意到磊目手里端着东西,她倾身瞧了瞧,是一碗汤药,那汤药稳稳地放在托盘上,还冒着热气。
“梦清,这是我给你熬的药!”
不等梦清开口询问,磊目目光灼灼地说道。
梦清看着他手里的汤药,一时有些发愣,这人……还挺关心她的。
“劳您费心,不过,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药就不必了。”梦清开口拒绝,不想再惹非议。
“我听说你今天又受罚了,都怪我做事莽撞,害你被谣言中伤,受罚遭罪。”
磊目十分懊恼,涨红着一张脸不敢看梦清。
“今日特来向你赔罪,我为人粗笨,也做不了什么,只做得了这碗汤药,希望你喝下后感觉好一些。”
听他这样讲,梦清顿时有些过意不去,怎能为避闲言碎语就伤害对自己好的人。
“磊目,你不必担忧,我没有大碍的,不用专门熬制汤药给我。”
她语调软和下来,边说边从磊目手中接过汤药,既然是赔罪用的,自然是要收下的,不然不知道对方要歉疚到什么时候。
“我没能好好保护你,只能在你病时照顾你……药快凉了,快趁热喝了吧!”磊目望着梦清,神情羞赧。
瞧着磊目的神情,梦清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热滚滚的汤药顺着喉咙滑下,顿时感觉身心都暖融融的。
“谢谢你,喝了汤药感觉好多了。”梦清出言道谢。
“生病就是要喝药的,你好些了就行,我还有要务在身,不能逗留太久,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磊目说着眼光在她身上巡视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大碍才转身离开。
梦清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倚着门框发了会儿呆。
有冷风过堂,风一吹,冻得她打了个激灵,她只得回屋待着。
“真的不该跟齐彩迩起争执,唉,我也是活该!”梦清自言自语了一番。
她往床上一躺,琢磨着近来发生的事情,寻思自己到底何时得罪过齐彩迩,想了半天没个头绪,决定还是躲着些吧。
梦清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思绪万千,不知过了多久才得以入睡。
睡梦迷离时突然闻到一股异香,警觉地睁眼,她发现床前站了个人!
“何人敢闯仙侍居所!”梦清一跃下床厉声喝问。
来人并不说话,手中洒出一把毒粉,梦清只觉有什么东西糊在脸上、脖颈上,很痛很痒很难受!
她赶紧与来人拉开距离,抬起衣袖挡住脸,同时祭出白虹青锋鞭。
她试图施法周旋好寻机逃脱,却不料四肢百骸传来剧痛,这才发现法力不知何时被封住了。
没了法术加持,白虹青锋鞭也用不了,她想要抹掉毒粉,可惜根本抹不掉,而且越抓搔痒感越强烈!
只能任凭毒素侵入她的肌肤、血液、皮肉……
黑暗中,来人步步紧逼,她凭借身法四下躲避,然而终究力竭,看来今日凶多吉少。
跌跌撞撞地靠在书案上,她记得前几日把仙府的出入令牌夹在了书里,果然摸到了!
避免被发现,她佯装眩晕,碰得书卷落了一地。
顺势倒在地上,手掌在白虹青锋鞭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进紧握的令牌之中,令牌传来温热。
镇宁府的令牌乃是苏木仙君亲自设计,除了有通行之用,还能用来报吉凶祸福。
然而敌人不会等援军到来,三两下弄晕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着醒来,身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大概是麻木了。
她发现自己被紧紧捆绑着,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费劲。
查看周围情况,此刻应该是在一辆马车内,她被随意丢在车厢里。
旁边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身份难辨。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她对蒙面人吼道。
那人不发一言,自顾自地欣赏手中的匕首,眼中透出嗜血的残忍。
“救命啊!有没有人,谁来救救我!”梦清边喊边叫,试图引起注意。
马车行驶在无人的荒野,她的呼救随风飘散,只有浅睡的野兔竖起来双耳,忽而又没了动静,于是继续甜美的梦乡,两颗牙齿颤啊颤,仿佛在啃食甘甜的野萝卜。
梦清昏昏沉沉,困在车中不知多长时间。
“姑娘,姑娘,你醒来了吗?”
有一道声音在呼唤她,是谁?
梦清艰难地睁开双眼,瞧见眼前的陌生男子,立刻警惕万分。
“你是谁?为何在此?”梦清语带质问。
“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身受重伤,我在林子里捡到你,帮你解了绳子,看你一直昏睡,恐遭野兽吞食,遂带你回府了。”那人解释道。
“林子里捡到我?”梦清颇有些讶异。
那人抬眸点头道:“嗯!”
随即伸手去解她的衣裳,梦清急急拦下!
“你干什么?”
“给你换药啊!”那人理所当然道。
梦清怔愣了片刻……这人真是……
“我自己换就行,你先出去好吗?”
那人看了看梦清,眸子闪了闪,也不做争辩,点点头出去了。
梦清松了口气,倒是个利落的人。
她挣扎着起身下床,走到镜子前,她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满脸疮疤,头上还包着纱布,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怕。
她心中一阵刺痛,到底是谁那么恶毒,给她下毒让她毁容!
还把她丢在深山老林里任她自生自灭,好歹毒的心肠!
恐慌和急切占据了她的内心,她很想冲出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浑身乏力,只好又坐回床上。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个子高挑、身量纤瘦,容颜清秀的女子。
女子给梦清号了号脉,又摸了摸额头,看了看舌苔 ,这才开口询问。
“伤口不疼了吧?”
梦清摇摇头,心里暗自感叹,这美女子的语气好温柔!
“那就好,不过……”她似乎很犹豫。
梦清瞧见她的犹豫,内心有些忐忑,但仍鼓起勇气道:“有什么问题您但说无妨 。”
美女子见她语气坚定,于是坦诚道:“你脸上的疤痕难以愈合。”
“是……这样吗?”梦清说着说着声音有些沙哑。
她抬手试图抚摸受伤的脸颊,被女子伸手阻止了。
那女子摇了摇头,出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绝望,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梦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本想装作很坚强的,还是高估了自己……
“再怎么难过,饭总是要吃的,起床梳洗吧,热水已经备好了,你洗漱一番后,吃一碗粥,喝些汤水,多少恢复些体力。”
美女子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梦清整理好情绪,起床穿戴衣物,想起来光顾着难过,忘记与美女子互通姓名了,一时有些自责。
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便看见那个自称捡到她的男子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见她望过来,竟也不客气一下,抬脚便进门了。
“姑娘,你起来啦!”男子笑嘻嘻地。
梦清细细打量了他一下,才发现这男子身材修长,个子高挑,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皮肤白净,五官俊朗,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倒是显得飘然出尘。
梦清俯身行了一礼,徐徐道:“妾身许梦清多谢公子搭救,他日必将衔环结草以报,敢问恩公尊名?”
“报恩就不必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在下蛇丘复容,姑娘唤我复容便可。”
蛇丘,难道是隐居多年的蛇族人?
梦清曾听仙门中人提起过,蛇族人生性凉薄,被世人忌恨,不得已隐居世外,千百年来踪迹全无,竟让她遇上了,还救了她的小命,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敢问复容公子,这是哪一处仙家所在?”
“这里是赤阳岛,岛上只一座赤阳门,我便是这仙门的掌令,人称赤阳仙君!”
蛇丘复容言语间颇有些自得,想来是许久不见外人,有一些显摆的意欲在。
赤阳门,梦清曾听仙君提起过,赤阳门在海中小岛上立派,府门易进难出,十分排斥外人。
没想到她居然被丢来了这里,看来齐彩迩是存了心要让她死得远远的,不过更没想到的是,那个与众仙家无甚来往的赤阳门,竟然是蛇族人所创。
瞧着蛇丘复容一脸的求夸奖求欣赏之态,梦清开口便换了称呼:“赤阳仙君声名远扬,梦清远在镇宁仙府也有所耳闻。”
蛇丘复容很是受用,热情邀请梦清在岛上疗伤,梦清眼下别无选择,欣然同意。
一转眼在赤阳岛住了一段时间了,这天,许梦清坐在湖心亭吹风,湖面波光粼粼,水气氤氲,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倒影映在湖里,水天一色煞是好看。
湖中有鱼四处游动,飘然无依,许梦清见着眉头紧蹙,看似自由的鱼儿,实则没有依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在那里暗自神伤,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悄然靠近。
“你这副颓废的样子,要是让别人瞧见,可要为你忧心了。”
许梦清闻言已经知道来者是何人,转过身来调笑道:“如今我这副尊荣怕是难以惹人怜爱。”
来人是蛇丘陌书,岛上顶级的药师,也是赤阳仙君的妹妹。
蛇丘陌书在许梦清旁边坐下来,又瞧了瞧她脸上的伤疤,抬手抚摸上那一处痕迹……
许梦清也没有躲开,任由她触摸,这段时间她的身体多亏了陌书调理。
微风吹起陌书的发丝,过近的距离使得发丝扫过梦清的脸庞,她嗅到了草药的香气。
陌书将指尖放在梦清的眉上,轻轻抚平那一处忧愁,嘴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别担心了,我已经找到治疗的法子了,只是炼药尚需些时日,你且耐心等着。”
梦清闻言眼眸亮了起来,“真的吗?”
陌书肯定地点了点头。
有闪亮亮的东西从梦清眼角滑落……
“你废了不少心思吧,谢谢你。”
“也别高兴太早了,丹药是我自行研制的,尚未有人试用过,且不知好不好使呢。”
陌书怕她希望落空,提前告知疗愈失败的可能性。
梦清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哪怕是有一点希望,我也愿意尝试。”
她转头看向湖中的倒影,脸上清晰可见的疤痕,狰狞可怖。
一只鱼儿突然出现,搅乱了水面,也搅散了倒影,只留下阳光下细碎的波纹,一闪一闪,闪进了梦清心里。
距离陌书开炉炼药已经月余,却迟迟没有消息,梦清决定去陌书的院中拜会。
陌书为了炼药方便,独自在赤阳岛上的斜峰山下辟了一处住所。
梦清来到院门外,这处院子并不大,抬眼望去,院中种了些花草果树,高高低低摆了许多藤条架子,架子上晒满了各种草药。
一股浓烈的药香随风飘来,梦清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动静惊到了埋头拣药的陌书,她从药架子堆里辗转走出,衣袂翻飞,飘然而立,见是梦清站在门口,招呼她自己开门进来。
梦清抬手解开了院门上缠着的花藤锁,莲步轻移走近陌书,见她手中抓着几样不知名草药,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陌书嘴角扬起,笑得和煦,这模样令梦清险些晃神。
“给你配置丹药用的呀!名叫斩风梅,是治疗伤疤的奇药。”
“哦?瞧着枯黄枯黄的,竟有此等功效?”梦清有些讶异。
“这是晒过之后的样子,新鲜的可好看了,这里风大,我们进屋叙话吧。”
陌书放好斩风梅,二人相携进屋。
叙话片刻,陌书望了望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去斜峰山上采药,清可有意向一同前往?”
梦清自是愿意,于是二人乘风御剑,前往斜峰山。
陌书说山中有一味药材需要傍晚时分采摘方能见效,梦清心中好奇。
先前听赤阳岛上的人谈论斜峰山上灵草众多,猛禽野兽也多,上山采药需万分小心。
在一颗六人合抱方能围住的老树前停下,梦清抬眼四下张望。
此处地脉灵盛,遍地奇花异草,脚下有一株小花发出蓝色的光,煞是好看,她忍不住俯身细细欣赏。
陌书出言阻止:“此花名唤罔顾,闻之可入梦,心志不坚者极其容易迷失梦境,非常危险!”
梦清赶紧起身后退一步,还好她戴了面纱,没想到这小小的花朵竟然有这样的作用。
她自认为心志不坚,走出梦境怕是艰难。
“山中越是好看的花越是要远离,切莫大意,跟紧我。”陌书提醒道。
梦清抬脚紧随其后,往林中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梦清感到脚软发酸了方才来到陌书采药的地点。
此处位于斜峰山的深谷,幽暗,险要,细心之人不难发现暗处藏着星星点点的幽光,那是野兽凝视猎物的眼眸。
“此处猛兽众多,十分凶险,打起精神,注意四周动静。”陌书看起来一脸戒备。
梦清点了点头,她刚到这里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直勾勾盯着,感觉毛骨悚然。
二人循着开满罔顾花的小路前行,不多时便进到了一个山洞深处。
洞穴顶部时不时有水滴哒哒落下,有时滴在梦清头顶,有时滴在眼睫上,有时滴在鼻尖。
她们停在一个深潭边上,此处地势怪异,潭中可见阳光,光照处有一巨石耸立,石上开满了粉色花朵,发出阵阵异香。
“伤你之人用心歹毒,毒中带有禁术,十分难解,需要这开在至阴之地的寻阳花,你在此处戒备,我去取来。”
梦清点了点头:“你小心些。”
“嗯!”陌书飞身前往潭中央。
梦清看着她飘飘然停在花开处,阳光洒在她身上,映衬着四周的黑暗,仿若神明。
梦清正看得入神,突然察觉到头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捏了个火诀抬头望向声音来处,洞穴顶上竟有一只大如水牛的千足蜈蚣!
梦清害怕惊扰了这东西,用腹语提醒陌书,陌书赶紧将草药收好,飞身回到了梦清身边。
二人正欲遁走,那蜈蚣不知怎的发现了她们,发出一阵尖啸,身上闪着诡异的红光极速向她们奔来!
二人同时祭出法器抵挡攻击。
梦清扬起手中的白虹青锋鞭向千足蜈蚣所在处抽去,蜈蚣机敏,轻松躲开。
梦清决定来个声东击西。
许梦清与陌书配合,陌书持剑直击过去,梦清的鞭子紧随其后,手腕处却留了几分力道。
果然那蜈蚣往后撤,梦清的鞭子猛地转弯,狠狠抽在它身上,蜈蚣顿时四分五裂,碎块飞散开来。
陌书惊呼:“小心,碎尸有毒!”
二人急忙施法于周身凝出结界。
碎尸散落处飘起阵阵黑烟,散发出刺鼻恶臭,梦清几欲作呕。
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嘈杂声音越发明显,仿佛有万人聚会于此,梦清心中暗道不好。
原来那千足蜈蚣作为车前卒探路而来,它甫一死去,那群隐藏在暗处的家伙便露出了爪牙。
这竟是一个蜈蚣家族。
陌书说自己看过古籍,知晓此处有灵草亦有毒物横行,没想到如此凶险。
刚刚对战一只千足蜈蚣二人尚且用了一番心思,眼下这成群的蜈蚣可如何应对是好?
二人背靠背互为防御,做好战斗准备。
陌书施法向赤阳仙君求救,梦清心中暗自祈祷赤阳仙君能及时派人相救。
千足蜈蚣狡猾,逐渐形成包围圈,一番恶斗后,将二人困在了湖中巨石上。
梦清和陌书身负重伤,这些常年在深山里弱肉强食生存下来的毒物狠厉无比。
梦清觉得是自己害了陌书,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治病,陌书不会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陌书并不在意这些,反而安慰梦清让她不要多想,专心应敌。
不多时天已经黑下来,洞穴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千足蜈蚣没能吞掉二人,越聚越多,在四周盘桓。
二人用术法凝出一道结界,调息休整。
约莫一刻钟后,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梦清见陌书在打坐疗伤,忍着疼痛独自起身查看情况。
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梦清摔在了石头上,头也磕破了。
她起身拍拍土,定睛一看,那绊倒她的物什闪着紫光,竟是一块宝石,这宝石散发着浓郁的紫色光晕。
心念一动,那块紫色宝石突然飞了过来,悬浮在她面前。
伸手触摸着宝石,宝石上的光泽十分柔和,但却有一股强劲的吸引力,仿佛要将她吸附进宝石中一般。
惊异之余,通过指尖传来的触感感受着紫色宝石,那感觉像是碰触到一条丝绸一般温润,而且这条丝绸十分柔软。
她尝试用法术查验宝石,然而宝石并没有任何变化。
试探性地将宝石握在手里,宝石上的光芒闪烁不止,像是要反击一般。
惊疑地放开手,宝石突然爆炸开来,一道道光柱从空中射下,打在身上,将她笼罩其中,她惊骇之余,想要挣扎,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到黑暗之中。
此刻她想到了一句话——好奇害死猫。
恐惧和迷茫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感觉身子越来越重,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迷蒙中,她似乎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星空,星空之下是数不清神祗和妖魔鬼怪,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盯着她看,想要将她撕咬殆尽。
她满心恐惧与愤怒,想要呐喊,想要挣扎,可是她根本就叫不出声,意识逐渐模糊,她最终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唤声,那声音幽怨又熟悉,她想要回应,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她仍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拼命挣扎,她终于从黑暗之中醒转过来。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长画,悬在虚空之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她犹豫着凑近瞧了瞧,画中文字居然是术法凝成,诡异非常,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知为什么,画卷之中流淌出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不记教训地伸手碰了碰画,顿时一股奇怪的力量附着在指尖,力量徐徐而上,灌入脑中,头脑再次昏沉。
画卷渐渐消失,她的脚下突兀地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光芒,耀眼的辉光将她包裹其中。
梦清有些迷惑,来不及多想,直冲云霄的辉光形成一股强大的威压,那股威压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被那股莫名的气势吓得不敢妄动,她呆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冲着梦清的脑袋袭来。
感觉到危险,她心中恐惧,连忙施法抵挡。
噼里啪啦一顿类似鞭炮的声音,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悬浮在光圈里,整个人像是嵌在其中。
梦清只觉得全身骨头仿佛断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一道光芒凝成的绳索缠绕着梦清,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在梦清的身上缓慢移动着。
那光绳缓缓凝出一根尖刺,在梦清的恐惧中,对着她的眉心狠狠刺了下去。
霎时,一股温暖的细流顺着额头沁入了梦清的灵台……
不知过了多久,梦清睁开双眼,发现脑子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有术法,有细碎的画面——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那块奇怪的宝石不见了,陌书仍在一旁打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围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蜈蚣群还在。
她闭上双眼,静下心,开始调息,顺便探索脑海里的东西。
过了半晌,她睁开双眼,那些术法已然镌刻脑中。
伤口全部愈合,一股强大的力量游走在她的筋脉之中,她感到周身清爽,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蜈蚣群已经对结界发起了数轮攻击,本就不够强大的结界岌岌可危。
瞧了瞧陌书还在疗伤,眉头紧皱,看来伤势严重,她起身立于陌书身前,以防蜈蚣突破结界伤到陌书。
略一思忖,她抬起左手,翻掌施法,掌心出现一团淡蓝色火焰,这是刚刚习得的术法。
她试探着将火焰扔向离结界最近的蜈蚣,那蜈蚣还来不及惨叫便化为了灰烬。
这术法果然厉害。
她唤出白虹青锋鞭,用力甩向蜈蚣群,挥动鞭子的同时施加术法,鞭子瞬间被蓝色火焰覆盖,蜈蚣触之即死。
不消片刻便解决掉了蜈蚣群。
蜈蚣被灼烧的灰烬落在潭水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覆膜,空气中散发出诡异的焦臭。
她被这术法的威力震撼,寻思回去得问陌书借一借仙法宝册看看,查查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虽然术法厉害,但也不是全无动静,为何陌书全无反应,梦清有些奇怪,伸手戳了戳陌书,她竟然软身欲倒,梦清赶紧将她揽在怀里。
原来陌书身受重伤,早已昏厥。
洞外传来声音,仿佛有人呼唤陌书的名字,应该是寻他们的人来了。
回去的路上,梦清内心有点忐忑,那石头里赋予她的能力带着邪乎劲儿,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陌书。
次日,陌书醒来,急忙忙遣人来请梦清。
一入院门便见着了赤阳仙君,梦清躬身行礼,一派温婉。
陌书伤势严重,此刻仍躺在床上,见梦清到来,关切地询问她伤得如何。
梦清表示在陌书的保护下只受了些小伤,调息一番后已然痊愈了,隐瞒了宝石与画卷的事情。
梦清觉得那术法邪气,暂时还是不透露的好。
梦清日日去探望陌书,陌书日渐好转,但梦清的眉头却一直紧皱着,看起来心事重重。
自从得到宝石中的力量后,梦清时常觉得心中郁郁,却不知愁从何起。
按理说她的修为已然提升,应该灵台一片清明才对,怎么倒是日渐愁郁了?
这日梦清又去陌书的小院拜访,将精心调制的果茶放在托盘上,一路走的小心翼翼。
到了地方却又碰上了赤阳仙君,料到他会在此,梦清准备了多一份,赤阳仙君欣然接下,喝了两口直夸梦清手艺巧妙。
陌书边喝果茶边点评 ,还不忘给出自己的改进建议,梦清点头应是。
陌书越讲兴趣越浓,说着就要起身煮茶,梦清赶紧拦着,央求她顾及身体,等好些了再切磋茶艺,陌书这才作罢。
一番饮茶畅聊,赤阳仙君邀她一起去蹴鞠,梦清婉拒,不料仙君执意要她一起,最后拗不过他,只能去了。
蹴鞠场地很宽,周围是高高的看台,听说仙君要蹴鞠,人们纷纷前来围观。
此时看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赤阳仙君蹴鞠技术非常高超,甫一开场便引来不少掌声。
为仙君欢呼的同时,众人不免议论一番赛场上的许梦清。
轻纱掩面,身形矫健,不能看出功法不错,以前似乎没见过,不知是何处高人。
几场蹴鞠下来,梦清不但不疲惫反而感觉神清气爽,仿佛把心中的郁闷气儿全撒了,精神头好了很多。
“梦清,累吗?”赤阳仙君边喝水边出言关怀。
“不累,仙君。”
“哈哈,说了别叫我仙君,叫我复容。”
“额……好的,仙君,哦,不,复容……”
梦清始终觉得叫复容有些别扭,称呼仙君显得尊敬些,不过既然仙君那样要求了,自己也只好那样唤他。
“梦清真的很厉害啊,杀得对面片甲不留,天赋非凡。” 赤阳仙君出言称赞。
梦清低头笑了笑,谦虚道:“是复容君带得好,梦清班门弄斧了。”
回到住所,原以为会一夜好眠,岂料夜深时分,梦清竟然做起了噩梦。
梦里有人责骂她,有人害怕她,有声音惊叫道:“妖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