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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案上铜镜倒映着一张清晰美丽的脸庞,赵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将耳上的玉珠摘下,然后放置在匣子装满饰物的匣子里。

      女子白皙的皮肤与暗黄的铜镜形成极大的反差。

      他站在她身后安静的看着她。

      好像很奇怪,只要内室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们之间都是沉默无言的,仿佛只要无人开口,他们就能一直这样安静下去。

      可是赵椿喜欢跟她待在一处,便是这样看着她对镜梳妆,也是高兴的。

      “您吃这个么?”他走上前,离她近了一些,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她看。

      江映宁抬头,甜丝丝的味道扑入鼻尖,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就像下午他在楼下望着她时一摸一样,清的一眼便能看到底。

      她目光微动,凝视了一会儿那串红彤彤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雅间喝了几杯蜜水的缘故,她口中总有些甜腻的感觉。

      “不了,我不想吃。”她偏过头。

      后面站着的人愣了一下,而后收了手,说道:“好。”

      “我今天见到朱将军了。”他道,“我没把事情办好……”

      江映宁不说话。

      他低头,急急地道:“我明日再去,你放心……”

      内室里没有旁人,他站在原处,微微抬头,正好与镜中的她对视。

      镜中的女子眉如烟黛,眼若秋霜,她的气色比之从前,已是好了许多,柔软的唇瓣泛着淡淡的粉意,看起来就像两片青涩粉嫩的桃花落到了一处,交叠在一处一样。

      铜色的镜子里照见了两道身影,她看着他低下头,不敢直视于她。

      看着彪悍,却过于涩口。

      她咬不动。

      “随你,先下去吧。”他道,“我要休息了。”

      桌案上的烛火发出噼啪的炸裂声,很小的声音,却让赵椿醒过神来。自那夜之后,她再未让他夜间陪侍过,他不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好,还是她不想要他了,这些天来这两种可能在他脑子里反复横跳,扰人心神。

      他身形未动。

      江映宁回头,说道:“怎么了?还有事?”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甚至算得上冷淡。

      因为她愿意留他,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人有野性,却听话。若是有一天他做不到这一点,那她终究不会留他。

      赵椿走近了两步,到她身后,右手轻轻扶着她的椅背,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握紧,低声问道:“您……还愿意让我侍奉您么?”

      他的话很低很低。

      显然是没有底气。

      镜中女子眉梢微挑,她起身,那双淡若秋月的眸子扫过他,指尖缓缓上移,抵着他的胸膛,说道:“那你要能侍奉得好……”

      话音未落,她便瞧见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就像她从前在母家的时候,哥哥养的一条纯黑的大狗,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只有那双眼睛亮的惊人,她去逗它的时候,单单是一句夸赞,就能让它围着自己高兴地转来转去。

      洗漱完后,她径直上榻。

      赵椿犹豫许久,也跟着上来,轻轻地搂着她。

      她从来都是背对着他的,赵椿能看见的只有一个漂亮的后脑勺,还一截白皙如羊脂玉的后颈。她睡觉的姿势很漂亮,也很安静,黑夜里,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着她的后颈,呼吸逐渐热了起来。

      他想亲亲她。

      但是他不敢。

      翌日,江映宁去前院见了邬正青,她问他能否将那批丝绸先给张敬纶,罗汗那要的再推半年,她可以先不买强壮的马匹。

      殊不知这句话在邬正青脑子里引起轩然大波,“你说什么?那真是张敬纶?”

      “我说昨日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邬正青挠头,一脸的难受。

      他跑来西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是因为当年他是开赌庄的,后来碰上了当时尚且年少的晋王,少年不懂事,非要去水最深的赌桌试上一试,他这新出炉的小年轻如何玩儿得过桌上的老油条,所有人都想宰宰这初出茅庐的后生,所以到后边儿,晋王不仅带在身上的银子输没了,还差点儿赔上一只手。

      最后是张敬纶亲自来赎的他。

      邬正青想起那天的架势,至今还在打寒颤。

      张敬纶下手忒狠,那天把人赎回去后,次日就满京城地封杀他,他躲躲藏藏,才跑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还要受这女人的驱使。

      想起来就恨。

      “当然不行,凭什么给他,这是你说要买马的,咱们只要跟搭上罗汗那,大好的宛马不就手到擒来了么?”他一拍桌子,恨恨道:“你听我的,不行。”

      他知道江映宁托那人查过一些事,可也没想到有一日在家门口碰上这冤家。

      岭关其实是有马的,但没有罗汗那的精良,她思考再三,看着邬正青皱着眉头的模样,也没有立刻拍板决定。

      这头,张敬纶也没有闲着,晋王买的几百匹健壮的宛马已经引了进来,江映宁亲自陪着他去了岐山操场,带他看了看马儿如今的状况。

      这些日子里,张敬纶也看出了岭关一些端倪。

      这处一直是她在主事,那位京城备享美名的侯爷却未曾出现过,听说一直在府中养病,可是这么些日子,他这政敌在西北晃荡了好几天,这位爷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来其中也是有猫腻的。

      他得了利,自然也不戳破。

      从草场回来的时候,将要上马,他却回头问她,是不是想用那批丝绸换马。他说得一派清和,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江映宁后背一冷,却忽然觉得可怕起来。

      “您怎知道的。”她道。

      张敬纶径直上马,告诉她,“我见过了罗汗那。”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僵,说道:“是,我确是这么想的。”

      这是岭关城,她的地盘,此人却轻而易举地知道了她近来的举动,还这般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这令她后背发凉。

      张敬纶却没想那么多,他勒着缰绳,坐在高高的马匹上,告诉她,“马匹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是你要先把那批丝绸给我。”

      她不答,他也未曾催促,只让她想好了再来找他。

      马蹄声响,透过连绵的岐山,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其实他愿意帮她解决,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天下没有白得的东西,若是她今日答应了,往后若是有事发生,必然要受到他的掣肘。

      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答应了?”

      回府后,她一到书房,就看见邬正青转转悠悠的身影,他跟张敬纶老大仇恨了,现在根本不想出门,万一碰见了他保不准自己能控制住手不去暗地里揍人。

      “你说呢?”

      江映宁还在犹豫。

      其实这件事不太好处理,但凡换个人,她都能很决然地回绝,但这是张敬纶开口的,一方面此人位高权重,她不好轻易得罪,另一方面他于她有恩,这份情她必须要还。

      只是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江映宁那日在罗定留下的那枚玉佩,他并没有给她,那就说明他没有要携恩图报的意思。

      “不行,你还是答应了吧。”邬正青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饮了杯茶,说道:“他不好惹,既然已经给出了台阶,你就先下吧。”

      这是个两权之策,江映宁可以买到上好的宛马,张敬纶也能顺利地跟月姜交差。她迫切于拥有自己势力,不管是父亲的死还是兄长的冤屈,都需要她去找答案。

      思衬良久,她答应了。

      而另一边,对于把朱将军请回来这件事,赵椿算得上是愈挫愈勇。他戴的是另一人的皮囊,说话却没有那人的傲慢和不知礼,每日两次上门,朱将军对他的看法也不一样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这位黑脸大汉总是把赵椿关在门外,他也不恼,翌日照旧拜访,说话也是温和的。

      朱兴昌每日开门都能料到是他,面上虽无表情,心里确是实实在在的偎贴了不少,就算是把他关在门外,事先也能先说上两句话,至少面上没那么冷了。

      到第三日,赵椿照常往朱将军宅院里去,这天,他不仅带了礼,还给了这位将军一张雪白的绫布,绫布渗着红迹,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字。

      写得歪歪扭扭的。

      “将军镇守岭关十数年,各镇民众看得清楚,其敬重之意实时难表,诸人都盼着您回去,继续带兵,守护一方安宁。”

      赵椿把绫布递给他。

      这是他跑了几天,从岐山北部各个村落里搜集来的愿书,他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去敲,诸人受够了狄人的侵袭,自然希望这样一位有经验有责任心的将军回来主持大局,于是纷纷咬破手指,在绫布上写上自己名字,以表自己的期愿。

      朱将军不喜欢这个从京城来的贵胄,但是他爱护百姓,没有什么比手上这块绫布更让他动容的了。

      上面上百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对他来说,意义不同寻常。

      “你回去吧……”朱将军吐了口气,说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看了看这个高大的年轻人,忽然觉得他也不是烂到了底。

      赵椿见他松动,高兴了起来,立刻牵了马要回程,只是他人都到巷口了,却遇见了另一个。那人一手提着一壶上好的胭脂醉,一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地进了巷子。

      正是上次在朱家宅院遇见的那位老者。

      老者精神矍铄,视线停驻在他身上,露出笑容,说道:“小友,之前让你来看我,怎的一直不曾见你呢?”

      “莫非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不曾?”

      赵椿下马,抱拳行了个礼,说道:“当然不是。”

      他道明了他来的意图,以及这几天的经历,短短三两句,老者便明白原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宣侯。

      这大名鼎鼎,自然是有来历的。

      传闻他自接手岭关以来,无所作为不说,还到处寻仙问道,找人做长寿之药,是个被京城脂膏熏软了骨头的男人。

      可是看着眼前身材健硕的青年,他又觉得传言不可尽信。

      “算了,既然遇见,便是缘分。”老者抬了抬手中的酒,说道:“不如陪着老头我,小酌一杯吧。”

      就这样,本情绪高昂地要回去告诉江映宁他把事办好的赵椿,忽然被老者留了下来,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眼前的老者,是陪伴他登临大位的最重要的师长。

      日落之后,晚星在空中明灭,他骑着马,踏着夜色回了府。

      老者海量,他被劝着喝了许多,一时头脑微醺,心里却记得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从偏门进来,几声奶声奶气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原是那只小猫咪。

      他醉沉沉地把它抱了起来,一道带回了后院。

      江映宁喜欢安静,他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只见软榻上靠着一个美丽纤细的影子,他头脑昏沉,因为知道自己要去见她,便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我……我说动朱将军了,他说他要考虑考虑。”

      他太过高兴,想要她快些知道,这才没有像往常一样洗个澡再来。若是以前,只要是进正房,他是一定要把自己搓干净再来的。

      江映宁闻言,忽然坐起身,目光微动,心中忽然松了口气。便是他回来一身酒气,也不再计较了。

      “你怎么让他答应的。”她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连日来的烦恼终于去了,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赵椿走上前,想要仔细地与她说,却忽然因为怀中猫咪挣扎捣乱,身子还在他怀里,爪子却勾上了江映宁的衣裳,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一下子眩晕起来,高大的身板一下子便压在了软榻上。

      江映宁一时不差,忽然后仰,又躺了回去。

      本以为会被这粗人压得吐血,只是几息之后,预料之中的重量感没有袭来,反而是一个干燥的热热的脑袋埋进了她的掌心里。

      他撑着身子护着怀里的猫咪,把它小心地放到了地上,然后昏昏沉沉地伏着软榻的边沿,头轻轻地蹭着她的掌心。

      这人就是醉着,也记得不能压着她。

      “我帮您把将军请回来了……”

      他闭着眼,双腿跪在地上,上身伏在软榻的边沿,亲热地蹭着她的手背和掌心。

      江映宁看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他脸上那张皮具撕了下来。

      他原来的那张脸,还是很耐看的。皮肤是她喜欢的深色,被太阳晒得极为均匀,有棱有角,鼻梁高高的。

      他靠着她,江映宁讨厌酒气,今日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推开他。

      其实,酒的味道,在不同的人身上,感觉也是不同的。

      干净的人,喝了酒也干净。

      不耍酒疯,乖巧地让人想摸摸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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