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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悬崖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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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婉崖上坐落着一方无名村落，三面悬空依山而建，在渡河峡谷的绝壁上度过了与世隔绝的百年。
像是被遗落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边缘地，巴掌大的土地上种不出农作物，峭壁间放不了牛羊畜，贫瘠而又隔世的生活在几年前得到终结——村里迎来了国家的扶贫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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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已经不断弹窗提醒当前通话信号弱，金子民看着仅剩一格的信号堪堪而危，给教授告假的电话今天也不可能打通了。
“完了，这次指定毕不了业了。”
金子民感叹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还会如此倒霉。
网上招募助山脱贫团队志愿者，口号是‘隔山不隔爱，温暖送到家’。
他是穿着小红衫一路扛着别人的棉衣、别人的米把温暖送到了，自己却回不了家。
悬崖间的山庄，住户仅有860人，前些年国家大力推动扶贫工程，在这里修了条崎岖的石头路直向山岭，车只能开到山下，剩下的路程需要人们一步一步爬上去。
也就招募些年轻力壮的社会闲人来做苦力，这次运气不好遇到山间连绵大雨，在山顶困三天才终于有放晴的趋势，幸亏是山村通上了电还不至于那么难熬。
没有网络信号，大家都把手机中仅存的几首歌循环了八百一十遍，甚至还用蓝牙分享互相换着听。
金子民躺在受潮严重的被褥上，他与几位一起被困的志愿者暂住在村子里空闲出的破败房屋内，这几床旧被子也是村民给些家中不用的。
山上寒气太重时不时感觉膝盖作疼睡不安稳，志愿团暂定中午时下山，金子民索性放下手机想要出门逛逛，等再过几年回来或许就要收自己门票了。
星月还没隐去，山嶂连绵生出白雾，望向云雾下重峦叠嶂的山影错落不清。
像是黑影苍云间，细看又是碧落散浮光，眺似烟海又非如凡间。
趁着天光微透云雾，金子民有意要保留这份美好，摸了半天想起来根本就没带手机，暗暗骂了自己真不中用。
吸了腔寒意肺凉的生疼，裹紧防寒服准备往回走，在转身那一瞬间听到了一声女孩的尖叫。
痛苦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个山谷间，空旷的山脉荡起一圈涟漪的回声，被拉长的嘶吼尤为诡异，振的金子民头皮发麻，吓出一身虚汗。
脑子中疯狂拟了回屋的路线，“无意冒犯无意冒犯...”金子民咬牙给自己微颤的腿打气，环顾四下无人又是凌晨时悬崖峭壁的山间，只那一声尖叫足让人毛森骨立，恐吓拉满。
在背到第四遍‘富强民主和谐爱国’时，金子民迎来了第二声惨叫。
在寂静的小村落中弄出这么大动静，半天没有一个村民出来查看，大家都紧闭着房门似乎还在沉睡中。
心是真的大啊，金子民咽下自己颤微的声音，还是决定装作无事发生不要多管闲事。
刚没迈出几步就听到一阵剧烈的撞击声，随即右腿上一沉，这步子是一点也迈不开了。
瞬间小脸刷白，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个...什么东西!”他腿上正缠着一团黑乎乎的物体，凌乱肮脏的毛发下勉强辨别出有张毫无血色的脸，正用眼睛死死盯着他。
金子民狂甩大腿试图把那团骇人的东西蹬掉。
“上帝啊..”金子民在大脑当机时先叫出了西方的神明，觉得不够严谨补了句：“观音菩萨太上老君老天爷啊你们在干嘛啊！”
直到闹剧结束，志愿团闻讯而来。带队的队长是位胖胖的中年大叔，赶来时金子民已经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瞧见一个瘦小的少年满脸无助的神情，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好像还有泪花飘过。
堂堂七尺男儿被山鬼吓哭也能理解吧？
自己莫名奇妙被小鬼缠上，又被后来居上的村民团团围堵，还对他指指点点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郝队用不太熟练的方言与村民沟通情况，架起金子民回到了休息处。
两人刚进屋郝队就反锁了房门，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金子民可没见过这阵仗，搞得就像自己要命不久矣一样，正要询问时倒是郝队长先开了口：“子民，有个情况要先给你说明——”
民风民俗这个东西国家是倡导保留的，毕竟少数民族众多，国土地域辽阔，各地方习俗千种千样都是从古留下的瑰宝。
只是不乏有险恶陋俗的现象。
对于陋俗，国家也出台过一系列明文暗规来制止缓解，但这些都对于与世隔绝百年的山民来说就是对牛弹琴，不顶事用。
“如果没遇到你，那小孩儿今早就出嫁为人妇了，这边的规矩就是新媳妇不能接触丈夫以外的男人。可小孩儿跑了出来还扒了你的裤子...”
郝队又深深抽了一口烟，表情显得有点为难：“他们的意思是...小孩儿已经脏了不能要，让你赔他们一个新媳妇。”
这下受过高等教育的金子民彻底蒙了。
感情趴腿上乱脏脏的一团不是什么孤魂野狗，还是个小女孩儿？还没腿高的小孩儿就结婚这法律不管吗？
心里越想越憋屈，半天嘴里堵了一溜烟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郝队看他挣扎的表情也能理解，偏僻的山里就是这样，早婚早育繁衍后代，这种情况还极有可能是近亲通婚。
把不遵守队律之类责怪的话说了两句，又觉得小孩儿和这位少年谁也没做错，怜悯心就上来了：“说是解决不了不让咱们下山，没事儿，我去交涉一下赔点钱罢了。”
金子民对下山的渴望与对这件事的愧疚交杂一起，脑子里乱的很，郝队叹了口气就出门交涉了。中午时才回来，把金子民单独叫了出去。
“你也知道这里通路没几年，也是穷惯了...他们说要两万，现金。你可以带走那个女娃，或者怎么处置都行...”
“要是接受不了我也能理解，我先让咱们队里人下山，这边没什么信号，大不了下了山报警处理。”
“报警有用吗？”
郝队闻言皱了眉，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诚实的告诉金子民：“很难说。”
那就等于没有用。
穷山峻岭，谋财害命。那边警察还在爬山，他坚信山民会更快一步的把自己从山上扔下去。
当事人金某多少有点难过，这感觉就像自己高高兴兴报了个旅行团，跋山涉水的过来把自己给卖了。
两万块对于学生来说借借还是有的，就是荒山野岭没有银行取款机现金要从哪里搞。
“刚给你凑了凑，大家身上确实是没什么现金。先让大家下山我在这儿，最好找个地方通知一下家里人，”郝队把这件事告诉了随队志愿者们，大家出奇的包容和理解，纷纷要为金子民凑钱赎身。
可心有余而力不足，零零碎碎凑半晌只有1256元。
看着那团叠到皱皱巴巴的钱心情复杂，金子民把钱推到一边，说了句谢谢不用了，然后拿起手机走到了外边一个小石坡旁。上次就是在这里接到了教授电话，如果祈祷今天运气好点可不可以来些信号...
老人总说一句话，人不能一天里倒霉三次。
除了金子民以外。
*
郝队在村口为其他人送行，村子里的男人就如怕金子民逃跑了一样，浩浩荡荡几十号壮年盯着送行队伍不放。
“没事小子哥陪你，活人还能被一点规矩噎死？”
虽说不想麻烦郝队长，但真要让他自己留下是死也不愿的，只能默默感激郝队，焦虑等待着信号。
盯梢的男人们都已经回家休息，郝队也回到住处给他拿些防寒的衣物过来。
又是四下无人，又是微光红霞烟雾四起，跟晨间景色不同，金子民已经无心观赏，一心只想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叮叮”一声打破寂静，是短信通知铃的声音，金子民腾地坐起来，来信号了！
无暇顾及接连而来的信息，第一时间扒开通讯录给自己唯一的朋友打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通，信号时有时无，金子民抿着唇，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他现在比任何时候还渴望逃离这个鬼地方。
指尖握着手机紧张的掐出红印，还有谁，还有谁能帮帮我...真的很想离开...
无声的祈祷终于被神明听见了一般，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金子民鬼使神差地按下接通键，压抑着自己欲来的哭腔：“喂...”
“啊！”对方是个听起来不太熟悉的男生，“金学长，我是易宁，还记得我吗！我刚找到你留给我的号码，没想到真能打通！”
易宁，上个月做义工时同行的学弟，路上相聊甚欢结束后自己确实留了电话号码，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现在联系了他。
金子民稍稍回忆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没时间闲聊正要挂断电话，那边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一般，又自顾自讲起来。
“等等学长！…是哭了吗？”
......
短短几句就安抚了焦虑的心，本来早该挂断的电话莫名有种吸引力。
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胡乱组织的语言夹杂着鼻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都统统倾诉给了这个叫易宁的人。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听懂，
天将亮时金子民顶着红肿的眼睛犯头疼，现在回忆起昨晚干的蠢事就又恼又悔。
在学弟那里丢了人不说，正事也耽搁了。
山上没有什么食材，清汤寡水的本就没什么胃口，金子民靠在椅子上歇息，无神的望向长满青苔的天花板。
郝队于心不忍，正要过去宽慰两句时门被敲响了。
起身预开门，还没摸到门锁门就被人从外一脚踹开，这腐旧的木门有些年头，只接了一脚整个门板就倒了下来。
踹门的人伸着的腿还没来得及缩回去，愣在原地，只是想稍加压力来试试威，自己也没想到门板会轻易脱落。
屋里屋外看着地上躺着的门板氛围静默的有些尴尬，郝队的脏话堵在嗓子眼硬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