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小白鞋》周公瑾的猫

27、风的回答

　　回到寝室子君吃了半盒饭，而我一口也吃不下，心里堵堵的，难受。心里有多少种猜测就有多少种否定，然后再猜测，再否定……在这循环往复中，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种焦虑。
　　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又给我们编排了座位。据说班主任编排座位是有章法的。前三排轮着坐，外向的搭配内向的，关系特别要好的从不编在一起……我仔细一观察，还真是这样。子君只跟我同桌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同桌过，郭虹与王霞也分开了。左枫和卢广志这两个混世魔王也分得远远的，让我有点愁的是，左枫编在我后面，看来又别想安宁了。
　　果然，第一节晚自习，他就开始不安分了。
　　他先是用笔轻轻戳我的背，我忍住，没理他。然后他直接在后面小声地叫：“肉丝，肉丝，来，给我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吧——”
　　我仍没回头，拿起桌上一本厚书向后砸去。只听后面“哎哟”一声，然后他开始哼哼唧唧：“最毒妇人心哪，肉丝你下手真狠，你要是把我打瞎了看你怎么办……”
　　我写下一张小纸条向后扔去：打瞎了就把你嫁给崔乐乐，要她每天服（zheng）伺（si）你！
　　只听见后面扑哧一笑，然后他戳着我后背说：“肉丝，算你狠。”
　　我还是没理他，心里烦着呢。而他似乎跟我铆上劲了，消停了一会后，他把两条腿伸到我前面来。我一动脚就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了。
　　“哎哟哎哟！你完了你踩到我的脚了！”他夸张地喊。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谁的猪蹄啊，伸那么远，再不拿走我要用力踩了啊！”我低头看着那双脚说。那双脚上穿了双新鞋，李宁牌。
　　“有本事你就踩，只要你踩得到。”
　　“真的？”我回头看着他，已悄悄提起一只脚，朝他脚上猛踩下去。
　　他一缩，灵巧地躲过了！我暗地里真有点佩服他的反应。
　　“哎呀肉丝，你来真的呢！”他有些气愤的样子。
　　“幼稚！不来真的难道跟你玩？”我冷冷地说。
　　“好，算你牛！”他伸出‘李小龙的手指’朝我用力一指，我冷笑一声，以示蔑视。
　　“喂，肉丝，你今天不对啊，怎么那么凶，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在后面小声地问。刚好下课铃响，我没理他就直接去了走廊。
　　走廊上的空气很好，丝丝凉风钻入肺腑。风一吹，大脑异常的清醒。一清醒，沈逸尘跟那女孩打闹的场景又浮在了脑海。
　　那种压抑的感觉又上来了。
　　一个人蹦跳着往我这边走来，一看这走路姿势我就知道是九九。她是来送信的。
　　会不会他在信里做什么解释呢？我一激灵，连忙进教室偷偷把信打开。哪有什么解释，他只是问我为什么不穿他送的衣服，是不是嫌不好看？
　　一股莫名的怒火冲上来。衣服？我还偏不穿了！
　　我把信撕得粉碎丢进了垃圾桶。

　　一晚上没睡好。
　　早上醒来眼睛有些肿，子君倒是神采奕奕的。经过一天的休息，她已经不痛了，今天像是重生一样。早餐后回到教室，发现左枫早坐在座位上，两手趴着桌面，脑袋搁在手臂上。这个状态不对劲！完全不像平常那个打了鸡血的他！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怎么啦？搞得像得了绝症似的。”
　　“肉丝我以后不敢跟你开玩笑了。”他眼睛里黯淡无光。
　　“哈，是吗，真是祖上积德呀！”我笑着说。
　　“你就刻薄吧你！”他有气无力地在桌上敲着手指，“今天早操时你是没看到沈逸尘，他死盯着我，那眼神像两把刀子似的……”
　　今天早□□还真没看到他，不是他不在，而是我故意不朝他那边看。所以我也根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看着左枫，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我感觉他是在警告我。”他说。
　　我心里突然变得很杂乱。如果真是警告，说明他心里嫉妒了，他嫉妒至少说明他还是很在乎我的；但如果是出自误会的警告，会不会对左枫不公平？我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解释？这个词一冒出来我又上火了——他还没给我解释呢！一想起他和那女孩打闹的情景，心里那股气又蹿了上来。
　　“别理他，同学之间开个玩笑很正常！他难道没有异性朋友，说不定比我还多呢！你在意这些干嘛，真是够闲的。”我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知是安抚他还是安抚自己。
　　左枫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走到走廊上站着。他没跟旁边的人聊天，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操场。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有找我说话，这很反常。看来他是真的有些怕沈逸尘。
　　午饭时碰到九九，她很开心地说下午有节体育课和自习课，她准备去铁路边捡鹅卵石，把捡来的鹅卵石洗干净，然后放在花盆里，像艺术品一样漂亮……突然，她两眼放光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如果说子君是我生活中的温馨陪伴，那九九应该是我未知世界的指引。她的活力让我想靠近，她的提议也总是让我心动，哪怕是——逃课。
　　本来我对鹅卵石是没什么兴趣的，我也不会养花，不管养什么花总会被我养死，但心情一直这么压抑着，我很有一种跑出去深吸一口气的冲动。可我们不同班级课程也不一样，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后面两节是作文课。物理课是一定要上的，那是班主任的课，再说跟九九的时间也合不上。如果真要逃……那就只能是作文课了。
　　“怎么样，去不去？”九九抓着我的手臂，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去！”我硬气地说。
　　心里有些忐忑。逃课，这可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上完物理课后我便跑向校门，我不敢回头看教室也不敢跟任何人打招呼，似乎背后有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盯着我。我像个预谋已久的越狱犯，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终于跨出了那扇大门。
　　九九在那等我，我拉着九九一路狂奔。
　　九九在后面喊：“慢点，慢点，跑得我……肺……肺都快吐出来了！”
　　我也不知为什么狂奔，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突然喜欢上这种感觉。当我跑得满脸通红，心脏砰砰砰地撞击胸口时，堵在心里的那团气好像散掉了，或者说已经感觉不到它了。
　　我们花二十分钟便跑到闸道口。我偷偷往学校方向看了一眼，那幢白色的三层教学楼在远处影影绰绰地矗立着，我感觉它离我无比地遥远又无比地熟悉，我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现在他们应该上课了吧，语文老师肯定发现了我不在，不知道他会向其他同学问些什么……想到这，我心里一阵隐隐的不安。
　　“走吧，他们应该在上课了。”九九突然说了一声。
　　是啊，既然现在回去是不可能了倒不如玩得尽兴点！
　　我心一沉，反而不纠结了。
　　“往左还是往右？”我们竟同时问对方。
　　她哈哈一笑，说：“随你。”
　　我们往那次偷红薯的地方走去。九九展开双臂，在一根铁轨上摇摇晃晃地走，像一只飞不起来的鸵鸟。有时她又从铁轨上跳下来，盯着路面，像只土拨鼠似的在地上又刨又捡的。
　　我发现她捡的鹅卵石还真的挺漂亮，一下也来了兴趣，跟她一样伏在地上做起了土拨鼠。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突然问道。
　　“不是逃亡的日子吗？”我自顾一笑。
　　“嗯……也对。”她淡淡一笑说，“今天我妈结婚。”
　　“结婚？那你爸……”
　　“去年离了。”
　　“去年？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起？”我很惊讶。
　　“还记得那次我们来这偷红薯不？就是那天。”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仰着头把鹅卵石对着阳光认真地看。她是真的来捡鹅卵石的，还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现在已经装了半袋子了。我想安慰她两句，但看她那样子似乎根本用不着人安慰。
　　“那你的……后爸是个怎样的人？”
　　“不是后爸，是她的老公，不管了他们了，跟我无关。”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有结束这话题的意思，我也不好再多说了。我趁机岔开话题：“你跟那个赵硕没有发展起来吧？”
　　“也算不上发展吧，就挺合得来的普通朋友。”
　　什么叫“算不上”？我似乎从这话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真的该劝劝她了。
　　“还记得那瓶药吗？为什么收了后又退给你？”
　　“那瓶药啊，他跟我解释了，说当时感觉好了也用不着就退给我了。”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我把她手里的石子抢过来扔在一旁，“罗大妞，请时刻保持清醒，千万别犯傻。”
　　她斜着眼看我半天，然后笑着摇摇头：“唉，什么叫傻呢，也许每个人都犯过傻吧。”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有人说年轻就是用来犯傻的，要不然等以后成熟了，老了，想犯傻都没机会了。”
　　“这是哪来的理论啊，说得一套一套的。”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回味着她刚才的话。
　　“放心吧，赵硕不是坏人。”说完，她突然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上周约你去饭店的到底是谁，快说！”
　　我突然觉得，那件事我得告诉她。
　　“高三一个男生，你认识的。其实那天是我生日，他想给我过生日，也不知他怎么知道的。不过最后饭也没吃我就回来了。”
　　“他？是谁？”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硕？”
　　“嗯。”
　　“我明白了。”她略一沉思又轻松地拍了拍我。“原来是你生日啊，难怪杰克忙进忙出的。我是奇怪呢，如果请你吃饭的人是杰克你干嘛搞得那么神秘，后来才知道他请假回家了。你不知道吧，那天也是他妈妈五十大寿呢！居然是赵硕那小子，我倒没想到，看来只要是男生都喜欢美女，也正常啦。”
　　我也很惊讶，怪不得那天从饭店回来后就没见到沈逸尘的影子，再一联想他中午回来时衣袜整洁的样子，原来是这么回事。想想让他这么奔来跑去的，也算是有心了。
　　我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