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二十五年》卓娅的小熊

6、元宵惊魂（上）

　　“素儿，你认识七弟？”
　　刘璟行满腹狐疑地问陈素。
　　“博师兄，我和仪王殿下两年前在太学院有过一面之缘”，陈素调皮地瞧一眼刘璟宁。
　　刘璟宁明白陈素的意思，应声道：“四哥，两年前我在文渊阁遇到一位太学生来借书，聊了几句词。具体聊什么我都快忘了，但太学生那其貌不扬的长相确是记了许久，想不到居然是这位美人姐姐扮的。”
　　刘璟宁的解释合情合理，刘璟行也没什么好不相信的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仪王殿下和素儿相识很久了呢”，陈岱一边接话一边盯着陈素。
　　“七弟，你也认识陈太傅的两位高徒了，以后互相多关照些。陈太傅已经奉召进宫了，你也快去准备准备，待会儿随我们一同入宫。”
　　“我这就去准备。可是四哥，你们难道穿成这样进宫面圣吗？你要是缺银子花就告诉我一声嘛”，刘璟宁不忘调侃四哥一句。
　　“你想什么呢，我们要是穿着华服进你的府邸，得多招人注意呢？”
　　刘璟行平时的确喜欢着私服访友，但他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裕王党摩拳擦掌欲拥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在民间流传甚广，若是四皇子与自己的胞弟走得太近，不免会生出四皇子结党的流言。
　　“你去准备，我和岱师兄还有素儿先回府。半个时辰以后会有马车来接你，我们在正阳门碰面。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别胡闹，也别任性。”
　　刘璟行细细嘱托自己的七弟。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正月十五的京城热闹非凡。从清晨开始，御街两侧就支起了许许多多摊位，有表演喷火的、有踩高跷的、有表演杂耍的、有带着小戏班当街唱戏的，小吃摊子和摆满点心的推车就更数不胜数了，还有悬挂着各色花灯的大小牌坊，可谓玲琅满目、应接不暇。行人如织，善男信女手提花灯行走着，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肩上，看着满街五颜六色的花灯和各式各样的表演，脸上洋溢着纯真又兴奋的笑容……

　　宫里也充满着节日的喜庆。大殿里早已安置好四五十张食案，食案上摆放着十余样菜品果蔬。刘璟宁最喜宫里御膳房做的金银夹花平截和金玲炙，这次进宫打算吃个够。乐手和舞女们也准备妥当，元宵宴将表演七德舞、九功舞和上元舞，这些是刘璟宁不喜欢的，他打小就不喜欢打打杀杀，而这三支舞曲的起源与宫廷政变有关。
　　元宵节当然少不了焰火，千灯炫彩，歌舞悠长，霓虹彩焕，轻雷几声，漫天落缤纷。
　　往年的元宵节，刘璟宁要么是陪着自己的母妃待在揽月阁，要么是拉着自己的十弟刘璟城跑到南角楼，而这次刘璟宁却思考着如何才能邀请陈素一同去北花园梅湖的湖心亭观焰火。

　　刘璟宁先随宸王入春华宫拜见自己的母亲贤妃。杨氏许久未见自己的长子，她抚摸着璟行的脸，叹气道：“两年，我儿瘦了，是不是书院里吃不好，自己又太用功，寝食无定时。”
　　“母亲，没有的事儿，儿子往常吃得好睡得香，只是近一个月舟车劳顿，瘦了一些。母亲别担心，修养几日就好了。”
　　刘璟行用温柔的语调安慰着杨氏。
　　刘璟行一辈子的柔情只给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师妹陈素，可惜这两位最后都没得善终，这些都是后话了。要是刘璟行这时候就知道两人的结局，或许他就不会急着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了。当然，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母亲，这次四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陈太傅和他的孙女还有另外一位学生也一同进京了。”
　　刘璟宁不想看见母亲落泪，就转移了话题。
　　“这事儿我听皇上说起过。陈太傅是两朝重臣，璟行能获得他的襄助自然是好的，只是……”，杨氏机警地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下人在场后才继续说，“你们的父皇不喜欢皇子结党。陛下对璟行擅自离京去松山书院求学一事一向不满，璟行，你还是要小心点好啊。”
　　杨氏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长子。
　　“母亲，儿子从来不做无准备之事。母亲放心，我不会冲动给自己招来祸患。”
　　刘璟行的这番话表明他有大事要做，知子莫若母。
　　“璟宁，你先去昭和宫看看贵妃娘娘和十皇子吧，十皇子从十天前就开始叨叨着要见你了。”
　　在支走小儿子后杨氏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她一脸严肃地问刘璟行：“璟行，我从来不期望你能当上太子，荣登大宝，做母亲的只求儿子们能够平安度过一生，答应我，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弟弟，别卷进夺嫡”。
　　“母亲，您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既已下定决心争夺皇位，就不会住手，哪怕要赔上千万条人命”，刘璟行紧紧握住杨氏的手，“母亲安心，我知道夺位的危险，我可以死，但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和璟宁半分……”。
　　啪一声，刘璟行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杨氏一巴掌。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们母子三人是一条命，我和璟宁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刘璟行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母亲下手太重，而是因为他明白无论是成是败，他永远都有依靠。

　　“陈太傅，朕读了陈岱的吏治篇和律法篇，确实是个百年一遇的人才。朕有意为其安排官职。中书舍人吧，太傅意下如何？”
　　中书舍人，负责起草诏令，是一个离权力中心极近的官职，陈缙云没料到孝武皇帝一开始就如此重用陈岱。
　　“臣惶恐。岱儿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陛下委此重任，臣担心岱儿担当不起。”
　　“陈太傅就别替自己的学生推辞了。你虽早已告老还乡，当了二十多年山长，但放眼中央与地方，本朝能臣清吏大多出自你的门下。既然你替学生献上这两篇，就表示你看重陈岱，你相中的不会错。迟几年用不如早几年用，你说呢？”
　　孝武皇帝有他的打算，朝中当前多老人，行事日趋保守，暮气沉沉，亟需能干的青年才俊补充官僚体系的血液。
　　看陈缙云还在犹豫，孝武皇帝便不耐烦的说道：“陈太傅莫不是留着陈岱接自己的班，书院之事大于国事，所以不肯放人？”
　　陈缙云一听慌了，他不是不肯放陈岱入朝为官，只是陈岱此前从未踏足官场，不知其中险恶，一出仕就担任中书舍人这样的要职，办错了事就可能丢掉性命。然而皇命难违，陈缙云只好同意，孝武皇帝终于笑了。
　　孝武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陈太傅，你的孙女叫陈素吧，朕读了她写的日知录，听说她容貌姣好，不知婚配与否？”。
　　孝武皇帝倒不是为了充盈自己的后宫，他在考虑为自己钟爱的几位皇子挑选良人。
　　陈缙云听罢立即回复道，“素儿已满二十，未有夫家，臣曾为此着急过。只是素儿十六岁时立誓终身待在书院，与青灯古卷为伴。臣尊重孙女的意愿，终身大事也就耽误了。”
　　“可是朕听说璟行与她极要好，璟行在书院生病时都是陈太傅的孙女侍奉汤药，难道消息有误。”
　　孝武皇帝在每位皇子身边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宸王自然不会例外。
　　陈缙云连忙解释道：“据臣所知，素儿的确仰慕宸王殿下，但只是妹妹对兄长的仰慕，逾矩之处是绝没有的”。
　　“朕也只是说说，陈太傅别太当真。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看来是嫌弃我刘家家业不够大，不愿意给朕当儿媳妇呀！”
　　孝武皇帝的这番自嘲中透露着几分试探，陈缙云并非不知。
　　“是臣的孙女德才不够，恭敏不足，恐难侍奉皇家”。
　　“陈太傅别替孙女妄自菲薄啦。这样吧，请陈素进宫给皇子们当伴读总是可以的吧，不列入内命妇，仍旧住在宫外。”
　　孝武皇帝不好太为难陈缙云，于是决定以退为进。
　　陈缙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孙女有一天会成为南梁皇后，辅佐皇帝开创盛世。现在皇位继承人未定，此时赐婚，她的夫君若最后没有登上皇位该如何？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想办法将陈素送进后宫。
　　了解陈缙云这一想法的，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学生陈岱和刘璟行，这也是刘璟行决定角逐太子之位的一大原因。
　　一君一臣，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