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二十五年》卓娅的小熊

3、初七大雪

　　太平二十四年的冬天极旱，自入冬到腊月二十八，京城未飘一片雪花。御史中丞张鉴、王自遂上表，批评孝武皇帝连年征伐，搞得国库空虚，民间怨声载道，今冬大旱实乃上苍对皇上的警示。
　　孝武皇帝读后龙颜大怒，命人将在御史台值班的张、王两人拿下，押至刑部大狱，未经允许不得提供饮食。孝武皇帝的意思是要饿死这两位御史中丞，狱长和狱卒们也都深明圣意。于是不管张、王二人的家属塞了多少银子，都没能向牢房中递进一碗稀粥。
　　张、王两人不是头两位吃螃蟹的人，在此之前就有二十几位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向皇帝谏言，勿再派大军讨伐北齐以及西戎各部。然而，孝武皇帝想当始皇帝，毕生心愿就是横扫诸国、一统天下，然后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
　　自太平二年杨澄兵败暨水之后，孝武皇帝励精图治，运筹谋划。他不顾太皇太后的强烈反对继续推行先皇开启的土地改革和税制改革，加强北方的兵力部署。为了解决军队的后勤保障，他将一部分盐铁销售权卖给收购并将粮草运往北方各军营的商人，同时还在边境地区实行屯田制，增强驻军自给自足的能力。驻守边疆的军队中属李广平、杨元济和楚先三部战斗力最强，三位都是不出世的将才。而杨元济是杨元度的堂兄，宸王、仪王得喊这位杨将军一声舅舅。
　　能进攻的部队必须设备精良，为此孝武皇帝不惜拿出皇家私库的钱购买西域良马。工部也不得不效仿皇帝陛下，每年拆借几百万两银子给兵部制造火药大炮。从太平三年到太平二十五年，兵部的开支每年都是六部里头最大的，其次是工部。工部除了要分担为兵部制造火药大炮的费用外，还需要出漕运、水利、修路的钱。

　　南梁版图，除了东部一小块是平原以及中部有大河大江冲刷出的绵长谷地之外，其他地区多山地丘陵。孝武皇帝的心愿不仅仅是统一天下，还有在帝国内建立四通八达的交通网，一来方便货物的运输，二来是促进形成价格南北差异不大的统一市场。而在这样一个地势起伏大、平原面积小的国家建起密密麻麻的标准道，那么成本就必将以亿万两起计了。
　　可惜上苍好像并没有因为孝武皇帝受命于天而额外关照他的雄心壮志。太平五年、太平十年、太平十二年和十三年、太平十七年、太平十九年、太平二十二年、太平二十四年，南梁境内发生大规模的洪灾旱灾。太平十九年，岷江领域决堤十数次，淹没良田百万顷，还有就是太平二十二年的大旱灾，绵延四五个产量州，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再往下数就是太平二十四年冬的旱情，朝廷上下都担忧来年春末恐怕要打不到麦子了。
　　老不下雪，眼瞅着就要影响来年的收成，孝武皇帝只好斋戒准备祈雪，其他在京的皇子也入宫陪父亲斋戒。七皇子刘璟宁因为前月出游玉山时失足落马，摔伤了左腿，便无需入宫参加祈雪仪式，也就错过了在宫内与母亲守岁过除夕。
　　太平二十五年正月初七，从早上起天空就一片铅色。刚过未时，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王府暖阁的窗户吱吱作响。刘璟宁听着甚是烦心，就披上裘衣走进半月池旁的凉亭里。凉亭两侧的梅花开得正闹，风一吹便纷纷落下，刘璟宁默默吟起了“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倏忽飘起了雪花，点点洒洒，刘璟宁一时竟没分清究竟是梅花还是雪花。他伸出手，看着它落入掌心，然后化了。“是雪！太好了，下雪啦！”刘璟宁开心地喊了起来。王府的下人们从屋内跑出来，看到他们的七皇子像个二傻子一样手舞足蹈。下人们先是一怔，然后抬头看到漫天飘舞的雪花，于是跟着主子一起大声欢呼。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一夜大雪后，大地银装素裹，京城的百姓欢喜异常。这场及时雪预示着太平二十五年会平安无事地度过吗？
　　正月初八清晨，雪后初霁。京城外玉山顶的下马亭里，一位白须飘飘的老者静静地注视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京城，他的身后站着三位年轻人。三人穿着细布白衫，腰间系深青色束带，一副书院学生的打扮。这三位，一位是杨博，也就是宸王刘璟行，另外两位是他的师兄陈岱和师妹陈素。三人的老师，那位老者，就是松山书院的山长陈缙云。
　　还在暖阁里呼呼大睡的刘璟宁一定想不到，三陈的到来会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