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一世长安》清歌旧酒

1、初遇

　　四面危墙围起的大城透露着威严，和深沉的夜色一起弥漫着庄重的压抑。而城中反倒是一片喧闹祥和。灯火在夜幕中格外晃眼，城中河的两岸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幼童左手提着莲花灯右手扬着风车，撞上了前行带着面纱的姑娘。
　　黎安被撞的得一个踉跄，面纱顺势落下，她下意识抓住孩子的肩膀，侍女阿芙赶忙扶住她。
　　“姑娘没事吧！”阿芙拉起黎安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转头呵斥小孩子“怎么回事儿，会不会看路！”
　　黎安摁住阿芙的手，冲她摇了摇头，“没事”，然后蹲下身子抬手拍了拍小朋友蹭脏的衣服，“没磕到吧，下次当心一点。”
　　青雉抬头看着黎安，两只眼睛亮起来，结结巴巴：“姐，姐姐……你真好看，就像画儿上的仙女。”
　　阿芙“噗嗤”一声笑起来，“你这小子毛毛躁躁的，嘴倒是会说话。”

　　“阿雉。”一道清冷男声从身后传来。
　　黎安转过身一看，面前的人穿着黑色纹竹绣的长衫。容色俊朗，摇着纸扇透露出一股子不羁或者说是吊儿郎当来。
　　那人看见她倒是没有半分收敛，微微愣一瞬，然后挑起眉眼，猛地凑近一步，弯身看着黎安有些被吓到还佯装镇定的面容，忽然眼睛弯弯，退后一步向黎安作了个揖。
　　“在下的弟弟不懂礼数，冲撞了姑娘，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
　　黎安收敛神色，缓缓后仰，直起身裹紧身上的裘衣。
　　“孩子而已，本也没放在心上，公子作何说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季闻声倒是没想到黎安会如此直接地呛他。倒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他伸手捏了捏脖子，上下打量一圈黎安。面前的姑娘裹着鹅黄色的大裘衣，精巧娇艳的五官被盖在皮毛领子底下。面容姣好，算的上是难得美人，就是过于苍白了，病恹恹的。

　　季闻声“啧”了一声，伸手抓起黎安的手腕。
　　“！”“！！！”阿芙本就紧着黎安，生怕她磕着摔着了，季闻声这一举动倒把她吓一跳！好一个登徒子！
　　阿芙猛得推开季闻声：“好你个登徒子，你！…你…你无礼！”
　　季闻声猝不及防被推得后倒一步，也没生气。好笑地看着黎安“你这侍女倒是有意思，都是个登徒子了，还什么子有礼什么子无礼的。”

　　黎安久未出过门，除了康州府的仙医有时候会下来给她开两味药，与外人几乎无接触，更何况是一上来就言行无状的陌生男子。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惊惶，她抓起面纱，一边遮住自己的脸，一边带着阿芙后退，与前人拉开距离。

　　“公子这身打扮也不是什么人都穿得起的，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言行，本就不妥，阿芙说得可有什么错处？”

　　季闻声往上前一步。
　　阿芙就护着黎安往后退一步，心底下暗自懊悔。姑娘病来从未出过门，今日西京神灯节乃是大庆，姑娘想了好久，买通了门房带她偷溜出来，她没敢告诉老爷，一开始心疼黎安身体不好，从未出过扶门，二来想着带姑娘逛完神灯节就立马回府应该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个登徒子。

　　她皱起眉头呵斥季闻声：“烦请公子自重，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喊人了。”
　　季闻声闻言丝毫不停歇。

　　青雉在季闻声身后还举着他的风车，看看黎安，又看看季闻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哥哥！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

　　季闻声打断他，“黎小姐”，既没有看着阿芙，也没有转头看青雉，他看着黎安，稍稍低下头，勾起嘴角，“倘若我这个登徒子能救你的命，你还喊是不喊。”

　　黎安陡然抬眼，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没告诉父亲，也没告诉阿芙，这次偷偷出来看神灯节不过是已经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眼前这人这般说道，黎安辨不清真假。
　　她沉默一会，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公子认识我。”
　　还没等季闻声回答，黎安接着说到：“公子想从我这里图些什么。”
　　季闻声摇了摇扇子，像假半仙一样晃晃脑袋：“许是姑娘貌美，在下于心不忍呢？”
　　“……”
　　很不靠谱。黎安在心里面想。
　　罢了，黎安转身带着阿芙准备回府。

　　季闻声站在原地，吊儿郎当地朝着黎安说到：“在下手里有两枚祈海精怪生出来的珠子，听闻能驱万邪治百病，想必黎小姐会感兴趣的。”

　　黎安一瞬间站在原地。康州府的仙人说过，祈海位于陆地正东方边缘，周围瘴气横生，莫说凡人，仙人都难以踏足。传闻祈海奇珍异宝千万，珍贵药材更是数不胜数。
　　她的心跳还是加快，沉寂的眼睛透露出一些光亮来。

　　“公子想要什么？”
　　季闻声摸摸青雉的脑袋，青雉抬头看他。
　　“在下还没想好，大抵从姑娘手里换个条件，黎府可是西京大府，若是日后有求于姑娘，还希望姑娘记得。”
　　黎安不说话，季闻声也不说话。

　　阿芙着急地拉了拉黎安的袖子，道：“小姐，仙长说您的病祈海的药是有可能治好的，老爷找了那么多年……我们带他回去见老爷，他要什么，老爷会给的！”
　　黎安安抚地捏了捏阿芙的手，抬头对着季闻声问道：“公子所求倘若需要我黎府上下性命来换，倘若需要我黎府谋财害命，伤天害理，又如何，为了我这身子，毁了黎府，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季闻声咧开牙，“黎姑娘还请放心，我季闻声虽算不得什么好人，倒也不是奸邪之辈。这个要求不关乎黎府，也不用黎姑娘杀人放火谋财害命，这样可行？”

　　黎安盯着他，面前人的眼睛明亮黝黑，和自己死气沉沉的瞳孔截然不同。季闻声虽行为放荡，却洋溢着一种活力。她羡慕的那种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