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阴阳鱼（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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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容貌姣好的少年在邱衍面前完全显形。如果忽略他略微苍白的皮肤和嘴唇，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是鬼魂。就算在电子蜡烛的光照下，也有影子从他脚下蔓延出来，和身后的大片阴影连在一块。
看到这一幕，邱衍反应极快地联想到了原主挑选不慎的水果供品和故意隐藏起来的粗糙遗照，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俗话说“鬼话连篇”，鬼在常人眼中是难以轻易交心的存在，毕竟谁都不知道人在死后还会不会为人时的是非善恶观念。
古人认为人的精神灵气由魂魄构成。魂是阳气，构成人的思维才智。魄是粗粝重浊的阴气，构成人的感觉形体。魂魄阴阳协调则人体健康。人死魂归于天，精神与魄脱离，形体骨肉则归于地下。魂是阳神，魄是阴神。
道教中早就有三魂七魄之说，魂为思想，魄为身体。所谓的“借尸还魂”、“阴魂不散”说的就是灵魂。《抱朴子·地真》有言：“欲得通神，宜水火水形分，形分则自见其身中之三魂七魄。”
而魂又为阳魂和阴魂。阴魂是死去的人身上的灵魂，阳魂是指人在阳寿未尽的时候通过某种方式而出窍的魂魄。
死去的鬼魂魂魄不全，只有一缕阴魂以维持生息，自然性格习惯也会和生前大不相同，脾气也会更加暴戾乖张，这也是很多人认为鬼怪蛮不讲理的原因。（注1）
正常人对鬼魂一类的存在大多采取能避就避的原则，而原主面对如此性情阴晴不定的恶鬼，就算生前两人的关系再怎么亲密，现在有所警惕防备也是应该的。
邱衍觉得，原主应该是故意维持在一滴血的限度内，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祭出少年的实体。就连他这种不信神佛的人也知道，得到实体的恶鬼力量一定会大大提高，那原主一定也有所顾忌，害怕将来有一天自己会被恶鬼反噬。
和一脸淡定、甚至打算为自己绝妙分析鼓掌的邱衍不同，放映厅角落处一个戴单片眼镜穿长袍的男人见到少年在吸收了邱衍的血后现出实体，端正的上半身情不自禁向前倾，瞳孔微微收缩，往日里平静淡然的神态被打破。
他身旁一个戴着乌鸦面具、身上的大部分皮肤被披肩礼帽覆盖的人见状，微微向他那边侧头以示询问。
眼镜男人端起放置在桌板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奇怪……这个副本的原剧情不是这样的。”
听到神算子张翼然的话，疫医露出来的一只苍白消瘦的手轻轻曲起轻敲膝盖，示意他继续说。
“我进来之前跟你说过，这个本我以前去过。原剧情里这个恶鬼就没有多少戏份。”张翼然紧盯着屏幕上现出实体的精致少年，“《艺术至上》基本上场景只发生在学校里，最后的boss只牵扯到之前那个教美术的杨言。现在不知道这个新人到底触发了什么，莫名其妙把恶鬼祭出了。”
疫医转回了头，默不作声地在思量着些什么。
早已习惯了这位搭档的沉默寡言，张翼然开始自己推演事件发生的概率和走向。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手中幻化出算盘和账本，屏息凝神开始推演。
须臾后，张翼然的动作戛然而止。看到他停下，疫医的鸟嘴面具微微转动，里面传来了沙哑低沉的声音：“算出了什么？”
张翼然表情凝重，单片眼镜反射过一道精光：“前途一片迷雾蒙蒙——”
“全然未知，不予推演。”
……
邱衍暗戳戳地用余光瞥着现出实体的少年，慢慢从垫子上跪坐着起身，拉起少年冰凉的手引着他坐到宿舍的单人床上去。
看得出来少年十分激动，就连被拉住的手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从恢复意识开始，他期待着祭出实体的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就连做梦都希望着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哥哥身边，而不是以之前那种阴阳相隔的灵体形式。
邱衍坐在床上，默默敛下眼皮，安分地扮演着忧郁的漂亮雕塑，“今天能看到你现出实体，我真的很高兴……”他很巧妙地犹豫了片刻，欲盖弥彰道：“唔，整体上很高兴。”
捕捉到他语气中的遮掩，少年有些不爽，但还是关切占了上风，“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从进门开始就不太对劲。”要不是后来哥哥毫无纰漏地完成了往日的供奉，他差点就忍不住出手了。
当看到少年的身体出现时，邱衍心里就隐隐有了一个打算。此时听到少年主动开口问，他就当少年主动要求帮忙了。
他正愁做任务进度太慢，要到处找原主的现金去向。现在这个恶鬼不正是送上门的跑腿打工仔吗？这简直就是瞌睡碰上了枕头！
既然已经吸收了他（原主）的血，也收下了他（原主）的贡品，那他收点利息也没什么关系，别人上赶着给他打工他还不乐意收呢，倒是便宜这歪打正着的小子了！
原主：？你搁这榨生产队的驴呢
邱衍头垂得更低了，少年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就连声音也断断续续的，看起来很难过却又不想把情绪带给刚刚显形的自己，“我的钱不见了，债主说要告知学校，勒令我退学……”
少年的心思一下子被搅乱了，变着法子想要安慰哥哥：“哥、哥……别难过，你的钱大部分都在何婆那里，我们去找她就好了，一定能追回来的！”
【叮！】
【玩家邱衍完成赏金任务：找出扮演角色——学生·邱衍的大额资金走向】
【原来学生·邱衍把大笔的钱拿去跟何婆交易了！男大学生为何深夜与八旬老太私会？俊秀青年单人寝室中为何频频传出啜泣声？这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玩家邱衍获得赏金：60筹码】
【检测到你的总筹码数达到150，废墟系统将为你开放商城。就算不是光棍，也可以去里面进行购物狂欢嘛】
049一直能检测到邱衍的想法和情绪，大致能猜到事情的后续走向，有些一言难尽。但本着对囚犯负责的原则，049从邱衍一开始萌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把连接荧幕的机位调到了他的面部，给了他一个清晰的特写。
放映厅的荧幕上，把头压低的青年笑得十分猖狂，硬生生毁坏了那张优越的清隽面容，幅度大到带动着肩膀都颤抖了起来。偏偏他的声音还带着自责，浑然和这副得意洋洋的狂笑脸庞对不上号。
邱衍都快被少年乐疯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上赶着送信息筹码的主了。
本来想着能给他个方向、中途帮帮忙就够了，没想到这个工具人出乎意料地好用又实诚。
也幸亏他声音不容易露馅，不然多让小孩没面子啊。
《艺术至上》放映厅——
“……”
“……”
“不懂就问，这玩意儿真是个B级厉鬼吗？”
“其实吧我觉得这个漂亮弟弟没那么蠢，只能说这个新人太阴了。”
“就是，没想到连鬼都演！”
“你以为有一张好脸就能随便……求求你来对着我哭吧，先哭个一千筹码的！”
“虽然但是，长得这么温柔的哥哥对着你哭，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角落处传来茶杯和托盘碰撞的声音，张翼然抽着额角端起茶杯佯装喝茶，浑然不理会一旁的疫医。
“什么时候在神算子眼中，投机取巧也是全然未知了？”一阵沙哑的低笑声从乌鸦面具里传了出来，“我看你上次输给占卜师恐怕根本没有什么运气成分，单纯就是你的实力不过关。”
“呵，目光短浅之人。我的推演绝对不会有错……”张翼然不给疫医一个眼神。全然未知，不予推演。恐怕这新人是推演术不可堪破之存在。
他透过单片眼镜看着屏幕上笑得猖狂的青年，眼中划过一丝忧虑和不确定。
算了算了，要相信推演术。
……
埋头狂笑的邱衍捕捉到废墟系统冰冷机械声中一闪而过的线索——
商城？听起来有点意思。
反正他现在也不再是副本里这个欠了几十万的穷光蛋，邱大少现在身上可是揣着160筹码的巨款，迫切地想要纾解一下压抑许久的消费欲。
邱衍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废墟商城，想要先调研一下市场，看看自己身上拿命换来（空手套白狼）的筹码能买几辆限量版跑车。
【粗制滥造的包：可以装下很多东西的包！但不确保东西不会哗啦哗啦往下掉哦。】
【售价：100筹码】
【发霉的面包：曾经松软可口的面包，一片就可以拥有饱腹感！什么，你说现在已经发霉了？拜托，曾经松软那也是松软啊！】
【售价：50筹码】
“……”
他自认以前也是凭着垄断才在市场上横着走。现在一看，搞垄断后赶尽杀绝这点，他还是做得太地道了。
邱衍闷闷不乐地关闭了废墟商城，这下子情绪根本不用表演就浑然天成，俨然一副刚刚啜泣过的小可怜模样，连任务也没有心情做了。
少年轻轻拉着邱衍的衬衫下摆，“哥，那你现在赶紧联系一下何婆吧，我们找她要回一部分钱来，顺便问问她显形后该怎么办。”
“……哦，好。就按你说的办。”
感受到邱衍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049试着顺毛，生怕自己负责的玩家一气之下撂担子不干了：
【邱先生，npc的赏金会比系统给的多一些，具体视npc的满意程度和任务的难易程度来进行结算】
言下之意就是，邱衍刚才在食指上划出条再晚几分钟就快愈合的伤口，这完成任务的方式太过轻而易举了。
但邱衍却自动理解成了另外一种，在心底里的回应充满了疑惑不解：
‘他就快给我跪下来了，这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
049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真是个奇怪又难以捉摸的家伙。邱衍撇了撇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阴阳鱼（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