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白月光的人形武器》十字卿

57、第 57 章

　　邵冬弥听罢顿了顿，突然抬手猛地抽了一巴掌方向盘：“啊就是说啊！！！这才对啊！！自从来了奥古斯都，帮忙送个快递都要出人命，这过的都是啥日子啊！！”
　　一对比之前见过的处刑人，哪怕是启明星或者周这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下起手来也从没个轻重，邵冬弥对锆的好感蹭地激增了一大截。他松了一口气，连带看着锆不修边幅的胡渣都亲切了许多。
　　这么仔细一看，锆虽然面色乌青神情憔悴，但身体非常结实，导致安全带压在胸口勒出的线条都有些瞩目。
　　“哥你是不是特能打？”
　　“还行。”
　　“可你肌肉很发达诶。哥你胸肌咋练的？”
　　“天生的。”
　　“啊？”

　　邵冬弥很快赶到了案发地点。虽然这次的地点在后巷深处，但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袭击。
　　目标地在一条河边，路况还算可以，水泥地和台阶勉强算是完整。此时天已经亮了，不知为何路边的石阶上聚集了不少人，大家坐在台阶上往更里面张望着。
　　道路尽头的房间里能听到人声在大声吵闹。
　　两人下了车，居民见到后警惕地往后挪了挪。邵冬弥问了一句，坐在石阶上的人回答听说里面死人了。他们似乎并不特别在意发生了什么，而是单纯地在这里排队。
　　“明明就是你杀的吧？？！杀人偿命，你还狡辩？？！！”
　　“怎么可能是我杀的！！肯定是他本身就有病吧！！中毒啊心脏病什么的！！”
　　“你胡扯！！去死吧！！”
　　几个人越吵越激动，推推搡搡地动起了手。邵冬弥连忙挤进去按住其中一个，“都住手！！是谁报的警？”
　　“是我！是我是我，警官！！”有个瘦小的男人从房间一角钻了出来。
　　除了他之外，房间里有好几个人，都是壮年男人，他们立刻都看了过来。地上有大量的血迹和一位死者，第一眼就能看到。
　　“鸟牌？”其中几个人对视了几眼，粗神粗气地伸手想推开邵冬弥，“这里没你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
　　锆拦住了对方，伸手去摸怀里的证件，“裁处庭执法，请配合我们工作。”他摸了个空，忽然呆在了原地。
　　邵冬弥没注意到这些动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案发现场。这里是一楼，房间不大，布置很简单，只有床铺和桌子。死者是个体态中等的成年男性，躺在床上，腿部绑着白色绷带。死者全身没有血色，身下流淌着大量未凝固的血液。
　　死者的下半身都浸透了血迹，从草席铺的床上一直流淌到了地上。血泊太大，靠近观察会不可避免地踩到，邵冬弥只能从稍远的地方看，单靠粗略观察，没看到尸体上有明显的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邵冬弥总觉得现场有种说不上的异样。
　　“裁处庭？！”这三个字让几个男人都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纷纷抄起桌椅板凳拿在手上对着锆挥舞，“警告你别乱动啊！！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那名瘦小的报案人在邵冬弥耳边指着一个男人连连说道：“警官警官，就是老船杀的人！！快把他枪毙了吧！！”
　　被唤作老船的男人冲他怒吼：“你闭嘴！！都说了不是我！！”
　　“都把凳子放下，好好说话。”对面剑拔弩张的态度让邵冬弥莫名其妙，“一个个来，先从你开始。”

　　初步询问之后，邵冬弥摸清了大致的情况，除去有不在场证明的闲杂围观人等，现场还剩下三个人。
　　第一个是被喊作“老船”的男人。这是个言辞粗鲁的中年男人，裹着毛边乱翘的围裙，一边随手擦着手一边说，“我是老船。这儿是我家，我是这里的……医生吧。死掉的这个，我们都叫他大瓦尔，昨天很晚来找我说感觉身体不舒服，我就给他治疗了下，因为很晚了他就直接睡在这儿了。早上我起来准备开门，才发现人死了。”
　　“这么说你是第一发现人？”邵冬弥往小本子上记了几笔，“死者什么时候来的，得了什么病？你说到治疗，用了什么药？还留着吗？”
　　呆呆站了许久的锆渐渐被两人的询问吸引了注意力，他也靠在邵冬弥边上认真听着。
　　“我想想，大瓦尔来时挺晚的了，十二点过一些？他说他背疼了几天了。”老船摸了摸下巴，“至于治疗，那还用说吗，当然就是放血疗法啊。”
　　“啊？”邵冬弥莫名其妙地抬头。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哎~你不知道啊？这道理很简单，人体里堆积多了毒就会生病，放血就是排毒。把坏掉的淤血排出来，新鲜的血液一造一循环，这不就健康了吗？”老船说得头头是道。
　　“放血疗法是中世纪在欧洲非常流行的一种疗法。”锆在邵冬弥耳边用只有他听得到的低声说，“除了极个别误打误撞的病症，其他时候都没啥用，是迷信。那时候现代医学还没成型，不管什么病都是放血加灌肠。据传华盛顿就是放血被放死的。”
　　还真是那个放血疗法啊！！
　　邵冬弥大感震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个致病？！
　　锆又补充了一句：“印度到现在还有，甚至首府新德里也不例外。”
　　“……”邵冬弥哑然，“老船医生，该不是你放血把人家放死了吧？”
　　老船勃然大怒：“怎么可能啊？！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白痴！！我从医十几年，治好了好多人呢！！都说跟我没关系了，这么几道小口子怎么可能会死人啊！！”
　　小口子吗……邵冬弥转头看了一眼尸体，正想着怎么确认体表伤，锆就接口道：“我来吧。正好需要温度计确认一下死亡时间，备用箱里都有，我去取一趟。”
　　“咦锆哥你还会搞这个？哇好厉害啊！”邵冬弥肃然起敬。
　　锆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冲得愣神了一秒，“啊，做不到特别精确，不过大概时间没问题……”他抓了抓头发，匆匆跑走了。

　　第二位被询问的是小瓦尔，他是死者大瓦尔的弟弟，膀大腰圆的暴徒长相，言谈间时不时扬言要把老船挫骨扬灰。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哥就是老船杀的，这血都快把屋子淹了！！”

　　最后是报警人的供述。报警人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干巴巴的破旧衣物紧贴着身体，说话带着习惯性的媚笑。
　　“警官你好，警官你好哈哈，辛苦辛苦，理解理解。我是福田，最近在老船这里帮忙打下手，也就混口饭吃。他们想自己解决，但我觉得那哪儿行呢，一条人命呢！所以就报警了。我知道，咱们裁处庭和鸟牌不一样，警官你一定会主持公道！！”

　　锆已经取了温度计回来，用塑料袋套好鞋子，踩着没有凝固的血靠近床铺，在死者胸口切开小口插入温度计，顺便翻看了一下死者接触床铺的部分。
　　邵冬弥看着他轻车熟路的侦查手法有些意外：咦，难道是同行吗？

　　“有没有什么仇家？”邵冬弥继续询问道，“你们三个，和死者有过什么过节吗？”
　　话音刚落，弟弟小瓦尔马上说：“所以就说是老船啊！！这家伙欠了我哥不少钱，催了好几次都没还上！你说，是不是你想赖账所以把我哥杀了？！”
　　“扯你的蛋！！我才欠了多少啊？？才四千哎！！”老船怒喝着一把提溜起福田，“要这么说的话，不是福田的嫌疑更大吗？他可是欠了七万多！！”
　　福田拨浪鼓一样猛摇头：“没有没有！！没有那么多！！就两万一，两万一而已！！”
　　老船又指着小瓦尔大骂：“再说了，我们这点欠债跟你的收益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你之前去自由伊甸赌钱输了好多被你哥训斥了好几次吧，这下他死了最高兴的人不就是你吗？！他的钱全变成你的了！！”
　　“你他妈的有病吧！！你杀了我哥还敢这么嚣张！！”小瓦尔怒不可遏地拎着椅子砸了过去，两边开始混战。
　　邵冬弥忙跻身其中试图拦截，一张凳子照着他的头劈了下来。眼看脑袋就要开花，前一秒还在血泊里翻看尸体的锆不知何时闪到身后抬手挡住了凳子，木块在脑袋上方断裂四散，碎成条条片片。忍无可忍的锆反手把三人叠着按成一摞，咬牙道：“请不要逼我把犯罪现场踩得一团糟可以吗？？？”
　　血液还没凝固，这下跟着他的脚印溅得到处都是，一向重视保护现场的邵冬弥也觉得拳头硬了。
　　三人都在锆手下惨烈地吱哇乱叫，“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三个都有作案动机是吧，那就一个一个地……”锆习惯性地在腰后一摸，又摸了空，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手铐手铐，我带着呢锆哥，我来就行。”邵冬弥忙上前把情绪激动的三人拷住，分别拉开。虽然为了几千块钱杀人乍听之下有些难以置信，但邵冬弥已经见过三起只为了抢劫几十块杀人的案例，再加上奥古斯都的特殊性，足以构成犯罪动机了。
　　“你们去抓那个杀人凶手啊！！你是不是瞎啊，这事实不是都摆在面前了吗！！”小瓦尔不甘心地挣扎着大喊大叫。
　　福田也附和，“我、我也觉得、一定是老船没跑了……”
　　“福田！！我就说你突然态度大改来我这里帮忙很奇怪，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虽然手被拷住了，老船还是伸出脚企图踹福田。

　　邵冬弥把三人带走分别拷到装甲车的角落，回到屋里看见锆还呆在原地，招呼了一声：“别愣神啦锆哥，继续搜查了。”
　　他穿上鞋套从床头绕到死者身边，翻看体表，最终在左脚附近找到了几处细小的伤口。
　　“这就是唯一的外伤？看着好小啊。”邵冬弥说。
　　“……啊……是，是的。只有左腿的小腿以及脚背上有四处伤口。均为细小的切创，都在0.5厘米到2厘米之间。根据肝温推断，死亡时间在三到五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夜里两点到四点左右。”锆渐渐缓过神，语速也流畅了不少，“现场无任何打斗挣扎痕迹，有且仅有大量的血泊状血迹。出血量远超致死量，死因应该就是失血致死。”
　　邵冬弥一下子就明白从看到现场开始感到的异样是什么了。
　　“三到五个小时之前？？”他抬起脚，看着顺鞋套滴落的液体，“这血液怎么看都不像是几个小时前的啊，完全就没凝固诶！”
　　锆想了想，“疾病吗？凝血功能太低，导致伤口不会愈合持续失血死亡造成的事故？”
　　“应该不是。”邵冬弥抬起死者的手臂，“这里有几处旧伤，时间不会太久，看着就是几天前的。擦伤和破皮之类的小口子，都自然结痂了，看上去恢复得挺自然的。”
　　那为什么放血疗法造成的小切口没有凝固呢？因为是特殊的刀？还是伤口本身有问题？
　　邵冬弥正埋头苦思，忽然听见锆说：“抗凝血剂。”
　　“药物？”邵冬弥问。
　　“就是肝素。血液遇到空气几分钟就会凝结，有些手术都会用到。血液吸收后不被代谢掉的话，会永不凝结直至腐败。肝素不是处方药，很容易买到，更何况是奥古斯都这种地方。……肝素是静脉注射，应该能找到针孔。”锆回头看了一眼周围，“更详细的体表检查就交给你了。如果是的话注射器有可能还没销毁，我去附近找找。”

　　在明确了目标之后，邵冬弥很快找到了那个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的注射点。在死者左上臂，卷起袖口就能看到。
　　很快，锆也用手帕捏着一个注射针筒回来了，“该感谢他们是落后的放血疗法了，附近只找到这一个。还很新，就是凶器的概率不小。肉眼也能看到一点指纹的痕迹，采集起来应该不难。我没有物证袋，所以你……”
　　锆说到这里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没有物证袋，有些僵硬地停下来，“……啊，不好意思。我不该用这种语气和裁定官说话……还有刚才也是，擅自吩咐了裁定官要做什么……对不起。……”
　　邵冬弥马上用塑封袋接过证物，“哪儿的话，锆哥好可靠，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哎我找到针孔了，应该就是药物注射没跑了。锆哥，你觉得谁最可疑？”
　　锆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了，他认真想了片刻，“福田吧。老船用这个方法杀人的话只是引火烧身。小瓦尔动手的话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处理掉，没必要牵扯这么多目击人。奥古斯都的犯罪大部分都是暴力行为，但福田体格小，和死者对打没有胜算，这种绕弯子的隐蔽杀人方法更适合他。趁着他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突击审讯吧，我去问福田，另外两个人就由你——呃、不是……不好意思，”锆吩咐到一半，又突然反应过来，顺畅的语气磕磕绊绊起来，“……那个，裁定官去审吧。我，我就看着就行。”
　　锆的分析合理又敏锐，很合自己的胃口，邵冬弥习惯性地想碰个拳以示友好，但想起锆对身体接触的抵触——或者说恐惧——硬生生压了下来，把刚刚扬起的拳头改为搓搓手，“锆哥说的很有道理呀！就这么办，防止他们串供得分开问，我先把老船带出去，你就在装甲车里审福田好了。”

　　邵冬弥回到车上，老船在和小瓦尔还在激情对线，努力伸脚踹对方的样子像极了被绳子拴住还企图对打的两只狗。瘦小的福田则瑟缩在角落里。
　　邵冬弥将老船拷在车外，小瓦尔待在稍远一些、还在视线里但听不见自己讲话的地方。
　　锆在车里审讯福田，邵冬弥就去问了老船和小瓦尔。省略掉两人不断夹杂着的语言攻击的话，有效的信息是这样的：
　　福田欠债后住的房子被砸了，老船就借他地方住给他碗饭吃。工作就是给病人扎绑带，洗刀片，打水，冲伤口，洗地之类。听起来刀片既不是一次性的也没有消毒，随便洗洗就重复利用了，不知道带着多少传染病，邵冬弥听得眉头乱跳。
　　而大瓦尔是放高利贷的，欠他钱的人很多。这是个非常抠门的商人，连给弟弟的钱都记载账上。大瓦尔放贷的本金就是找自由伊甸里面的高利贷借的，他的利率更高更黑，就靠这种差价从中获利。后巷的居民一般进不去自由伊甸，只能借大瓦尔这种更贵的。出生在这地方就像一个泥潭，贫穷的人要负担更多的成本和更多的陷阱，导致一代一代越来越穷。

　　询问到一半，装甲车内忽然传来了什么动静，紧接着是“砰”一声巨大声响，是邵冬弥熟悉的枪声，因为距离很近甚至震得耳膜生疼，惊慌失措的破了音的尖叫声也随之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邵冬弥立刻冲进装甲车里。尖叫是福田发出的，他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闭着眼胡乱挥舞着手想往后躲，大力的挣扎让被铐住的手破皮出血。
　　在他的对面，背对着自己的锆已经倒在地板上，周围有一圈喷射状的血迹，鲜血从头部涌出，血泊漫过地板迅速扩大，腥甜的铁锈味直冲鼻腔。
　　“锆哥？？！！”邵冬弥心头猛跳，慌忙扑过去看情况。
　　锆身上还保留着温度，但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子弹是从口腔射入，正中大脑，从颅顶穿出。如此近的距离，巨大的冲击力摧毁掉了小半个头颅，让那个缺失了一半的浸满鲜血的脸孔显得无比骇人。
　　他已经脱力的右手虚握着□□，还能闻到一丝硝烟味。
　　如柱的血液流过锆的项圈，屏幕上的数值已经变成橙色，最后停留在了『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