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丧病家族》汤锅里的椰子

2、你胆子很大吗？

　　莫里握着手里的枪，几乎麻木地一枚接着一枚发射出子弹，快速飞动的弹头穿过唯一的光源，向无边的漆黑冲去，奔赴一场死寂的葬礼。
　　他快要受不了了。自从那个漂亮的虫族小白脸从白王公的沃尔勒斯宫出现之后，他的命运就被搅和得乱七八糟，让本就危险重重的星际调查难度平白无故升高至濒死级。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也是麦克鲁伊家族正儿八经培养出来的正统纯血继承人，怎么会被这小子须臾间毫无防备地拖进这个地方，没有声音，没有边界，没有任何感觉，尾勾扎在身上也不会痛，治愈能力却大大减弱，血流不止。
　　而那个小白脸就在不远的地方，似乎睡得正香。
　　他似乎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身体微微蜷缩着飘在空中，一副人类的拟态，毫无防备的样子。
　　莫里很清楚这是一副怎样的表象。哈？毫无防备？他用手枪第一个打的就是这个小白脸，腰间配备的长刀已经被砍断了，就算虫化后再攻击也没办法让他的皮肤有一点破损。
　　最后一颗子弹他不打算要用在没用的尝试上了，再等下去无非是他留血过多而死，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有多少的力气。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自己因恐惧咬掉三颗牙，后知后觉地张开嘴，既没有痛感也尝不到血腥味。
　　而他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撑他继续观看科拉迪斯星系第1758次毁灭。
　　身上的血将原本整齐洁白的军装染上红色，红得发黑。唯一的光源呈现出科拉迪斯星系的模样，不知疲倦地上演着虫族生命的各种毁灭，这对以生存至上的麦克鲁伊家族无疑是重大的打击。莫里的意识开始模糊了，他握紧手中的枪，努力将枪头塞进嘴里，寄希望于子弹足够强劲，能够从他全身最脆弱的地方打穿身体内部的器官。
　　无论怎么样死，只要能够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就行。
　　他把眼睛闭上，近乎释然地闭上眼睛扣动扳机。
　　命定之死没有到来。
　　莫里甚至不确定自己按下去了没有。子弹现在是在哪？已经在身体内部了？还是被卡在口腔？已经在出血了吗？痛觉依旧没有恢复吗？他不敢动，张着嘴立在原地，就像已经死亡。
　　“你傻站在那做什么？”
　　莫里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幻听，没有任何动作。
　　他举起的手被拉开，卡住他喉咙的枪支也被带出来。一只手慢慢掰开他紧握的手，像是拨开一层橘子皮一样将他手里的枪拿走了。
　　莫里睁开眼睛，那个小白脸正熟练地把那把枪拆开，零件漂浮在二虫之间，很快所有零件都被拆开，罪魁祸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眼神里多的是得意和胜利的喜悦。
　　“你醒了！”莫里一把将那些零件拂开，准确地抓住小白脸的肩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甚至到了让他那张能进全国前三的帅脸有些扭曲的地步。
　　“放我出去，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几乎要下跪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求求你，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放我出去吧！”
　　小白脸拍拍他的肩膀，问：“干嘛要出去，你现在胆子很大吗？”
　　“不……我可胆小了。”莫里真诚地说，“所以别把我一只虫留在这里，求求你。”
　　“别的先不说，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小白脸？”
　　小白脸蹲下去，安抚般摸了摸莫里的头，还在崩溃边缘的莫里抽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些，情绪变得更为平稳，像是找回了一些理智，但不多。
　　莫里以一种平静到极致的心态说道：“在沃尔勒斯宫里几乎裸奔一样外放自己的信息素，还能大摇大摆的活着，我只听说过第三位王公宫中的有过这种男宠。”
　　小白脸的低头思考了一下，忽然朝他笑了笑，反过来握住他的肩膀，说：“你现在很想出去？那你得听我的，跟我约法三章。”
　　莫里迟钝的大脑草草过滤了一遍，残留的信息就只剩下了“出去”和“约法三章”。他几乎不太能思考，马上就选择了答应。
　　“第一，你必须无条件相信，我会来救你。”
　　“我会无条件相信，你会来救我。”
　　“第二，你必须要听从我的指令。”
　　“我会无条件听从你的指令。”
　　“第三……”
　　小白脸笑着说出一句话，但莫里的耳朵就在听见“第三”的瞬间失聪，强烈的恐惧席卷莫里，他抱紧小白脸就像抱紧仅有的一块浮木，诡异的强大吸力从光源中迸发，撕裂刚刚弥合了一点的伤口。
　　转瞬之间，莫里又回到了科拉迪斯星系，从那个监狱似的空间里逃了出来。
　　下一刻，重生的喜悦戛然而止。
　　大王公正坐在王座之上，下面跪着长老会的各个成员，自己的父亲也在其中，虫侍们正站在周边随时准备侍奉君王。看起来他们正在朝中议论要事，卡迪家族的老头和自家老头脸都说红了，头上的冠帽还有些歪。
　　莫里心如死灰地发散着思维，想着这二位大概是在吵纳瓦兰主星的上任女王推广的基础医疗如何继续。
　　大王公的虫瞳聚焦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年轻虫身上，他身上的衣物几乎被血染黑，破烂之余隐约能够认出是第三集团军的军徽。麦克鲁伊家主一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双腿瘫软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指着莫里。其他长老也愣在原地，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虫侍很快反应过来，尖锐的叫声传到外面：“有刺客！”
　　莫里很想说自己不是刺客，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以下犯上。但他更不敢逃走，一旦飞走坐实刺客之名，他要怎么才能在得罪了白王公和大王公的前提下活过一天？
　　他正要张口，一口鲜血随着胸腔的震动呕出，之前打入身体的子弹发挥出它的作用，加剧莫里的伤势，而之前无意义的自残在此刻一并前来追魂，身体多处大出血，以莫里为中心在地毯上染出温热的红色图像。
　　虫侍还在叫，大王公不耐烦地挥手，让虫侍安静下来。
　　“你从哪里来的。”大王公冷淡地问。
　　“下臣……听从军令，从摩光港，出发，前往……克罗列星，在。沃尔勒斯宫被带走。”莫里一边说着，鼻血从鼻腔流出也不敢擦，断断续续地作报告，“下臣，不知……为何，来到这里，惊扰王公。”
　　“罗兰是不可能带走你。”
　　“王公说得极是，带走我，的，是另一个虫族。”
　　“是谁。”
　　“下臣……不知。”
　　气氛瞬间僵持住，莫里只能低着头，承受着大王公的视线，几乎是实质化的压力让这具伤痕雷烈的躯壳雪上加霜。一般的健壮雄虫没办法撑过三分钟，麦克鲁伊族是纯血家族，莫里又是众多兄弟姐妹里最出众的一名，似乎是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他咬着牙坚持着呼吸。
　　但实际原因究竟怎样，只有莫里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