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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梦缘斋:玉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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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着俩麻花辫的小女孩推门进来的时候,古董店里还响着讨价还价的谈钱声。
但是当风铃响起,从古董店后面很快就走出来了俩个人:一男一女,皆是长发,女人左手腕上缠着一串念珠,很明显就是褚诗韵,她正抱着咿呀作响的计算器;而另外一个男人,右手攥着金子打造而成的精致小算盘,俩人威慑地盯着彼此,谁都不肯先在价钱上退步。
小女孩不知道这氛围算是好还是坏,可她都已经走进店里来了,只能无奈地硬着头皮犹豫地开口,小声询问道,“我看到店外的牌子写这里能修古物,这个玉簪子,是我不小心摔碎的,但这是哥哥很喜欢的东西,我怕他会难过,姐姐能帮我......帮我把它修好吗?”
褚诗韵接过来仔细检查那被装在芭比娃娃的玩具化妆盒里的玉簪碎片,“放心,这不是你的错,这簪子本来就是碎的,是后来被补回去的。我可以试着修复,但未必就能够修好,别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这儿,听明白了吗?”
小女孩重重点头,但面色有几分为难,“我只有几块零花钱,够......够吗?”
褚诗韵轻笑,“小孩子不是去哪儿都有免费劵吗,钱呢倒是不必了,如果我要是真能修好,你就把自己书包上那个可爱的小狐狸挂件送我,就这个定价了。”
入境中去,褚诗韵发现自己正照着铜镜,任由身后的宫人梳洗打扮,这次的身份竟然是舆国的一位小公主。
问了身旁的宫人,才知道自己今日有安排要去宫外探望大皇兄。因为在成年之后皇室子女皆可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和封地,所以大皇兄搬离皇宫已经快四年多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便暂且静观其变,等待玉簪的出现。
到了大皇兄府邸后,听人说他在书房呆着,便只好自己去寻。没想打推开书房的木门,先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满屋子的画,皆是画的一个男子,娇嗔的、含情的,美虽美矣,却不知为何一双本该顾盼生辉的漂亮眸子却被画得甚是毫无灵魂。
大皇兄从画卷堆里出来,手中竟然还抱着另外一幅等身的美人画,“你来了?”
“......啊,来了。”褚诗韵觉得气氛有几分尴尬,“皇兄最近在做什么呢?”
但大皇兄倒是爽快地承认了,看着怀中的画颜,深情直白道,“思念佳人。”
褚诗韵无奈,这人若是在现代,要么是二次元深宅,要么就是追星死忠粉。
“唉。”大皇兄突然间叹气,“若是真能寻得这画上之人就好了,只可惜他仅是我梦中之人,并非活在现实中。否则我必然会找到他,对他百般疼爱。”
褚诗韵在他这儿待了半日有余,但却并未见到什么类似的白玉簪子,他喜爱的是青色,就连一身衣衫也都是那颜色,唯有垂挂在腰间的玉佩莹润得好似羊脂,是母后给他的,说让他将来送给自己亲手挑选的王妃。
回到宫中,坐在步撵上颤颤得都觉有几分困倦了,褚诗韵打了个哈欠,无意间瞥到靠着宫墙根底下站着一排刚入宫的年轻小太监,好像正在挨罚呢。
她本不愿多管,可奈何偏偏就是看到了那么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像极了大皇兄的画中人。
“停下,停下。”她连忙挥手道,来到那清秀小太监面前仔细打量,果真是越看就越像极了,莫非这就是他与大皇兄之间的缘分?不知是孽缘还是善缘?
“来人,把他送到大皇兄府上去吧,就用本公主的步撵。”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清秀的人远了,褚诗韵转身,竟突然觉得头疼欲裂。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男人略带沧桑的声音犹如锋利的刀刃,“公主殿下,独自在这里做什么?”
“......国师?”褚诗韵打听过这舆国都有哪些厉害的人物,自然知道眼前这黑色劲装、眉间有天眼的中年大叔是谁,当朝修为最高者。她可不想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只故作镇定道,“不劳您费心,这就回宫。”
国师眯了眯眸,似乎是有几分怀疑,“臣今日只觉得公主殿下有几分陌生,还请殿下做出个合理的解释?”
褚诗韵自知瞒不过去对方自己的身份了,只打暗语道,“借此一时,来寻东西罢了。”
“明日若是再寻不到,臣会主动前来为殿下分忧,还请殿下莫再乱、丢、东、西。”
若是他来,自己可不就要被当成妖怪抓住了?褚诗韵心虚地连忙道了句谢,随即溜之。
醒来之后回到古董店里,褚诗韵觉得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竟连见都没见到那白玉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还被那国师威胁了一番,想想就觉得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先前那抱着金算盘的蟾蜍精。想到自己之前虽然讨价还价,但最后还是无奈地乖乖交了钱,对方现在多半是来按照约定来给她送药的。
至于是什么药呢?褚诗韵自己也不懂药理,反正蟾蜍精特制的药,喝了之后头就不痛了。偶尔若是蟾蜍精心情好的话,她还能享受下免费的脑脉按摩。
褚诗韵活了二十多年,入境修物的手艺是家传的,只是到她这辈就只有她一个传人了,而且自从出生就没见过什么父母,她有记忆起自己就被不知道多远的表亲戚收养了,那些人倒是对她很好,并无苛责。
等到她十多岁,便跟着上一辈留下来的秘籍自行修炼,后来再到大学毕业后就拿了古董店的钥匙,重新开张了这家祖传的店铺。
她身体好得很,没什么病,除了丢失过那么一段记忆外。每当想那件事的时候就会头疼,可却又觉得那件事情无比地重要,她就控制不住去回想,所以每次发作都会折磨自己得靠喝药才能够勉强缓解。她也无奈,这是天生的倔强性子。
第二次入境,褚诗韵先是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仔细回想上一次的事,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就听到了宫人传来的禀报声,竟是大皇兄亲自来看自己了,还带了很多宫外的新吃食。
她连忙叫请进来,却发现大皇兄身后还跟着一人,就是那日自己送去的清秀太监,只见他们二人只见眼波流转、情意绵绵,估计是好上了。
褚诗韵只得笑了笑,“你们要是腻歪就去偏房里去,别特意在我眼前,让人酸得牙疼。”
大皇兄也是个不见外地,就要带着人走,可巧,微风吹落那清秀人头顶上的纱帽,乌黑的发髻间一道白色玉簪。褚诗韵惊讶,竟然就在这儿了,“等等,这簪子是?”
“母妃先前给我的那块玉佩啊,我本来想给他,可他没法佩戴那么贵重的东西,会遭人话柄,所以就只好请了工匠来,重新打磨成簪子,给他日日带着。”大皇兄道。但是即使他没有再表明,褚诗韵也知道他真如自己那日所言,只要得到就会百般疼爱梦里的画中人,眼下这态度就表明大皇兄早就彻底把清秀人养成了亲王妃般的待遇。
俩人刚进了偏房,可没成想,这青天白日地,戒备森严的皇宫内竟然会闯进来了刺客。而那刺客也不一般,是个会厉害法术的,护卫们一时间奈何不得他,便只好去请国师来。
这下褚诗韵是躲也躲不过,在国师制服那小刺客后,她也被迫去国师府内走了一遭。看来这第二次入境,多半也是白白作废了,她被关在国师府内的地牢里,和刚才那被抓来的小刺客蛇妖意外谈成了朋友,结下几分交情。
蛇妖说自己是故意被抓来的,他原先是在深山里修炼,因为师父说山下有他的劫,只要度过劫数,日后修炼就能事半功倍,早日登仙,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劫数的到来。
他觉得自己与褚诗韵投缘,便把一纸符咒送给了对方,让她来日有难时可联系自己前去帮忙。
第三次入境,便是褚诗韵最后的机会了,若是失败,不仅修不好玉簪,还会有损自己的道行境界。
等到再睁眼,看到一片荒凉的寝宫,她从打扫宫人的口中听说了是怎么回事。
她们说,大皇子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清秀的小太监,其实是伪装身份的罪臣之子,处心积虑地来皇宫中就是为了向皇帝刺杀复仇,现在倒好,刺杀没成功,不仅自己快要被斩首示众,还要连累了大皇子被软禁,以及公主殿下您受冷落。
竟是这般,褚诗韵不管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她本就是抱着目的而来,只想知道玉簪现在在谁手中。想来想去,最有可能是被归还到了大皇兄手中,只是她和大皇兄现在都被软禁,没办法再随意见面,所以褚诗韵只好挑了个夜晚,借着术法隐匿踪迹偷偷前去宫外的大皇兄府邸。
大皇兄已经换下了从前最爱的青色衣衫,一身白色丧服,手里正捧着玉簪,睹物思人,而另一旁的金酒杯里,盛着的便是世间最毒最痛的鸩酒,他这是要为了爱人而殉情了。也不知道为了那么个逆臣贼子究竟值不值得。
褚诗韵连忙阻止了他,只道自己有办法“偷天换日”,帮他们二人做出假死状态,再在入葬后僻静无人时让他们醒来,然后便可去山间隐居,这辈子不再受皇权世家的牵绊。
大皇兄感激地看着她,竟一时间连要说什么话都忘了,他从未见过妹妹是如此地有想法、有魄力,恍惚间只又听见对方说,要他把俩人的定情信物玉簪保存好,便忙点头应下。
然而只凭自己一人的力量,完成这件事有些棘手,褚诗韵想起之前结交的那蛇妖,修行之人往往重承诺,若非被旁事阻拦了,否则定会来赴约。于是撕碎了纸符,请他前来帮忙。
送大皇兄俩人离开的那天,在分别路口与他们告别之后,蛇妖却是不解问,她管这些事情做什么,反正俩人死了也脏不到她身上去,她只需要好好地做公主岂不轻松自在?
褚诗韵笑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更何况还是我那便宜皇兄的好姻缘呢?”
“不懂,不懂,也懒得懂,我饿了,回国师府吃午饭去啦。”蛇妖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褚诗韵好奇地问他,“也就几个月不见吧,怎么感觉你不像从前那般迫切地要来渡劫的,倒像是乐在其中了?”
蛇妖哼了一声,俏皮地摇头晃脑挑眉道,“不告诉你。”话落就瞬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褚诗韵看着路边枝头粉嫩的桃花,颜色甚为娇俏,自言调侃了句,“春天到了,这蛇妖渡得多半也是一场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