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暮雪纷纷下》夜夏无语

78、番外四

　　一间偌大的石室内，有一群人正在打斗厮杀，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和一群人厮杀。那人持剑而立，对于前来的人，毫不手软的打杀。而那人身后是一个中年女子和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女子身上都是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
　　少年跪在女子旁边一方面手忙脚乱的想给自己的母亲止血，可是好像怎么都止不住。一方面还要看着自己父亲还在跟来人一个个的厮杀。
　　这名少年正是云梦遥跟寒澈的儿子寒清漓哭泣道：“娘，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浑身是血的云梦遥，脸上无一丝血色，勉力伸手抚上自己儿子的脸庞，想给他擦点脸上的眼泪。
　　十几岁的少年，似乎明白自己母亲的用意，赶忙用自己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眼泪鼻涕擦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可擦了脸的那张脸还是依然一脸的鼻涕眼泪。
　　云梦遥忽的笑了，气若游丝的说道：“哭什么呀，以后也没人再管你了。”
　　听到这句话，寒清漓的眼泪更是不要钱的往下面掉。“娘，我要你管，你还要看我长大成人，扬名立万，还要看我娶妻生子，我还要给你生几个孙子。到时候天天缠着你。”
　　“娘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说完，云梦遥就闭上眼睛。
　　云梦遥的血还继续往外流着，感觉要将整个地方都尽数染红。
　　“娘，你再等等好吗，爹还在那里呢，爹要知道会很伤心的。娘，你等等，等爹过来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寒清漓也顾不得会不会碰到自己母亲的伤口，用力晃了晃母亲。
　　被自己的儿子摇晃的想闭上眼睛都不行，云梦遥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她没告诉自己的儿子，自己是因为他的一时贪玩中了别人的计。而那些人正是利用了她的救子心切，想放干她的血，以为用她的血就可以重新获得魔诀。
　　她现在还有那魔诀之力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她没告诉自己孩子事情的一切真相，所以中途也没有让他自己离开。而是让他陪自己困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孩子要是知道是自己的一时贪玩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内疚一辈子。所以干脆就让他陪自己一起陷入险境吧，至少这样他会以为，母亲的死只是个意外。
　　摇晃了半点也没看到母亲有半点反应，也不管自己的爹还在跟人拼命，只是大叫道：“爹，你快点，娘不行了。爹……”
　　寒澈将剑刺入最后一个人的胸口，随即抽出剑。“哐当”一声，手里的剑掉落到地，此时他身上的衣服也尽数染红，只是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血。
　　寒澈踉跄的走到云梦遥身边，抱起她。
　　“遥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云梦遥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笑容，“刚好。”
　　寒澈抱着人，感受着怀里人的灵力全无，连生气都在一点点流失。
　　明明答应她要护她一辈子安好的，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护住她。
　　“没事，不过是一世轮回罢了……笑一下……这次就不要再费力的帮我……找魂魄了。不用……”
　　“好……”寒澈轻声细语的答道，像是在哄要睡觉的人似的。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在眼角处已经有了明显的纹路，尽管他不再年轻可是丝毫不影响他的绝代风华。
　　最后，云梦遥在寒澈的怀里微笑的走了，她的遥儿最终还是比他先去一步。
　　他们相识于年少时，可是后来分开看十年。直从再次见到她，看到她跟十年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她本来就比自己小好几岁，加上那被封起来的十年，算起来她是比自己年轻十几岁。尤其是他们在一起后，感觉自己更是比她老上很多，比她先长出白头发。
　　他是真害怕有一天她会嫌弃自己老了丑了，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注意自己的保养。他很怕自己不能多陪她一段时间，害怕自己会比她先走，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她是比自己先走。
　　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想起那个三生三死的事情，他曾用了十年的时间为她找寻魂魄，如今还是要因为自己而去吗。
　　寒清漓看到自己的母亲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亲会有离开他的一天。他一直跟自己的母亲争锋相对，还常常惹她生气。他可以发誓，要是母亲能信来，他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以后一定做一个孝顺的孩子。
　　寒清漓又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让自己看得清楚一点。看着自己父亲一直这样抱着自己的母亲，他知道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好。父亲对自己母亲更是言听计从。
　　现在看着自己父亲这样既没有半点眼泪，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哀痛，甚至也没有一声叹息。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寒清漓心里更是害怕极了，尤其是看到自己父亲的满头白发。
　　最后还是不安的叫了一声：“爹……”
　　寒澈没有反应，看到自己的满头的白发，笑了笑，望着云梦遥道：“这也算是我们相守到白头了吧”
　　这头白发是他刚刚使用灵力过度的结果。现在他身上的灵力基本上也枯竭的差不多了。
　　半晌抬头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漓儿，我刚刚使用的剑法，你都看清楚了吗。”
　　寒清漓感觉很不好，倔强的摇头道：“没，没看。”
　　寒澈笑笑，也不纠正他，“人我都杀完了，你们以后也没什么危险了。”
　　那个一向飘然若仙的父亲，竟在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若不是他自己亲眼看到，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是我不该拦着你娘，当年还真该将这些人全杀了，是不是现在我们还能还好好的活着。你娘说的没错，有时候真的心软不得。你得记住以后不要妇人之仁。”寒澈继续悠悠的说道：“不管是修鬼道还是修剑道，是名门还是什么，其实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人是正是邪的标准，唯一的标准只在于人心，这点我也是经过很多年才想通的。”
　　“爹……”
　　“你也长大了，以后你自己的路得自己走了，爹娘不能陪你了。”
　　“爹，你不要我们了吗？还有姐姐，还有小弟，你都不要了吗。”
　　“爹娘陪不了你们一辈子，以后你们回云家也好还是回沧澜山也好，要去钟离家也可以，你们自己选择。”
　　“娘不要我们了，你也不要我们了吗？”
　　“你们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爹娘陪了。”
　　“需要爹的……需要的。”
　　“从这里出去吧，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跟你娘了。”寒澈手指指着一个方向说。
　　寒清漓任性的叫喊道：“我不走，爹不走，我也不走。”
　　寒澈也不看自己的儿子，挥手将人直接挥出了门外。寒清漓刚掉落在地，门就被重重的关上了。
　　寒清漓用力的拍打着石门，可是任凭他如何拍打，石门硬是纹丝不动。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当洛鸣风赶来的时候，寒清漓已经晕倒在室门外。当再次打开石门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强烈的血腥气，然后只看到满地的尸身。寒清漓没有理会路上的尸体，直径朝最里面走去，看到的只是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尸体。
　　寒清漓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准备拖拽自己爹娘的尸身。他不想让自己的爹娘的尸身跟这群肮脏的人留在一起。
　　寒清颜和寒清凌一直焦急不安的等着，等到最后，只看到一身是伤的寒清漓还有沉默不语的洛鸣风。
　　寒清颜第一个上去问道：“爹娘呢？”
　　寒清漓平静的说道：“姐姐，爹娘去了，准备棺椁吧。”
　　“哥，什么叫爹娘去了。”寒清凌问道。
　　寒清漓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身后，身后有白布盖着的像是人形一样的。
　　寒清颜立马哭晕了过去，寒清凌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抱着人哭泣着。
　　寒清漓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准备棺椁吧。”之所以他现在如此的平静，是因为他早就哭过了，闹过了。
　　可是带回来的却是自己父母的尸身。姐姐是女子，还有一个弟弟，自己既然是长兄，又是自己亲手看着自己父母去的，那么自己怎么也不会倒下，剩下的事情他得做好，不要父母在天之灵还为他担心。可他却忘了，自己跟弟弟的年纪是一样大的，甚至很多时候弟弟都比他懂事，一向上蹿下跳、惹是生非的是他自己。
　　他想让杀害他的爹娘的人陪葬，可是爹却出手将人全部杀了，一个都没有留给他，他知道那是爹在保护他，不想让他手中沾血。那个双手本来一直很是干净的人，一生中只除过邪祟，甚至都没有怎么伤过人，可是为了不让他心里有仇恨，硬是没给他留下半个仇人。
　　娘致死也没提半个字，爹没让他双手沾血。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自己爹娘对于他最好的爱护。
　　洛鸣风看着这个连身形都还没张开的孩子，在受到自己父母双双去世的消息的时候，还能这样的平静的处理这些事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他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就怕他想不开。
　　可寒清漓却是告诉他：“师祖，不必担心，我哭过了，闹过了，不会再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毕竟我是爹娘的孩子。以后我会好好的做一个沧澜山的弟子的。”
　　再后来如他所说的，今后的日子，他很是刻苦的练习。没有像洛鸣风所担心的那样变得沉默不语，该闯的祸还是会闯，只是自己的闯的祸自己都能解决，没有让任何人操心过。
　　再后来整个玄门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是他将这个玄门的盛况推至顶峰。成了所有玄门中人心中的神。
　　只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却收了一个不怎么样靠谱的徒弟，玄门在他手中创造的是一片繁荣景象，而他那个徒弟却又将这个玄门拖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最后是他自己亲手斩杀了自己这个徒弟，同时也将自己的命留永远的留在那里了。他死的时候才刚过而立之年，他终身未娶，自然也就没有半个后人。连个像样的继承人都没有。在临死之前也只是将沧澜山交给自己另一个资质平平的另一个徒弟。沧澜山也从这个时候开始走向衰败。
　　冥界，寒清凌随着一群鬼众走在忘川之上，他年少时便没有有父母，在表哥身边长大。自己亲哥哥去的时候还不到而立之年，甚至连一个后人都没有留下。姐姐去的时候外甥也刚刚成年，而他却活到了满头白发，是他将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送走，所有比他年长的都先一步走了，他却熬到了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来到这冥界之地，恍惚间在奈何桥上看到一个白衣男子，那气质出尘，跟这幽冥之地格格不入，宛如天上的仙人。他生前也是修行之人，看到桥上的白衣仙人，心里奇怪为何这冥界会有仙人出现。而仔细看着仙人，好似非常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在哪里看见过。
　　他不自觉的走近仙人，白衣仙人对他微微颔首。寒清凌也恭敬的敬了一礼，虽然二人都没有说话，就像是擦肩而过的两个行人。
　　当他行完礼再次抬头，看向那个仙人所在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人了，就问了旁边的鬼差：“鬼差大人，你们冥界怎么会有仙人。”
　　鬼差答道：“那是我们冥界的冥王大人。”
　　只是寒清凌更不明白为什么冥界的冥王会是一个仙人。
　　鬼差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屑的哼道：“我们冥王大人本就是天界的仙人，据说他真身还是雪神。而我们的冥王的夫人还是魔君，曾经还做过魔尊。”
　　寒清凌更不明白了，难道在冥界仙魔是可以通婚的。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喝完孟婆汤，今生之事全忘，再去过下一世了。
　　白衣仙人正目送走了眼前的人，看着他进入轮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难免生出一丝愁绪。
　　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他身后，悠悠道：“好了，我们作为凡人的一世也结束了，你也不要太想他们了，说不定下一世还能再见到。”
　　白衣男子对着自己妻子道：“倒也不是想，只是总觉得身边缺点什么。看到他们再进入轮回，心里也就放下了。”
　　白衣男子就这样与自己的妻子携手离开了这里，今后的日子他们也只剩下彼此，还有那一片鲜红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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