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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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与纪德的战斗接近尾声。
在此期间，织田向纪德讲述了自己遇到的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以及那个人给自己看的作品。
在由特异点产生的空间里，织田这样说道：“那本下册很精彩，但却有一个缺点：结局前的几页被人撕下来了。”
“下册的缺页之前，最后留有这么一段话：人活于世，是为了救赎自己，临死之前或许能恍然大悟。”
“如今细想，那位送书人是否早已知道我是个杀手了呢？他是否为了劝我放下屠刀才跟我搭话的呢？”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我，我一直都忘了，最近终于想起来了。”
“没错，他和那本小说的作者同名。”
“吾曾经是个英雄。”纪德突然开口说道，“坚信保卫祖国乃吾天职并为之战斗。”
“在上次大战中，吾率领区区四十八人的队伍，打败了盘踞堡垒的六百名敌人。但那其实是我军总部的计策。”
“当时国内已经在进行和谈，然而军部参谋打算在停火后夺取敌人交通网，我们被这些背信弃义之人利用了！”
“于是我们的行动便成了战争罪行，我们成了叛国者！被迫与同胞开战！”
“队伍里有人自杀了，但是——也有人活了下来…”
“我们失去了祖国，也失去了荣耀，只能不断寻找敌人继续战斗，成了荒野的幽灵。”
“真的无法改变生存方式了吗？”织田问道。
“吾曾对战友起誓，此生定要战死沙场，此乃吾唯一归宿。”纪德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不…也许还有其他选择吧。”
“换个生存方式，随便做点军人之外的工作，就像你选择不再杀人一样。”』
“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与谢野叹息道。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伤害他人以及将无辜之人卷入战争的理由。”国木田皱眉道，“这不是理想，只是私欲。”
『“其实我还有一个遗憾。”织田闭上了眼镜，“我还没跟朋友道别。”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仿佛厌倦了这个世界，一直静待死亡。”
“他也同吾一样，一心求死吗？”纪德问道。
“不…”织田坚定地道，“他跟你不一样。”
“最初我觉得你和太宰很像。因为看不到自身生命的价值，渴求死亡而投身向暴力与争斗当中。然而并非如此。那家伙只是个头脑过于精明的孩子，是个被独自一人留在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加长远的虚无之中、在哭着的孩子。”
织田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和安吾之所以能呆在太宰身边，是因为他们理解笼罩在他周围的孤独，却只是站在那里、绝不涉足其中。
然而现在，他对于不曾涉足那份孤独的事情，却有些后悔了。
伴随着枪声，特异点消失了，时间恢复了流动。
“作之助，”纪德轻笑道，“蒙君奉陪到底，每一枪都很精彩。”
随后两人同时倒下。』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安吾听着那句“唯一的朋友”酸涩地想。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织田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安吾的异样。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中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叫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最后和你说声再见的。”那个自己在酒吧里见到的，疑似太宰的人曾这样说道，“有可以说再见的对象的人生，是不错的人生。若对方有能为那样的再见感到悲伤，就更不用说了。不是吗？”
那边的自己因没能与太宰告别而感到遗憾，为没能走进太宰孤独的内心而感到后悔，那么这边的自己呢？
太宰在最后对自己告别了，他是没有遗憾地消失的吗？
『“织田作！”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太宰姗姗来迟。
他一改平时的从容直奔织田的身边，就连一直披在肩膀上的黑色大衣掉了也没有察觉。
太宰俯下身来查看了织田的伤口。
子弹穿透胸口，大片的鲜血流淌在地板上，很显然是致命伤。
太宰粘满鲜血的手微微颤抖着，最后紧紧握住：“织田作！你这个笨蛋！”
他的声音是悲愤的，甚至带上了点哭腔：“你真是个大笨蛋！”
“是啊…”织田虚弱的道。
“怎么跟这种人一起胡闹呢…”
“太宰，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行！你不要说！应该还有救…不！你一定会没事的！所以不要说这种…”太宰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拼命哀求着友人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你听着！”织田作用沾满血的手，握住了太宰的手，“你不是说过吗？如果置身于暴力和流血的世界，说不定就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没错，我是说过…”太宰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但现在这不重要…”
“找不到的。”织田用耳语般的声音说。
太宰错愕地看着他。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无论是去杀人还是救人，事情的不会超出你的预测之外。”织田直视着太宰逐渐变得委屈和迷茫的表情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填补你的孤独，你将永远在黑暗中彷徨。”』
“没想到太宰这家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中也有些心情复杂地道。
“真是残忍啊，作为挚友却亲手打碎了太宰君的希望。”森鸥外饶有趣味地道。
“那也好过放任太宰继续留在黑手党比较好。”福泽看了眼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织田，维护道。
织田沉默着。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跟离开的那一方是否留有遗憾无关，因为更难过的从来都是被留下的那一方！
那边的自己就这样把这个哭泣着的孩子独自一人丢在了人世，而这边的自己则没能将这个孩子留在人间。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吗？织田苦笑着想。
不过自己似乎比太宰幸运，毕竟自己还有将太宰带回来的机会。
唔…必须要让太宰回来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呢…
『太宰沉默了很久。
他第一次意识到，比起太宰之于自己，织田作之助对他的理解要远远深得多，一直理解到了那接近心脏、接近内心中枢的地方。
如此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旁，他却至今为止都没有注意到。
太宰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从心底想要知道的事情。
于是他对着眼前的人提出了那个疑问：“织田作…我该怎么办才好？”
“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织田这样说道，“反正都一样，那就去当一个好人吧。”
“拯救弱者、守护孤儿，虽说对你而言正义和邪恶无甚差别，但这样至少好些。”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织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
太宰看着织田的眼睛。
在他的眼中，是坚信不疑的光芒。
很明显这是依托着某种强有力的根据说出的话语，太宰也理解了这一点。
之后太宰愿意去相信了：“……我明白了，就听你的吧。”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吗？的确如此啊…”织田的表情突然失去了血色，顶着苍白的面孔，他微笑了，“好想吃咖喱啊…”
织田用颤抖的手指，从外套中摸出了香烟，用那迟缓的动作将烟送到了嘴边，在他拿出火柴的时候，手指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太宰接过火柴，给他点上了烟。
织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似乎很满足地笑了。
香烟掉在了地板上。
太宰就这样跪在织田的身旁，仰起头闭上了眼，紧绷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没有人再说出任何一句话。』
“没想到最后死去的人会是织田…”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见证了结局还是让武侦众人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这样一来，这个时间段的差异就非常明显了。”乱步轻叹一声，开始整理情报，“森医生被Mimic首领袭击，港口黑手党经历四年才除掉这个组织且没有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
“织田、孩子们以及西餐店店主均没有死亡。”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差异点了，可能也是直接导致了接下来两个世界的走向完全不同的差异点。”
『在俯视着海岸线的上空，一架螺旋桨式轻型飞机正从这里经过。
“预计一小时后到达下一任务地的着陆点。”乘客席上，穿西装的年轻男子这样搭话说。
“啊，我知道了。”安吾一边回应一边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几张照片。
“……坂口搜查员，请问那照片上的是下次任务的目标吗？”穿西装的年轻人询问。
安吾慌忙将照片收了起来，就像是不想让同事看到一样：“不、没什么。只是我的个人物品而已。”
收起照片后，安吾将视线投向窗外，有些无精打采地眺望着身下的城市。
与此同时，在眺望着横滨街市的山丘上、那郁郁葱葱的山道之中，有一处能够看到大海的墓地。
在那里排列着几座新的墓碑，是小小的白色的、没有刻名字的墓碑。
太宰站在那墓碑之前，全身包裹着漆黑的丧服，拿着白色的花束。
海风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太宰眯起眼睛，白色的花束被风吹动发出了声响。
“照片，就放在这里了哦。”这么说着，太宰取出一张照片，放在墓碑前。
照片中的三人，在那永远静止的时间当中，刻印下了不会消失的笑容。
“我的特制豆腐，本来还想给你尝尝的啊…”太宰闭上眼睛，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定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那眼中仿佛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太宰看向了某个方向，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舍：“中也，再见。”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一起传来的，是中也的怒吼声。
两周后。
“首领，干部太宰大人至今已有两周未能取得联络了。差不多需要为决定下任干部而召开五大干部会议…”
“是啊…说的也是呢。”森鸥外用一种怎样都好的态度回答道，之后开始折起手中的纸。
沉默了一会后，他说：“不必召开干部会议，太宰君的位置就那样空着吧。”
森鸥外将纸张叠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一手托着腮将它抛了出去：“要变得无聊起来了啊…”』
“混蛋…”中也嘴角抽搐地道，“走都走了，还不忘给我留个大礼…”
不过没有想到这家伙的全脸这么好看啊…
中也后知后觉地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但耳根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
“大概是做给那边的我看的吧。”森鸥外叹了口气，“帮那边的中也君洗清嫌疑的同时，告诉那边的我他不会带你一起离开。”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港口黑手党是中原中也的家，被赶出家门的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所以他没有资格带中也君一起走。
可是太宰君，你其实，随时都可以回家的啊…
福泽有些意外地看了森鸥外一眼。
理性上的不后悔与感性上的不舍…吗？
不过事到如今，也确如乱步所说的那样，港‖黑出局了。
“那边的Mimic事件，港口黑手党取得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异能特务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太宰下定决心离开了黑夜前往救人的那一方。”乱步很不高兴地道，“表面上看似乎所有人都达成了目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取得胜利，是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呢。”
安吾沉默着，随即想到了先前的观影中，某次他们三人在Lupin喝酒的时候，自己对太宰说“一生都无法原谅的事人生中也遇不到那么多，一直抱着请原谅我的心情生活也一定很糟糕”。
结果到头来不得不背负这样的心情活下去的人，就是那边的自己啊…
“眼镜君或许是背负最多的人，但受伤最多的毫无疑问是太宰哦。”似是看出安吾的想法，乱步撇嘴道，“被最亲近的三个人连捅三刀，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胆小鬼今后还敢不敢再接近他人了。”
不过解开了右眼的绷带，就意味着太宰终于愿意正视这个世界，愿意去尝试看到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愿意认真思考活下去的方式了吧…
『太宰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这时，一声猫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老师？”
经常出现在Lupin酒吧里的那只三花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太宰的面前。
它甩了甩尾巴，仿佛是要太宰跟上自己一般，起身走进了一家居酒屋。
太宰愣了愣，但还是选择跟上，随后他便见到了一个身着和服独自喝酒的身影。
太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幕。
这是…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的意思？
三花猫来到那和服男子的身旁蹲下，打起了哈欠，似乎还若有若无地看了太宰一眼。
“……谢谢…”太宰轻笑回应道。
整理好心情后，太宰大步上前，坐到了那名男子的对面：“内务省的要人居然会在这种便宜酒馆自斟自饮啊…也真是寂寞之至呢，种田长官。”
听见突然坐到对面的青年的声音，种田吃惊地抬起头：“你是…”
“我来给您续上吧。”太宰满脸微笑地为其斟酒。
种田拿过酒碟，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酒，之后直直地盯住太宰：“我听说你前阵子失踪了。”
“我打算跳槽，在找工作呢。”太宰用撒娇地语气问道，“您有什么好去处推荐吗？”
“如果你对特务科有兴趣…”
太宰笑着打断了他：“这还是算了，我不适合规矩太多的地方。”
“那你想去哪里呢？”种田有些无奈地问道。
“能帮助别人的地方。”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种田愣住了。
沉默了半饷后，他说道：“我本来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你的。你污点太多，要洗白档案，至少得潜伏两年。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去处。”
“愿闻其详。”
种田打开折扇，故作神秘地道：“这是个异能力者云集的武装组织，替政府出面处理一些灰色事件摆平麻烦。”
“社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说不定能合你心意。”
太宰笑了起来，凑近种田问道：“这份工作能帮助别人吗？”』
森鸥外幽怨地看向武侦与特务科的方向。
他的钻石…
灰白两道这是联手抢他的钻石啊…
相较于森鸥外，福泽的注意力则用到了其他地方。
那只猫…
福泽下意识地看向乱步。
“就是社长你想的那样哦。”乱步随口说道。
福泽点了点头，向夏目漱石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他也是惜才的人，如果太宰真的愿意弃暗投明，他没有不给机会的理由。
种田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夏目漱石，没想到这位大前辈在那个世界会这么看好太宰。
“种田长官说的那个地方…难不成是侦探社？！”
“看样子是的，这也解释了太宰会和侦探社存在羁绊的原因。”乱步闭上了眼睛，随后向织田问道，“织田，你说你加入侦探社的理由是有人告诉你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们是吗？可以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织田愣了愣，回忆道：“画被抢走以后，我想要吸烟却找不到打火的东西。”
“这时有人给我递了火柴。我和那个人聊了一会，他告诉我如果今后有什么困扰的事，可以去拜托横滨的武装侦探社。那里应该也会帮忙解决麻烦事，毫无疑问是个会做正确事情的地方，他以前也受过你们的照顾。”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说起来我对那件事的印象也很模糊了，不过当时那个人似乎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但因为当时刚好有电车通过，我没有听清。”
“那么…”乱步直视着织田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后来有去打听过画的去处吗？”
织田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
“你最好去打听一下哦，去那副画的原主人那里。”乱步说道，“如果我的推理没有出错的话，那副画应该已经按照原计划被物归原主了。”
织田失神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既然乱步先生都这么说了，那么肯定没错了，但是为什么那个人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因为无论是抢走画的，告诉你可以来找侦探社的，还是带走芥川妹妹的，都是我们这边的太宰啊。”
“！！！”武侦众人投去了不可置信地目光，“但是…不是说我们关于太宰的记忆全部都…”
“但无论是织田还是芥川，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太宰的脸吧？”乱步说道，“既定事实无法改变，我们与太宰独处的记忆要么变得模糊，要么用其他相关人士来替换。”
“而在织田和芥川的认知里，他们只是遇到了一个黑手党和一个黑衣男，书只是把你们记忆中太宰的标志性特征给去掉了，所以你们才直到现在都没有将那个人与太宰联系到一起。”
“但是他究竟为何…”
“线索已经足够多了。”乱步有些干涩地道，“太宰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得到了未来的记忆，然后改变了很多事情。”
“他救下了毛绒绒先生，救下了帽子君在乎的人，让织田讨厌黑手党，从而远离他们，救下了被芥川丢下的妹妹，给了芥川活下去的理由，又把他推给了织田。”
“那个笨蛋给所有人都铺好了路，然后自己消失了！”乱步咬牙切齿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
“你说…黑衣人…带走在下妹妹的人就是…？！”芥川愤怒了起来，“你是说他抢走在下的妹妹是为了拯救我们两个吗？！”
“难道不是吗？”乱步理所当然地道。
芥川刚要反驳，却听小银说道：“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虽然我记不清他是谁了，但他确实救下了当时既无助又害怕的我。”
“银…”
“哥哥，你是抛弃了我啊，而我也不想再拖你的后腿，所以，我是自愿跟他走的。”
“不是的银！你听我…”
“那么…那个时候，你明明已经找到我了，为什么不带着我逃跑呢？”
“……”芥川沉默了。
乱步叹了口气：“继续看下去吧，我有预感，太宰他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以及付出的代价恐怕会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得多。”
“恐怕现阶段我们最需要考虑的，不是他回来以后到底何去何从，而是他自己愿不愿意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