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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

  •   『玄关的门廊上,倒着一具浑身是血的青年的尸体。
      织田低头看了一眼尸体,又看向家门前。
      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尸体,都会显得特别突兀。
      但这次不一样。
      那具尸体像是融入到风景之中,成为了这个安宁早晨的日常风景的一部分。
      过了一会儿,织田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这么觉得了——尸体的胸口,正在微微起伏。
      不是尸体,这个人还活着。
      织田观察着这个青年。
      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
      领子很高的黑色外套、黑色三件套西装、黑色的领带,不是黑色的只有带着衣领扣的衬衫,和缠在脸上的绷带。
      这些红白交错的颜色,这让他联想到了不详的中国预言文字。
      青年倒在连接着玄关走廊的楼梯中段。
      开裂的混凝土台阶上,像是爬行留下的血迹蔓延到楼下。
      提问:我该怎么处理这个几乎是尸体的人?
      答案很简单。
      他只需要用脚碰到这个青年,就那么把体重压上去,他就会从楼梯滚下去落到地上。
      那样他就会离开织田的地盘,落在公共地区了。
      那是国家的领土,在国家的领土上陷入困窘之中的人,均应享受国家救济,而如他这般平凡的邮局快递员,应当回到家去吃早餐。
      织田自认为不是什么冷漠且没有慈悲心的人,但这是为了生存所必须做的事。
      这个青年身上的伤明显是枪伤,全身有很多地方中弹,他身上的弹孔,恐怕比织田从这里能看见的更多。
      最后阻止织田帮他的,是他左手上握着的一沓崭新的钞票。
      这意味着什么?什么都没有。
      除了表明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麻烦,和他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 ,他明显是一般市民不该扯上关系的人。
      织田这样想着,看看青年,看看路面,看看天空,又再一次看向青年。
      然后——
      他将青年带回了家。』

      “啪嗒!”
      由于太过震惊,国木田用来记录的钢笔掉到了地上,武侦其他人的身上也纷纷被打上了阴影。
      感觉没什么不对的织田,头上的呆毛缓缓变成了问号的形状。
      “哈哈…想不到织田先生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啊,完全没看出来…”
      “喂织田…”国木田有气无力地道,“这个展开是怎么回事?这之前的心理活动到底算什么?”
      织田思考了一会,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不能放着快要死掉的孩子不管。”
      “别什么人都往家里捡啊!”
      “嘛嘛,好了国木田,织田可是收养了十五个孩子的人,之前甚至还捡回了芥川,他要是不把太宰捡回去才奇怪吧?”
      “哈…”

      『织田从壁橱深处取出医疗箱,对太宰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
      做完这些后,他抱着手臂俯视着这个青年。
      太宰的呼吸安定了下来,呼吸器官和骨头看上去没有受伤,但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可以了,把他丢出去吧,没有比治疗这种可疑人士更愚蠢的事了。
      织田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他觉得,他应该听从这个声音,那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听从那天使一般的忠告前,他再一次观察了太宰。
      他对这张脸没有印象,大概不是他认识的人——太宰的脸有一半都被绷带包着,不太能确定长相。
      话虽如此,他比织田一开始认为的要年轻很多,或许还在能被称为少年的年龄。
      之后织田想起了太宰抓着的那叠钞票。
      他还握着。
      如果真的有看上去那么多的金额,对织田这种落魄潦倒每月工资很少的人,也能算得上是一笔财富了。
      视情况而言,或许他可以把它当成救命之恩的谢礼,悄悄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么想着,他伸手去拿那叠纸钞。
      至此织田才知道,他是这座城里最愚蠢的人。
      那是从未被使用过的一叠崭新钞票,虽然到处都沾染了血渍,但上面绑着证明是新品的封带。
      封带上没有印刷银行的名字——什么都没有印。
      以及这些纸币的编号是完美地升序排列。
      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两个。
      首先是这叠纸钞在流通进市场之前,就被从印钞厂的储备银行里带出来的可能性。
      他这是袭击了运钞车吗?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织田就能放心回去厨房泡咖啡了,因为虽说袭击运钞车的强盗都是暴力的家伙,但也仅仅是暴力而已。
      只有暴力是无法造成巨大事件的。
      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是假‖钞的可能性。
      织田从屋子深处找到了放大镜,仔细观察手里的纸钞,指尖因紧张而变得冰凉僵硬。
      然而,在对比了自己钱包里的纸币后,他完全看不出区别。
      是完美假‖钞…
      织田感到头晕目眩。
      这样的话,他握着的东西就变得像小型核弹头一样危险了。
      如果这种精度的假‖钞流通出去,那出动的就不是市警,而是更上层,是国家的安全保证机构,或者是军队 。
      织田把那叠纸钞丢到桌上——不能在上面留下更多的指纹了,然后走向电话。
      他想,如果立刻报警,或许可以向当局要求酌情处理,在这种情况下,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当成救命之恩的谢礼悄悄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什么的…还有袭击运钞车不算小事吧?”
      织田你原来是这种人设吗?!
      武侦众人一脸遭到欺骗的表情…

      『拿起话筒的时候,织田听到了听筒位置之外的方向,传来了嘶哑的声音:“把听筒放下。”
      他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抬起眼睛看着他这边 。
      织田看了看听筒,又看了看太宰,然后说: “如果我不放下,你会怎么做? ”
      “杀了你。”太宰用就像是在熟食店买东西一样平平无奇的语气说道。
      “你要怎么办到? ”织田把话筒从耳边拿开,但没有放回电话机上,“你全身到处都是弹孔,哪里都动不了,整个人濒临死亡,也没有枪。想在这种状态下杀了我,需要两百个你吧?”
      “不需要那么麻烦 ,”太宰冷冷地说,“我是港口黑手党。”
      这句话就足够了。
      “港口黑手党 ,”织田慎重地回复道,“那我只能照你说的做了。”
      于是,他花了一些时间,缓慢且安静地把话筒放下了。
      “这样就好。”太宰轻笑了一声。
      织田想,如果太宰真的是港口黑手党,那在他面前即使只是取放汤匙的动作也要慎之又慎。
      面对黑暗与暴力的代名词港口黑手党,就算他现在报警躲过了这一关,也不能保证之后会遭遇什么。
      人类有大约二百根骨头,被他们碎成差不多程度的肉片也并不奇怪。
      这般想着,在盯着太宰看了差不多有三秒后,织田去往了厨房。
      随后,他一边煮咖啡一边说道:“不能给警察打电话,那医生呢?我做的不过是应急处理,如果不让医生好好处理,你会死的。”
      “这你不用担心, ”太宰用拖长的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只是这种程度,根本无所谓。我已经习惯受伤了。”
      “是吗?那就听你的。”织田搅拌着咖啡,设置了定时,“不管怎么说,面对港口黑手党这种恶魔,我这一介邮递员是反抗不了的。 ”
      “听话是好事,那么接下来… ”太宰说到这,开始止不住地咳嗽,然后吐出了鲜血。
      织田连忙赶到他旁边,为了不让他被吐出的血堵住喉咙,把他的头偏向侧边,然后检查他的口腔,但这种情况下无法确定是什么地方出血了。
      “去医院吧,去接受治疗。这么下去你真的会死。”
      “那正好。”太宰低声说道,“就让我这么死了吧。”
      室内像是吹过一阵冰冷的风。
      织田看向太宰,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没有感情,也没有含义,表情就像只是说了自己的年龄一样毫无起伏。
      织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感觉那里不像是躺着一个人。
      如果现在不是爽朗的早晨而是深夜,他大概会觉得是看到了幽灵或者幻觉。
      “好吧。”织田说道,“你想死就死吧,这是你的生命,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死在这里我会很困扰。如果你死在这里,就没人能对当局证明,你的伤不是我造成的了。我会被逮捕。 ”
      “被逮捕,和之后被黑手党杀掉,你想要哪一个? ”
      织田盯着他,然后说:“这可真是个困难的问题。”』

      “什么嘛,这个小鬼…”与谢野有些心情不悦的道。
      “……织田前辈,恕在下直言,你的关注点…”
      “嗯,被逮捕还是被黑手党杀死,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啊。”
      “……”
      这一天,芥川回忆起了当初为了得到织田认可而被他一句帮个小忙丢给十五个孩子的恐惧…
      “织田先生,我猜芥川想说的应该是这里应该劝他活下去而不是说让他去别处死…”谷崎默默吐槽道,随即有想到了什么,“不过,原来织田先生的原职业是邮递员吗?”
      织田想了想:“大概是…上上上上一份工作?”
      “哈哈…”
      今天的武侦依旧没有人猜出价值七十万的谜题…

      『织田回到厨房:“你喝咖啡吗?”
      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会倒在我家门口?”
      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你手里拿的那叠纸钞,到底是什么?”
      果然还是没有回答。
      总觉得像是在和妖精谈话,在平静的早晨突然造访家中的,童话书里的登场角色——虽然是浑身是血,濒临死亡的 。
      织田一边想着,一边把咖啡倒入两个杯子,加入奶油。
      突然,他注意到隔壁房间里人的气息消失了。
      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充满死气。
      于是,他就这么端着咖啡,从门口探出头。
      太宰正朝着玄关出口的方向爬行。
      他用双手扒住地板,像匍匐前进一样往前挪动,跟古早的战争电影里俘虏出逃的场景一模一样。
      似是注意到织田的视线,太宰嘴角勾起像是放弃了,又像是嘲弄一样的笑容:“我死在你家里,你不是会困扰吗?那只要我出去就和你无关了。你不需要帮我,也不用为此而苦恼,只要在那里看着就可以了。 ”
      织田有些震惊:“你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想要去死吗?”
      “当然了。就算加入港口黑手党,那里也什么都没有。”青年用像是失了魂的喘息声说,“我所期待的,也就只有死亡了。”
      说完,他重新开始爬行。
      织田一边小口喝着咖啡一边看着他。
      太宰前进得很慢,看上去非常凄惨。
      织田又喝了一口咖啡,而太宰则毫不停歇地继续前进,并且已经不打算再看他了 。
      这时织田突然意识到,他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你阻止我也没用。”像是察觉到了织田的动作,太宰一边前进一边说,“谁都不能违抗港口黑手党。而在港口黑手党里,谁都不能违抗我。就是说,谁都不能…哇啊啊啊啊!? ”
      织田用床单裹住太宰,把床单的两端就像糖果那样拧在一起,然后倒吊着提了起来。
      “好痛痛痛痛好痛好痛!伤口要裂开了! 你在干什么啊这个蠢货,想杀了我吗?!”
      “我并不想杀你,但是让你就这么死掉我也会很困扰。你就这样离开,肯定会死在外面。等你养好伤了再去进行没有我出场的死亡故事吧。 ”
      太宰看上去似乎还想继续抱怨,于是织田晃了晃吊起来的床单。
      “好痛痛痛啊! 住手!我很讨厌疼痛啊!”
      “那你死心了吗?”
      “没有!”
      “……”
      织田思考了一会儿对策,然后把太宰放到床上,打开了包裹他的床单。
      拿来长毛巾把他的手腕折叠在胸前,连带着身体一起捆好。
      拆下玄关的装饰绳,捆住他的腿,绑在床的金属部件上。
      抬高枕头,换上新的被子,为了让新鲜空气流通打开了采光窗 。
      “在伤口愈合之前,你就这么躺着吧。”做完这些,织田俯视着太宰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鼻子很痒。”太宰蠕动着被束缚的手臂,怨恨地看着他。
      “那可太惨了。”织田回厨房继续喝咖啡了。
      背后传来太宰的破口大骂,但这附近的住宅分布得零零散散,不用担心会打扰到邻居。
      想到这里,织田毫不在意地继续享受起了早晨的咖啡 。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奇妙又短暂的同居生活。』

      好像猫…
      像宠物医院不肯配合医生而被拎起来,不停扑腾却无计可施只能骂骂咧咧的黑猫…
      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可爱到的重度猫奴福泽,对织田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织田愣了一秒,随后恍然大悟。
      哦,懂了,社长想把太宰带回来养。
      嗯,看来要努力努力了。
      一旁看穿一切的乱步默默扶额…
      明明那么讨厌疼痛结果却说习惯受伤,甚至觉得这么严重的伤无所谓…
      三方势力的良心们纷纷对森鸥外投去谴责的目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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