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火一

4、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叶英芝拿着一本杂志敲响了陈嚁潇的房门。
　　她围着披肩走了进去，心情极佳的将手里的杂志伸到陈嚁潇跟前。
　　“儿子，这些都是CELIA家最新发布的高定婚纱，你帮小栀挑几件看有没有适合她的。”
　　陈嚁潇闻言头没抬，笔也没停，“放那吧。”
　　叶英芝将杂志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陈嚁潇对面坐了下来。她也没说话，眼睛看着引以为傲的儿子，感到欣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便笑了起来，“儿子，前几天妈妈在逛街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宝宝，别说跟你小时候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可可爱爱的，又白又胖，那小手劲儿呀一看就不小，把妈妈的手抓得可紧了。”
　　陈嚁潇顿了顿，捏紧了笔尖，知道叶英芝的意思。
　　果不其然，叶英芝下一秒就说，“你和小栀要赶紧给爸爸妈妈生个孙子出来，趁着妈妈年轻还能帮你们带带。”
　　陈嚁潇一脸无所谓地说，“可以找保姆。”
　　“保姆哪有自己亲人带的好呀，我们自己的宝贝当然要自己带才好，亲近又放心。”
　　“妈，这种事，随缘吧。”
　　“随什么缘啊，你们现在都可以造小人了。”
　　陈嚁潇突然啪嗒放下笔，摘了无框眼镜，靠着椅背上抬头望向天花板，吐了口气。
　　叶英芝像是能感应般，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小栀啊？”
　　“喜欢啊。”陈嚁潇答得飞快，他看向母亲，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会不喜欢。”
　　叶英芝听完松了口气，跟陈嚁潇说，“小栀确实很优秀，她爸跟你爸又情同手足，你们能心意相通，妈妈肯定是很支持的……”
　　见陈嚁潇没再说话，叶英芝便不想再叨扰他，开始静静的坐着陪他，拿过杂志自己又翻了起来，突然下腹传来一阵疼痛，叶英芝皱紧眉头握紧了拳，额头上冒出了汗，呼吸有些急促。
　　陈嚁潇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立马起身绕到母亲身旁，蹲下身紧张地问：“妈！你怎么了！”
　　叶英芝面色并不好，但也还是笑了笑，“老毛病了。”
　　陈嚁潇才不管她，迅速拿过车钥匙，“我送你去医院！”
　　＊＊＊
　　邓思驿刚给宝宝喂完米糊门铃就被摁响了。
　　郑示东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外，今天的他穿戴整整齐齐，很显然是特地打扮过一番。
　　几日不见，他觉得邓思驿比他想象中的更好看了，就连穿着家居服的样子都很让人心动，不愧是自己心心念的人。
　　郑示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虽然很想跟那人说我想你了，但他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份还不能够说出这句话，反正也不着急，他已经决定了要慢慢来，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融入到邓思驿的生活中。
　　邓思驿和郑示东打了声招呼让人进来后自己便拿着宝宝的碗到厨房里开始清洗起来。
　　郑示东换上室内拖鞋，他将水果放到茶几上，一眼就看到坐在宝宝椅上晒着太阳的小孩，他今天穿着小背心，大胆的露出两只被肉挤成一节一节的小胳膊，下半身也被脱得光.溜溜的，正在阳光底下遛着小鸟。
　　郑示东见他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宝宝的小脸蛋，“想我没想呀小家伙？”
　　他以为他很亲切，殊不知他这力道都没把握准确，硬是把宝宝的小脸捏疼了。
　　宝宝本能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被捏疼的肉，看着他有些委屈，如果不是面熟，这会儿估计都要哭出来了。
　　邓思驿今天要带宝宝出门打疫苗，郑示东得知此事后说什么都要陪他们一块去，起先邓思驿开口拒绝了，但郑示东说自己有车，接送比较方便。而邓思驿确实考虑到了自己抱着孩子在这阳光下行动比较麻烦，于是只能答应了郑示东的请求。
　　下次再请他吃顿饭当做答谢吧，邓思驿想。他并不想欠郑示东的人情。
　　带着宝宝来到妇幼科诊室的时候，熟悉的女医生见到小家伙笑开了眼。 “又见面啦小宝贝！”她兜了兜小家伙的肚子，“是不是又长胖啦？” 小宝宝看着面前这个身穿白大褂的阿姨“啊啊呀呀”的叫着，在邓思驿怀里蹬着小腿，笑得口水直流。
　　名叫林虹的女医生握住宝宝的脚对邓思驿说，“宝宝胖了，你却瘦了。”
　　邓思驿摘下口罩和帽子，走到诊台桌的椅子上坐下，轻声说，“不一直都这样吗。”
　　林虹无奈的摇了摇头，摸着他的肩膀问他，“还是接受不了别人的信息素吗？”
　　邓思驿垂眸看着宝宝握着他的手指，有些疲惫的眨着睫毛，诚实又无力地嗯了一声。
　　林虹也没逼迫他，捏了捏他的肩膀，“没事，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就算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她也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被阳光晒得全身发红过敏躺在手术台上恳求她的可怜Omega。
　　——“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宝宝！我已经只有他了，我不能没有他！ ”
　　而在后来，她也确实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挽救了那个Omega和他肚子里刚满3个月的孩子。
　　但后续Omega的恢复过程非常的痛苦和艰难，因为他特殊的体质，导致长时间在阳光的暴晒下引起的皮肤红肿脱皮等现象却因为他的怀孕而无法得到相对应的药物治疗。整个过程不单要承受皮肤上的刺激和火辣，就连孕吐带来的反应都时刻折磨着他，尽管这样，那个Omega依旧一个人咬牙坚持着直到恢复出院。
　　这孩子，当时林虹劝他拿掉过，可邓思驿执意不肯，说什么都要把他留下来。
　　但是现在她还是很庆幸那个时候邓思驿没听她的，不然她就真不知道邓思驿在后来要靠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活到现在。
　　也或许是被这样的邓思驿感动，后来林虹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从孕期到孩子出生，包括他身体的各种问题，都是由林虹来着手负责的。
　　知道陈嚁潇的存在后，林虹又再劝了邓思驿一次，既然失去了最初向往的信息素，那就在未来找到适合你的信息素取代掉它。
　　虽然听到邓思驿嘴上答应，但过去这么久，能被他挂在口中的Alpha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从那时候起林虹便知道，邓思驿的犟是从骨子里就存在的。
　　“好啦小宝贝，我们来打针啦。” 林虹轻柔地对宝宝说，开始逗他，“你今天还穿小黄鸭连体衣出门啦？”
　　小家伙嘴巴吐了口泡泡，似乎知道人家在夸他，立马对阿姨笑了起来。
　　邓思驿把宝宝放坐在腿上，双腿夹住他，解下小家伙的领口扣子，露出肥嫩嫩的肩膀。
　　林虹戴上口罩，用消毒棉签擦宝宝的时候，他还觉得凉凉的非常有趣，咧开嘴巴表示想再体验一次。
　　但这次他看到白大褂阿姨换了其他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认为没什么杀伤力。
　　他看着阿姨拔下针帽，露出里面细细长长的东西，他看着这尖尖的玩意，还对阿姨笑了笑。
　　可当他看着那东西扎进他肉肉里的时候，他突然就哆嗦了一下，痛疼感莫名袭来，紧接着他小脸一皱，看着眼前这个刚开始还对他嬉皮笑脸的阿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让他痛得立马变了表情。于是他在这股疼痛中开始破着嗓门直接大哭出来，声音比找不到邓思驿时还要洪亮。
　　林虹被宝宝的反应逗乐了，拿过诊室里备好的婴儿玩具一个劲的哄他。
　　但他全然不顾，拼了命的扯着嗓子哭，泪汪汪的控诉着这个阿姨。
　　邓思驿一只手摁着宝宝皮肤针眼上的止血棉贴，晃着腿摇着他，另一只手擦着他的眼泪，把他抱起来亲了亲。
　　最后还是给宝宝冲了少量的奶粉后才止住了他的哭声。
　　邓思驿不敢给宝宝喝太多，因为在家的时候他已经吃过一碗米糊了。
　　林虹见宝宝安静下来了，便问邓思驿，“你要不要也顺便检查一下？”
　　邓思驿疑惑。
　　“如果我没记错，你易/感/期快到了吧？”
　　邓思驿愣了愣，虽然他不确定发/情期的具体日期，但是往前猜测准不会出错，这点林虹还是比他清楚的。
　　而这时候把车开去地下停车场的郑示东也正好回来了。
　　邓思驿点了点头，把孩子交给郑示东，“嗯，查一下吧。顺便……帮我再开些抑制剂。” 因为孕激素的原因，邓思驿的发/情期有些紊乱，所以备着抑制剂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保障。
　　林虹曾说他受.过孕，也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发/情期里得到过Alpha信息素的缓解，所以抑制剂对他来说只能起到减轻痛苦的作用，要真的想彻底度过发/情期，还是只能求助于自己的Alpha。
　　但是现在这些对邓思驿来说无疑是种奢望，所以他只能请求林虹加大他抑制剂的剂量，等同于是其他正常Omega抑制剂的三倍，而且就算是得到抑制剂的改善，发/情期对他来说依旧是件很折磨他的事。
　　还没被标记就这样了，要是被标记了……
　　那他这辈子都离不开陈嚁潇了，也或者要面临摘除腺体的可能。
　　邓思驿突然想起陈嚁潇亲在他腺体上时的吻，那么的温柔和疼惜。
　　他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陈嚁潇在他耳边对他说过的话。
　　——“别担心，我会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再标记你。”
　　——“我会永远爱你，不会放开你。”
　　那些承诺就像在海边被风吹散了的细沙，散了就散了，他接不起，也留不住。
　　还好陈嚁潇没有标记他……邓思驿有些难过的想。
　　＊＊＊
　　郑示东抱着孩子在那层楼里晃悠了片刻后宝宝才开始察觉到邓思驿不见了，他开始有些不安和焦躁的扭动着。
　　郑示东颠了颠他哄着，但效果似乎不大，宝宝开始左右摇摆着小身子，感觉是快要哭的前奏，任凭郑世东怎么晃他都没用，郑示东也没哄过小孩，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宝宝安静，但他又不想把孩子还给邓思驿。
　　都知道宝宝是邓思驿的心头肉，拿下宝宝等同拿下了一半的邓思驿，这时候把哭了的孩子送回去，不就等于打他自己的脸吗。
　　这般想着，郑示东便更加卖力的哄起宝宝了，甚至开始学着邓思驿平日里的，一口接着一口地亲着宝宝。
　　宝宝被他颠的很不舒服就算了，还要面临他时轻时重的亲吻，终究是顶不住难受放声的大哭出来。
　　过路的患者和医生在看到郑示东带孩子的行为后都向他投去奇怪的眼神，有些甚至还想主动上前替他哄一哄。
　　他受不住众人异样的目光把孩子抱到人不是很多的电梯口，继续颠晃着小宝贝，他不知道孩子刚喝过奶，所以宝宝被他这么一颠，当下就对着他喷了一口奶。
　　郑示东的脸色一阵铁青，心里非常不舒服，这一身装扮是他特地为了来见邓思驿精心搭配的！
　　他停下哄宝宝的行为，麻木的定在那不动了，心里虽然很生气，但是又总不能让他对着一个婴儿发脾气。
　　郑示东想着小孩真是麻烦，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但闹腾起来也把人磨得够呛，呛得他甚至都要开始失去耐心了。
　　他把宝宝举起来，看了看自己被吐脏的地方，左右观望了下，目标对准了过道那边正悠闲坐着刷手机的男人。
　　他急切地朝坐在长排椅上的男人走过去，也不顾人家愿不愿意就开始求救般的把孩子递过去，“不好意思啊兄弟！麻烦你帮我先抱一下，我整理一下衣服。”
　　陈嚁潇刚抬起头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下意识的出手接过，而后他整个人就在那僵着。
　　宝宝的脸正对着陈嚁潇坐在他大腿上，两条小短腿顶着陈嚁潇的肚子，小短袜里的脚丫子还在动来动去，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这小脚丫的脆弱，不过这会儿人倒是不哭了。
　　他黑亮的眼睛巴巴望着面前的叔叔，下巴上还有刚吐过的奶渍，衣服也在圆滚滚的小肚皮上被吐湿了一片。
　　陈嚁潇心理感到微微不适，大概是觉得不是自己的小孩，所以此刻吐奶后的宝宝显得有些狼狈与脏乱。
　　不过他刚哭过，长睫毛上镶着小泪珠，眼圈也红红的，一眨一眨盯着陈嚁潇的脸，小腮帮子也胖嘟嘟的，又白又嫩，倒是挺惹人怜爱的。
　　陈嚁潇就那么僵着姿势，手紧点不是，松点也不是，一大一小就持续这样你看我我瞅你，谁也没敢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嚁潇气场太过强大，此刻在他手里的宝宝有些呆愣愣的，眼睛也睁得又大又圆，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被陈嚁潇的气场给威慑住了。
　　而陈嚁潇因为没抱过小孩儿，此刻的他有些束手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怕稍微动一下，跟前这小不点就会失手掉下去。
　　郑示东用纸巾将就着把衣服擦的差不多后，转过身就看到那一幕，一大一小之间的气氛丝毫不违和，倒是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融洽，不过他并没多想，走过去给陈嚁潇道了声谢就把孩子抱了回来，私心里想着他不能让邓思驿发现他随手把孩子丢给别人。
　　可宝宝不干了，见自己又回到了郑示东的手里，很不客气的继续开始扭动着小身体哼哼唧唧的提出抗议，又想要开哭。
　　郑示东边走边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紧接着想到刚刚宝宝跟那个男人和谐的一幕，便开始有些吃味。
　　他把宝宝的小肉手整个塞/进/嘴里轻轻啃了啃，故意用吓唬的语气说，“你这小白眼狼！我平时对你这么好，到现在都不给我面子。”
　　回应他的是宝宝更强烈的哭声。
　　陈嚁潇低头看着空掉的手还保持着抱小孩的手势，然后有些没把握的抬到鼻尖闻了一下。
　　果然，浓烈的奶香味中掺杂着一股淡淡的荔枝香，味道比上次擦肩而过时的还要好闻。
　　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陈嚁潇点开一看，是刚检查完叶英芝的主治医师发来的药方。
　　＊＊＊
　　邓思驿检查完后接到了哭得直抽泣的宝宝，他从口袋里摸出婴儿纸巾擦了擦宝宝的嘴，又给他塞了一个奶嘴，有些歉疚的看了看郑示东被吐脏的衣服。
　　郑示东让他不要放心上，也没多说就拿过邓思驿的药方和人一起前往楼下的药房取抑制剂。
　　但邓思驿绝对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在出了电梯门的那一刻，遇见了那个让自己日思夜念的人。
　　陈嚁潇手里拿着刚取好的药，在看到戴着口罩的邓思驿的那一瞬间他还没有任何表情，瞳孔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直到他嗅到从电梯里弥漫出来的信息素时，他才对上了邓思驿的眼睛。
　　两种信息素在此刻发生强烈的碰撞，相互缠绵萦绕，让陈嚁潇和邓思驿各有所想。
　　邓思驿僵在原地，在对上陈嚁潇的脸时，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有些站立不住，对方的信息素说来就来，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他此刻想摘下口罩，投进那个人的怀里，想要拥有更多，想被那个人和他的信息素拥抱。
　　他看着陈嚁潇有些迷茫空白的眼神，心脏就像被一拳砸空的黑洞一样，血淋淋的压抑，什么都填补不了。
　　那双眼睛里曾经装的快要溢出来的，满满都是自己。
　　郑示东拉了拉邓思驿的胳膊，见人呆愣在那的他也都没有发现邓思驿的异常。
　　不过邓思驿也因为郑示东的举动才得以把异样压制回去。
　　他不再去看陈嚁潇的脸，他告诉自己，只要躲开那个人的眼神，他就不会受伤。
　　在他与陈嚁潇错身而过之后，从身后突然传来了陈嚁潇的声音。
　　“你好。”
　　邓思驿顿住步伐，开始抖动起双唇，死死握紧双拳。
　　宝宝在他怀里吸着奶嘴犯着困。
　　陈嚁潇很快就站在了他身后。
　　邓思驿深吸了几口气，用了很强的毅力才敢转过身。
　　他再次对上陈嚁潇的脸，挡在口罩下的双唇早已被他的牙齿咬出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他最后的隐忍和克制。
　　这些陈嚁潇自然不会知道，他只是很礼貌地问，“可以告诉我你这款香水的名字吗？”
　　香水味？郑示东偷偷吸了口气，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嗅觉出了问题。但身旁的邓思驿却没有反驳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语气听起来似乎还带着紧张，“我……我不清楚。”
　　陈嚁潇看上去面色无常，但只有邓思驿能看懂他此刻藏在眼底深处的失望。
　　是的，他依旧是那个最了解陈嚁潇的邓思驿。
　　陈嚁潇没有放弃追问，“还记得是在哪家店买的吗？”
　　邓思驿心底一阵发苦，鼻间全是极优Alpha的信息素，他喜欢得心脏都犯疼，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邓思驿咽下嘴里的苦和腥，随便给陈嚁潇报了一家精品店的名字。
　　陈嚁潇得到了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谢谢。” 他刚转身，便又回过头朝邓思驿说了一句，“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这几个字就像赤裸裸的告白一样，让邓思驿几近窒息，痛苦又心欢。
　　他望着陈嚁潇远去的背影，身体的本能催促着让他追上去，但理智却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他只能暗暗的在心里回答陈嚁潇：
　　这不是香水味，这是你曾经的Omega啊。
　　就像我能闻到你身上的信息素一样，你曾经，也是我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