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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退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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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公府，大堂。
“老爷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国公夫人李氏来回走动，手里的帕子几乎捏变了形。
管事劝道：“夫人莫急，国公爷两个时辰前入的宫，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话刚落，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李氏快步迎上去，但见丈夫沉着一张脸进来，望见她停顿片刻，摇了摇头。
李氏的心登时凉半截，哑声问：“陛下……还是没同意吗？”
楚国公闭上眼：“陛下说了，晏家满门战死，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这个时候退亲，于情于理他都不忍心。”
李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惊呼声中，被扶到椅上坐下。
睁眼望见丈夫关切的脸，李氏悲从中来，忍不住道：“那若颜呢？若颜可是你的嫡女！更何况以她那副身子骨，你就忍心让她嫁过去伺候那残了腿的晏三郎一辈子？”
楚国公不语。
他又何尝愿意啊？
原本楚、晏两家的亲事，是陛下金口定下的，一边是国公嫡女貌美贤淑，一边是将门虎子年少有为，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就等着晏家凯旋回来大办一场的。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战无不胜的晏大将军会中了敌军埋伏，晏家军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只活下三子晏铮，还成了残废！
这好端端一门亲事顿时成了烫手山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楚国公心里很清楚，退了这门亲事必会被人戳脊梁骨，可若不退，若颜嫁过去就是举步维艰。他自小最疼这个女儿，几番思量，终是不忍她受这苦，厚着老脸几次进宫求情。
可皇上的态度一直含混不清，直到今次，才明确说了不行。
“老爷，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李氏绝望说道，突然灵光一现，“对了，要不从姚氏房里挑个过去，替了若颜？”
楚国公怒喝：“糊涂！别说如音已经定亲，那如眉也是我的女儿！何况当初陛下点的是她和晏家三郎，你怎么动起这些歪心思来了？”
他发起怒来颇为吓人，李氏也不由噤了声。
这时，一道柔弱又带叹息的声音从帘后传来：“爹爹，请您莫要责怪母亲，她……咳咳，她也是替女儿着急，一时想岔了。”
二人回头，但见少女一身素服走出。
李氏连忙走过去：“若颜，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楚若颜扶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母亲，女儿没事。”说罢走到楚国公跟前，深深一福，“爹爹，女儿愿嫁。”
楚国公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个长女。
他一直以她为傲，如今未来夫家遭逢大变也不退缩，自是好样的。
可这一嫁，甭说那晏家的老老少少，光是晏三郎一个残废就……
“颜儿，这门亲事……”
“不悔。”
楚若颜目光坚定地望着父亲，楚国公顿了片刻：“好。”
一锤定音，李氏顿时瘫倒在地。
楚若颜扶着母亲到一旁坐下，轻声安慰，楚国公看着母女俩，长叹摇头离开。
*
大堂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全府。
楚若颜刚回院子，就见大丫鬟玉露急着迎上：“大姑娘，听说了您答应了这门亲事？这怎么成啊，别说晏家如今这副景象，就是从前，您也不能嫁给一个瘸子啊！”
身后跟着的赵嬷嬷也频频点头：“是啊姑娘，老奴知道您不想悔婚做那无信之人，可补偿一个人的法子有很多，您又何必拿终身作为代价呢？”
看着二人脸上的焦灼，楚若颜却是一笑：“你们想多了，无关信义，也非补偿，这门亲事是我自愿。”
自愿？
能自愿吗！
她们姑娘容貌无双、才情横溢，如今嫁给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往火坑里跳。
玉露还想再劝，被楚若颜抬手制止：“好了，就这样定了，你们下去吧。”
大姑娘性子一向随和，可只要做出决定，便谁也无法更改。
二仆对视一眼无奈退下。
楚若颜把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打发走了，一个人坐到书案前，深深吸了口气。
平心而论，这样一桩亲事谁也不会如意，可就在前不久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晏家遭逢大祸，父亲为她几次退婚未果，最终却不知怎么解了这门亲事。
随后她在两年后相看平南侯世子，玉结良缘。
可就在成亲的头一晚，叛军攻城。
世子死于战乱，平南侯满门被灭，无一幸免！
即便是在梦里，那些景象也真实得可怕，她看见京城大门被人毫无防备地打开，骑在马上的叛军疯狂涌入，他们逢人就抢、逢屋就烧，顷刻间便让繁华富庶的京都沦为一片血海地狱！
那些叛军也没有放过楚国公府，好在她在兄长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她不敢回头，拼了命地往前跑。
随着流窜的人群涌到城门边。
蓦抬头，一眼便看见传说中的叛军之首立在那儿！
绛衣朝服，文官打扮……
正是被她退过亲的晏铮！
他负手立于城墙上，眉眼冷如万年不化的冰雪。
身旁是同样一身朝服的父亲，正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什么。
晏铮置若罔闻，背后火光熊熊，衬得他如一尊玉面修罗。
只在最后一刻忽地侧过脸，极轻极快地说了什么。
然后她看见父亲的脸迅速涨红，一副受了天大羞辱的模样，随后狠狠撞开官差，从百尺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砰！！
……
那是极为可怕的一夜。
楚若颜被吓醒后，拥被静坐良久。
那些画面太过逼真，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可当玉露慌慌张张跑进来，告诉她晏家出事了，晏大将军夫妇和五位公子战死函谷关，只有姑爷侥幸逃脱、却残了一双腿的时候——
五雷轰顶！
梦是真的，晏家出事了，而她会在不久后退亲、相看平南侯世子。
然后世子会死、侯府会灭，晏铮会反。
她的父亲也会同梦中那般从城墙上跳下来，死无全尸！
楚若颜拼命掐着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安慰自己离事发至少还有两年时间，两年，只要先下手为强，肯定还有挽回余地！
于是一瞬间作出两个决定。
一，嫁过去。
二，弄死他。
晏家如今满门战死、晏铮反心未露，不会有人因为她的一个梦就相信她。
可她只要嫁过去，就是晏家的三少夫人，只要有心，总能寻到证据。
再不济□□、意外，总有一个办法能杀了他。
只要能阻止父亲跳城身亡，什么代价她都不吝付出。
噔噔噔。
屋外传来敲门声。
楚若颜收回思绪道：“进来。”
赵嬷嬷端来熬好的汤药：“姑娘，该吃药了。”
她身子打小就不好，体虚寒重，十个月有九个月是泡在药罐子里。只是刚喝一小口，玉露便快步从外面走进来：“姑娘，八宝轩的掌柜过来了，说是按着您前两日的要求专门寻来一批货，您要去瞧瞧吗？”
楚若颜立即放下药碗起身。
偏厅，八宝轩的女掌柜早已侯着，见人来了赶紧上前：“问大小姐安。大小姐请看，这些都是按照您之前的要求特意找来的，这是鎏金簪，簪身细长不繁琐，这个是镂空雕花步摇，几乎没什么流苏配饰……”
她一一介绍着，楚若颜挑了两支拿在手中把玩，末了却问，“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更细一点的？”
女掌柜犹豫道：“这……太细了只怕伤手。大小姐具体想要何种样式，还请说仔细些，实在不成妾身可令师傅现铸。”
楚若颜没有作声。
她当然是想要更细一点、更尖一点，最好一戳下去就会死那种。
可她也明白，若再说下去，傻子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罢了，就这些吧，赵嬷嬷，你带掌柜的去结账。”
*
夜里，楚若颜倚在榻上，手中拿着白天选的珠钗发神。
她记得同晏家的亲事是在两个月后，只要途中不生波折，她就是稳稳的三少夫人了。
如今杀人的首饰已经备好，可以放在嫁妆里一并带过去，可像□□、鹤顶红这类的毒药就太显眼，没法子提前准备……
正思索，玉露进来见她还没睡，连忙劝道：“姑娘，天儿不早了，您赶紧歇下吧！”
楚若颜望她眼，忽问：“玉露，你说晏三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露愣了下，瞧见姑娘眉含隐忧，便捡着好听的说：“奴婢听人说过，晏家六个儿郎，就属三公子晏铮文韬武略，最为出色！他出身将门，武功自是一等一的好，难得的是文采方面不输于人，听说国子监的掌院学士曾经断言，只要晏三公子入仕，定可状元及第。”
楚若颜长长叹了口气。
玉露说得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在那个梦里，晏铮也正因此改走科举路，才平步青云做到当朝首辅的位置。
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郎君，怎么就偏要谋逆、还害死自家父亲呢？
她想不明白，连带这一夜都睡不怎么安宁，梦里一会儿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会儿是跳下城墙的父亲，最后来来回回竟变成自己，站在一片血海中茫然无措……
“啊！”
她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玉露赶紧端来水，她却不慎连着水盆一并打翻。
哗啦——
清水淌了一地，楚若颜怔怔瞧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果然下一刻赵嬷嬷跑进来，老脸上堆满笑容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晏家那边来人了，说是来商量退亲的事！”
楚若颜浑身一震。
她抓住赵嬷嬷的手问：“你……你说谁来退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