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我是来跟你谈玄学的》辛金

6、地震

　　这个节骨眼上，找猫？

　　司言言不禁朝窗外看了一眼。

　　微旧的窗框中，仿佛有五彩的油墨悬浮在夜色里，四处扭曲的植物仍旧猖獗，危险的花蕊对着楼栋虎视眈眈。硕大的老鼠从中穿行，青色的螳螂孜孜不倦地敲打着门窗……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只猫，真的能好生地呆在楼里吗？如果它跑出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司言言：【在哪里走丢的？什么时间？】
　　秋秋：【天灾来的前一天走丢的……】

　　“……”那就难办了。

　　秋秋：【它不喜欢往外面跑的！求求你帮帮我吧！虽然它只是一只猫，但我很需要它……它陪了我很久了。】
　　秋秋：【如果太麻烦，就算了……我再在楼里找一找】
　　秋秋：【谢谢你】

　　看到这些字眼，司言言想起的却只是自己的石头。如果是自己的石头丢了，她会找吗？

　　唉……司言言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敲字回复：【有照片吗？】

　　秋秋：【有的！】
　　秋秋：【图片.jpg】

　　司言言扫一眼猫咪的照片，一只橘色的狸花猫，右侧鼻翼有一点白纹。

　　她心里有了答案，回复道：【在地下车库，暂时安全】
　　秋秋：【谢谢！】

　　司言言只当是一件小事，就此揭过。

　　她白天睡得够久了，现在毫无困意，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清闲，决定把自己的石头洗一下。

　　往日，她总要放在盆里浸泡一番的。但现在条件有限，司言言只拆了一片湿巾，抱着石头细细擦拭起来。

　　纯黑的石头依然漂亮得极其养眼，淡淡的酒精味很快消失不见。可司言言擦着擦着，觉得不太对劲。

　　那抹若隐若现的绿色光泽怎么仿佛比往日要明晰几分？她的错觉吗？

　　不待司言言看清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闺蜜杨璐茜的视频通话邀请。

　　司言言划拉屏幕接通后，将手机放在一旁，目光继续停留在石头上，双手悉心地擦拭着。她闲谈如往日，说：“还没睡——”

　　“司言言！救命！”杨璐茜的声音格外嘶哑，嚎啕：“我房子快塌了！”

　　司言言乐了，下意识地回了句：“你房子不早塌了——”声音却戛然而止，她擦石头的动作一停，一股凉意爬上脊背。

　　对方的嘶吼响应她的预感：“是地震！”

　　司言言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都在发凉。

　　杨璐茜跟她打小就认识，二人一起长大。天灾发生之后，杨璐茜赶回了他们的老家华市陪父母，而司言言的父母也呆在华市的自建小楼房里。

　　可她明明记得，之前老家那地方发生的天灾只是相对安全的旱灾啊，她刚刚还和父母报了平安，父母在家里很安全。怎么会突然……地震呢？

　　司言言脑海空空如也，她转动眼珠，看向手机。

　　视频视角是从室内往外，窗外熟悉的乡下场景正在疯狂抖动！颤动的大地几乎要把房子震碎。镜头一阵失控旋转后，能看见天花板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灯具瞬间碎裂，化作一地残渣。

　　杨璐茜的叫骂声随之而起：“妈的就刚刚！这儿突然开始地震！把我给震醒了！外面的路都他妈震碎了！啊啊啊——又震！我房子都倒得卡马路缝里了！”

　　可司言言父母的家就在她附近。

　　那一瞬间，外界的声音蓦然远离，司言言木愣愣地看着杨璐茜恐惧地尖叫、嘶喊，她拼命地分辨、识别、理解。而那些声音落尽她的耳朵里，却成了词义不明的音节。

　　耳朵急得隐隐作痛，几乎要流出血来，脑子却如毫无知觉的朽木。

　　“咚——”

　　脚上突然一阵锐痛，司言言低头，只见是那块石头从腿上掉了下去，咕噜噜几圈，压在了她的脚尖。

　　这一痛，仿佛把她的神志都痛得归位。她终于冷静下来，暗示自己思考。

　　就目前的收集到天灾信息来看，无论是什么灾情，天灾都是无法直接影响室内的！对，哪怕是地震，也一定不会震碎房子！

　　“你先别急！找个有支撑的地方躲起来。”司言言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起伏，让自己听起来足够冷静，“然后马上去蔚蓝守护上联系灾管局，地震一定会被优先处理。”

　　“好！”

　　司言言挂掉电话，赶到客厅，一边上电脑看蔚蓝守护上的地震信息，一边疯狂拨打着父母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

　　操！

　　司言言把手机来电音量调到最大，再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看电脑上的华市地震信息。

　　这次地震以华市为中心震源，连带着周围的省份都被波及，震感明显。地震山摇之后，华市已满目疮痍，道路、公园等等都化作废墟。尘墟之上，是岌岌可危的住房——这场不完全遵循科学的天灾，固执地将封闭空间视作不可直接侵犯的领地。

　　然而，有的地震已深入地基之下。房子虽未震碎，却东倒西歪，在倾倒的天地间苟延残喘。更致命的是，房子之间的倾轧是无法避免的，已经有高楼挤压底层住房的状况发生。

　　而那些在天灾之后留守在车里的人，则已早已遭受了重创，车辆被路面的碎石挤压得变形……

　　仅是看了几条登记信息的时间，记录死亡人口的数字就已经翻了三番，数字仍在持续上涨中。司言言的呼吸便愈发急促，她看不到来自父母的登记消息，电话也迟迟没有响起。

　　而她家就是一栋自建的两三层的矮楼而已，往外走几步就是杨璐茜所在的高层楼房小区……

　　洪亮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司言言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她赶紧抓起手机，来电人却不是父母。

　　一颗心时起时落，司言言接通电话。

　　沈冰蓉开门见山：“司言言，你能不能算算余震情况？”

　　地震当前，灾管局最担心的就是余震。一旦在救援时发生大型余震，后果不堪设想，怕是整个救援队都要葬送在余震之中。

　　“可以的！”司言言看向自己的浏览器配色，说出答案：“明天早上5:30有一次大余震，会影响救援。在此之前，一切正常。”

　　而现在的时间是22:20，留给他们的救援时间有限。

　　电话并未挂断，灾管局内部沟通的声音传进司言言的耳朵。

　　沈冰蓉：“冯英那边情况怎么样？”

　　陌生的男声：“报告！接到冯队长消息了，东北方向的常市已经完成了火灾救援，受地震影响较小，距离华市只有两小时的车程，算是安全地带。”

　　司言言边听，边在心里算着，玄策测算的结果很好。她适时地开口，“是安全方案。”

　　“太好了！”那一边，沈冰蓉的声音轻松几分，“小陈，电话给我。冯英，你立马带上常市的救援队伍直接往华市赶，与A组汇合！余震将在早上五点半来临，在此之前，一定要全力投入救援！争取把最紧急的灾民救出来！”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应该是冯英在说话。

　　“真的？！常市民众自愿搭建临时收容处？！”沈冰蓉的回应十分雀跃，“好！太及时了，那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前有灾管局在一线紧急救援，后有常市民众自愿搭建临时收容处，司言言总算是心安了几分。

　　脑子突然沉了沉，司言言意识到，这是副作用又来了。她挂掉电话后，强撑着又算了一次。

　　父母、杨璐茜是否能安全撤离？
　　可以。

　　心里的石头骤然落地，全身的力气顷刻间消逝，司言言身子一软，倒在了沙发里。

　　一天之内承受两次副作用，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锥心之痛一阵又一阵地来袭，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揉碎，脑海里闪过一场场地狱般的图景，眼睛灼痛得难以睁开。冷汗如蜿蜒的蛇，爬经她的寸寸肌肤。

　　而那块常被她当做慰藉的黑色石头，却仍旧掉落在卧室的地面上。司言言痛苦地蜷缩起来，意识渐渐离她而去……

　　“哐——”好像有什么重物在房间里摔倒，司言言睁不开眼睛，任由自己陷入漫长痛苦的昏迷之中。

　　*
　　再次醒来时，天色仍是黑的。

　　缩在沙发里的司言言动动胳膊，感受到了浑身的酸痛，所有关节都叫嚣着“我不行了”。

　　她艰难地让这些老伙计重新运作，眼睛看向房间的挂钟，4:50。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灾情进展，不少民众正在积极地讨论救援状况。余震还未来临，救援依然在争分夺秒地进行之中，形势一片大好。

　　自己错过了十几通父母的电话。他们留了消息，说是之前手机被震到缝隙里够不着，现在已经和邻居们坐上了转移的大巴车，五分钟后就能发车了，杨璐茜也很安全，对他们二老多加照顾。

　　算算时间，现在他们的车应该已经开了一段路了。

　　司言言放下心，第一时间跑去卧室，把掉在地板上的黑色石头捡起来。

　　可不知为何，这石头居然比她擦之前还“落魄”一些。光泽黯淡了几分不说，还沾了不少灰尘。

　　她昏迷的时候，老鼠来这儿蹦迪了？司言言瞟了一圈，没找到犯案痕迹。

　　她重新擦了一圈，摆在通风的方向晾着。一垂眸，楼下却有一道巨大的橘色身影闪过。

　　嗯？怎么有点……眼熟？

　　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起，司言言定睛一看，一只橘色的“老虎”正徘徊在楼下，竖起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老虎”的右侧鼻翼有一抹白纹。

　　可就在几小时前，她见到这抹白纹时，玄学天赋给出了小猫“暂时安全”的答案。

　　司言言愣了。

　　不对……一定不是她天赋的问题，她的玄学不会不灵。距离她测算已经过了几小时了，应该是答案失去了时效性。她的玄学天赋不会不灵！

　　司言言攥紧拳头，集中精神再次测算。

　　那答案却让她的心彻底凉下来：[橘色狸花猫在地下车库，暂时安全。]

　　与此同时，洪亮的闹铃再次响起。司言言痴愣愣地转动眼球，看清来电人一刻，五雷轰顶。

　　是沈冰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