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美人的心上夫》锐久

10、那画朕八岁刻的

　　一场戏作罢，早朝在惊心动魄中散去，百官驾车出宫回府。

　　黎煜轻轻捞起兰麟，稳步抱着送到罗汉床边，为他脱掉鞋靴，盖上了薄被。

　　怀中之人离了温热胸膛，触碰到冰冷地床有些不适应，一瞬间蜷缩成虾，光洁的眉头难耐地拧着，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

　　“......冷......”

　　黎煜稍稍贴近，终于听清。

　　他手伸进薄被中，胡乱摸了两下，手心和手背的热量被被褥上的凉意吸走。

　　确实有点冷，不过暖暖会好很多。

　　“你等着，朕拿个暖炉。”

　　“不......”兰麟绻缩的更厉害，伸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拉住那熟悉的热源。

　　“不什么不，你先松开，朕保证一会儿就不冷了。”黎煜温声相劝，拽了两下自己被捏住的袖角，没拽出，兰麟看着人小，没想到劲儿还挺大。

　　前殿李明涯还等着，黎煜看兰麟暂时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向下瞅了瞅，妥协地脱下了皱皱巴巴的玄色龙袍，敷衍的塞到他怀里脱身。

　　李明涯戴好官帽，面不改色地留在昭和殿，等了良久后见黎煜没穿外袍的从里面出来，尤其平天冠前坠的十二串红珠晃动的厉害，不知在里面做了什么。

　　黎煜降低动作幅度，眼前没那么杂乱后，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朕早朝后留下先生，是为商议不日之后的春闱。”

　　“早就知晓了，你小子是想我做此次春闱的考试官吧。”

　　黎煜提起茶壶，亲自为李明涯斟茶，“还得是先生明察秋毫。”

　　春闱是为王朝选取人才的考试，要能达到这一最终目的，不仅需要学子的努力，还需一份高水平的试卷，而考试管就是负责出题、阅卷以及取士的重要官员。

　　历朝历代，文官被赋予主考官这一至高无上荣誉的同时也承担着沉重的责任。春闱的题目事关社稷未来，一处出错便是跌入泥潭，名头上好听，可实实在在算得上苦差事。

　　李明涯年岁已高，照理说即将卸职归乡不应担此重责，可黎煜遍观朝野，找不出比他的这位先生更合适的人选。

　　李明涯倒没想那么多，自觉宝刀未老。他推回黎煜倾斜来的茶壶，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茶都溢满了，不就是个主考官嘛，对老朽来说不在话下。”

　　“不过老臣接任行，陛下也要亲访贡院一趟，”李明涯顿了顿，有些严肃，“此乃陛下继承大统后首次春闱，不止官员，还有整个大宁的学子看着，不妨以此来示重视。”

　　李明涯说的在理，皇帝亲临考场，慰问考生，实在是一个改变他刻板印象的好机会。

　　原书中，他前期不仅杀了许多好官，也杀了良多学子，埋下了儒生暴动的因子。这些有识之士曾幻想通过科举位极人臣，施展抱负，替民请命，建立太平盛世，可他们亲眼看着清流之士命丧黄泉，忠官被残害致死，而他们拥护的帝王不为所动，越发暴戾恣睢。这个君主不行，那便改朝换代，终是反了。

　　“一言既出，朕会履行诺言。”

　　——

　　日近晌午，到了食用午膳的时辰。

　　潘宁福无奈，叹气向黎煜禀报：“娘娘这睡的时间也忒长了点，老奴叫了好多声都不见醒。这一会儿就要吃午膳了，也不知是和陛下一起还是让娘娘回落雪宫中吃。”

　　“你先传膳，等兰妃醒了再让御膳房单独做饭。”黎煜停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了摆好膳食的桌边。

　　昭和殿屏风后，兰麟睡眠一向不好，这一觉梦中罕见的无恶人叨扰，尤其舒爽。

　　他撑着手臂起身，逡巡四周发现殿中的摆设和他的落雪宫大不相同。

　　这是......

　　兰麟掀开被子，余光之中发现手腕上挂着一件似曾相识的玄色衣服，贴近还能闻到稳重的熏香味。他一指挑起衣服一角，看到金黄龙纹的一瞬，面露厌恶，下一时衣服呈一个完美的圆弧被抛了出去，憋屈的挤在罗汉床的角落里。

　　“醒了？”黎煜听到动静，亲自端着红漆托盘，放到了离罗汉床不远的小桌上，“朕估摸着你差不多该醒了，没想到还挺准。”

　　饭菜飘香而来，勾人心魂。兰麟早膳午膳连着都没吃，肚中早就空空如也。

　　狗皇帝人坏，但和美味的饭食有什么关系。兰麟越过那道心坎，穿好鞋靴自顾自拿起了筷子。

　　四方小桌上只有很简单的两菜一汤，分别是烧冬笋、清蒸扣肉和木犀汤。没有画本上描画的“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也没有一次饭食要布几十道菜，花去上百两银子的奢靡之状。

　　即使就这几个菜，也比兰麟常吃的没油水的青菜干饭不知好了多少倍。

　　黎煜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兰麟吃饭的神情有一丝迟钝。他绝不是一个温顺的人，此刻却一手扶着瓷碗，一手夹着距他最近的菜，眉眼低敛，安安静静。

　　相顾无言，大殿内只传出细微的咀嚼声。

　　末了，兰麟一碗白米饭吃的一干二净，他不挑食，盘中也没剩什么菜。

　　黎煜看他吃饱喝足，问：“还算适应？”

　　适应吗？当然不适应，他本无拘无束，却一朝被捕进了皇宫这张大网之中，心中自有万般不甘。
　　兰麟缄默不语，答案却显而易见。

　　“兰妃还真是......实诚。”

　　兰麟并没因为这句调侃而怎么样，他呆愣地望着昭和殿墙壁上挂着的前朝名家执笔所作的山水画作，恍然想起了什么，继而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陛下还准备抓那个贼人吗？”

　　黎煜惊诧了一下，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兰麟敢于直接向他提起此事。

　　成年人之间的交易，向来是隐晦的。兰麟既然帮他堵住了那些大臣的嘴，他自然也不好再揪着兰麟的把柄不放。

　　“贼人？”黎煜装傻充楞，从重重叠叠的衣襟处拿出熟悉的那张宣纸，“爱妃说的可是在朕的老槐树上刻下这幅画的人？”

　　兰麟看也没看那画一眼，嗯了一声，鼻腔内透露出些明知故问的不耐烦。

　　昭和殿是历代皇帝上朝的地方，但暴君因为自小被先皇重视，所以时常到这间象征着帝王权力的大殿中玩耍。先皇看奏折时，暴君便在一旁写字作画，无意中留下了许多狗屁不通的作品。继位后，被翰林院不知哪个爱拍马屁的大学士特意誊在了一本册子上，还缀以《圣幼录》为书名，亲自呈奉给了他。

　　他曾看过《圣幼录》，上面画过一只通体墨色的斑点小狗，和兰麟在树上刻的那幅画的画功有几分相似。

　　“朕就说是朕八岁之时无意中刻上去的，年月太久，朕给忘了，如何？”

　　八岁之时？瞧不起谁呢！
　　兰麟不满意。

　　“十二岁。”

　　什么十二岁？
　　黎煜见兰麟气鼓鼓的撇着脑袋，没转过来弯，等他想清楚兰麟什么意思之后，嘴角没抑制住的上扬到太阳穴，胸腔内笑声微颤，震的兰麟远在半丈之外的脸色都黑了。

　　敢情是维护自己的画呢！

　　“再加三岁，”黎煜走近，磁性的嗓音中含着戏虐，“再加，他们可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