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行芜

7、生气

　　文科理科分班事宜算是告一段落。

　　紧接着就是一周后的暑假假期，但奇怪的是，学校好像都已提前被学生渲染了放假氛围。

　　学生时代大抵都是如此，期待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放学回家的时刻还有对长假到来的憧憬。
　　公告栏处被一群学生围了起来，应该都是在查看各自的分班结果。

　　苏暖月也凑了过去，她对自己的班级倒不好奇，主要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跟他分外一个班。

　　她被分到了理科1班，在名单里四处上下搜寻那个熟悉的名字，好在终于被她找到了。

　　她嘴角微微勾起，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她来得早，选座位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安静也不会被谁打扰。

　　看着自己身旁的空位，她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做同桌，后又转念一想，他应该不会想和她坐一起。

　　不过她也知足了，能和他同班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不一会儿，有老师拿着书走了进来，是原来6班的数学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李明山。
　　她扫视了班里一圈，发现程昼还没来，又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李明山放下教具和课本，拿起了班级花名册，准备开始点名。

　　喊到“程昼”的时候，一直没人应。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声音中多了一份厉色。

　　“程昼，来了吗”

　　“程……”

　　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这儿呢”

　　黑色的书包斜挎在肩上，整个人又像是没力气一样，靠在班门口。

　　“还不赶紧进来”李明山语气明显严厉了起来。

　　“自己找个位坐下”

　　他环顾了一下前方，视线和最后一排那个人对上了，唇角微抬了抬。
　　便径直往最后一排那个空位走过去。

　　苏暖月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整个人屏住呼吸，一直在纸上不知道随意划着什么，紧张的很。

　　程昼放下书包，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就坐了下来。
　　见了这么多次面，现在又是同桌，苏暖月想着出于礼貌，怎么也该先打个招呼。

　　可是脑海中演练了半天，却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倒是程昼先开了口。

　　“怎么，不认识我了？新同桌”

　　苏暖月被戏谑地有些窘迫。

　　“没……，要上课了”

　　倒是李明山把她从这个窘境中解救了出来。

　　“现在分了班，大家都要收收心，还有一周就要放暑假了，这可是一个分水岭，大家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学习时间，不能只顾着完。为了监督大家的作业完成情况和培养学习习惯，我决定成立学习小组，四人一小组，组长大家自己决定，下课后班长把分组名单和组长人选收过来”

　　为了学习方便，大家都是前后桌四人组队，苏暖月前面是一个女生叫宋念念，和她性格差不多，也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学习很认真踏实，倒是她的同桌周杨，是一个话痨，典型的社牛。

　　另一个组员自然就是她的那个毒舌同桌——程昼。

　　她们这个小组怎么说呢，好像除了程昼理科强点，另外三个多少都有些差，尤其是数学和物理。

　　苏暖月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但是组内投票，苏暖月竟然三票当选成为了小组组长，她想和程昼商量商量，换他当。

　　结果这位大神一句话给她怼回去了。

　　“你看我像有这个耐心？”

　　苏暖月“……”

　　不得不说，他让人哑口无言的本事真的没人能比。
　　最后，只能是苏暖月成为了组长，四人建了一个微信群，由她负责组内的学习督促工作和日常打卡学习。
　　放学的时候，程昼突然说了一句“小组长，手机号给我，以免你失联”

　　苏暖月心里的os是，最有可能失联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嘛，对自己认识太不清晰了。

　　她放完学还得去奶茶店兼职打工，奶茶店老板是西西妈妈的朋友，所以才会同意收她。
　　除了申请助学贷款，她的生活费和平常的学习资料费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所以奶茶店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很重要。

　　奶茶店开在她们学校附近不远的商业街，所以生意很好，不忙的时候她也会在店里学习刷题。
　　所以每天的生活都是很充实的，虽然累了点，但是很踏实。
　　班主任在班级群里提醒每个组长注意督促组员完成课后作业。

　　苏暖月这边就立刻在他们的四人Q | Q小群里@每个人，记得完成作业。
　　周杨和宋念念很快回复了收到，唯独程昼半天没回复。
　　这会儿店里忙了起来，她收起手机放进口袋里。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人推门进来，四五个人，人群中间，再熟悉不过，褪去了校服，穿着简约的白t和水蓝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和黑白条纹的运动鞋，给人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

　　旁边紧挨着他的女孩，看身形，好像就是上次天台那个女孩。
　　还有另外两个男生，看着像是外校的。

　　程昼看到苏暖月也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她。
　　女孩去点单，点了几杯焦糖拿铁和一杯焦糖玛奇朵打包带走。
　　苏暖月就着打量了眼前的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浓密的睫毛，大眼睛娃娃脸，看着很漂亮。
　　和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很明显她完全不是他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取单的时候，是程昼过来的。
　　他丝毫不顾忌，一脸懒散地调侃“小组长，业务挺繁忙阿”
　　苏暖月被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整得有些失落，眼眸向下低垂。
　　毕竟和他们这些有钱人的生活相比，她的疲于奔命在他们看来是那样的可笑，不值一提。

　　也许是她自己本身的性格太过敏感。

　　程昼也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逗逗她，但看她神情不对，发现好像过了头，抿了抿唇角开口，伸手抚了抚脑后。
　　“开个玩笑”
　　苏暖月没有回话，直接把打包好的奶茶递过去，脸上没太多表情，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愠怒。
　　“你们的好了”
　　程昼没有立马去接，侧着头去探她的眼睛。
　　“生气了？”
　　看苏暖月没有接话的打算，程昼又问“小组长，作业需要几点前完成”
　　“晚上9点前就行”

　　程昼点了点头，又开口“在帮我点杯薄荷柠檬”

　　苏暖月在机器上点好了单，转身就帮他做。
　　不一会儿做好了之后，打包递给他，他也没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给你点的，赔罪”

　　赔罪两个字被他重重说了一下。

　　苏暖月的心被这两个字触动了，好像有一股热流漫过，久久没平静下来。
　　再抬头，程昼他们几个人推开奶茶店的门，就走了。
　　她握着手里的薄荷柠檬，胸腔里热热的，整个人轻飘飘的。

　　是她最喜欢的薄荷柠檬，还有她喜欢的那个他。

　　可能只是看着菜单随意点的，但是就像一个意外的小惊喜，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确幸。
　　想着想着，好像刚刚那一点别扭的情绪此刻都被化解了。

　　*

　　晚上，八点多，苏暖月和另一个员工交了班就打算回家了。
　　群里两个组员@她完成了作业，快到9点了，还剩程昼没打卡。
　　她有点着急了，作为组长，她理应担负起好这个责任。
　　她又私信了程昼，提醒他交作业，依然无果。
　　打算作罢的时候，手机震动有电话打过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是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可能是他。

　　接起电话那一刻，呼吸停滞了半刻，那头没说话，苏暖月先开了口“喂”
　　那头停了一会儿“苏暖月”
　　听到这个名字，苏暖月怔了神，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她的名字。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甚至于有些低落。
　　“怎么了吗，你记得作业别忘了交”
　　那边又没说话，两头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那我先挂了”

　　苏暖月试探着说。

　　“先别挂”

　　声音里面透着一股委屈和落寞。

　　“那你说，我听着”

　　苏暖月感觉他的心情很低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

　　“如果你很恨一个人的话，你会怎么做”

　　苏暖想了一会儿“我会尽量忘记这个人，因为恨证明她还有分量，不值得”

　　“如果怎么也忘不了呢”

　　“你还记得上次天台那句话嘛，你的行为会决定最终谁留在你身边”

　　那边好像长抒了一口气，不过听着好像没那么低迷了。

　　苏暖这才缓缓开口：“那你早些休息，对了，作业别忘了提交”
　　电话那边无奈地轻嗤了一声。

　　“没选你当学委绝对是老师的失误”

　　苏暖月“……”

　　他还真的是无时无刻都没忘记调侃她。

　　刚刚电话里那个示弱的他，苏暖月此刻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

　　电话挂完，苏暖月心情半天没缓过来，程昼今晚怎么会给他打电话，甚至还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了她。
　　这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里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整个人走着走着就连步伐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走到前面巷子口，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好像是在打架的声音。
　　苏暖月往前走近，只见有四个穿着很成熟的人围着一个女孩子，女孩颓坐在地上，衣服和头发被扯得凌乱。
　　膝盖，脸庞肉眼可见的伤痕，嘴角渗出的还有血丝。
　　为首的一个女孩语气不悦，半蹲在地上“明天记得把东西带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食指用力戳了戳面前女孩的头。

　　“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也配喜欢他”

　　然后后面的三个女生又狠狠在她肚子上踢了一脚。
　　女孩直接疼的闷哼了一声，双手捂着肚子。

　　然后那几个女孩嘴角轻蔑上扬，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暖月连忙跑过去，走近细看才发现是她小组里的宋念念。
　　女孩左右两边的脸红肿的厉害，地上还有一些被扯掉的头发。
　　场面触目惊心，叫人不忍直视。

　　“我送你去医院吧，你伤的很严重”

　　“不用，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就会被打地更惨，你别管我了”
　　宋念念不想此刻的狼狈被她看见，一直拿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不报警呢”

　　宋念念无奈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你就不要管了，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见过”

　　然后艰难的扶墙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一瘸一拐地往巷子口走去。

　　苏暖月就这样陷入了沉思。

　　原来，有时候受伤的人连求救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