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毒》风了云

1、生辰宴

　　艳阳高照的上京城南，车马人群聚集，一众英年才俊围在江南阁前，向里探望。
　　“这位仁兄，这里今日是怎么了，也不见往日这般热闹。”

　　一旁被问话的人惊讶了一声：“今日太傅家女儿十六岁生辰宴，虽然大家都不明说，但都知道太傅他老人家是想干什么，请了这么多名贵，不是要给女儿掌眼还能是什么。”
　　这人说的激动，听话的过路人大概也懂了。

　　太傅舒志生状元生身，常年教导一众皇子，前些年太子一立，他便专注这一人教导。
　　其他皇子各顶各得不中用，百姓和达官贵人们都已在心里默认，他便是未来帝王的老师。
　　这样的关系，谁不攀谁是傻子。

　　这人来了兴致，忙不迭追问：“这舒小姐漂亮吗？怎么样才能入她眼啊？”
　　先前答话的人嗤笑了一声，嘲笑道：“你当人家千金小姐是青楼卖艺的妓.女啊，想见就见，今日能进这门的人都是手拿请柬，有名有姓的人物。”
　　过路小伙打量了一眼眼前排着队的人，“你，这样的人也有请柬？”

　　这人穿着一件土灰长袍，混在一众锦衣玉服的人堆里活像个乞丐，不然自己怎么会单单问他？
　　土灰长袍的人悄咪咪拿出一张金边红笺，凑近他的肩：“这是我在路上从一个傻子身上偷来的，你别声张，我也给你偷一个，怎么样？”
　　不等来人应声，自顶楼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那位土灰长袍的公子，我们家大人说与你有眼缘，邀您一见。”
　　侍女喊得响亮，人群循声望了过去。

　　这不望还好，一望这人便像插了孔雀毛的小鸡，耀武扬威的抬起头，挺直背脊，光明正大绕过队伍从正门走了进去，将方才对路人的话忘了个精光。

　　楼内富丽堂皇，装饰摆设皆有江南风味，土灰长袍男子看得出神，伸手去摸却被领路人拦了回去。
　　“我可是你们太傅请来的！”
　　说着就是一脚过去，未曾触及人家一根毫毛，就被人倒吊着提了起来。
　　“住手——！”

　　站在楼梯口的蒙面女子出声阻止，领路人才像仍垃圾般将来人甩在了地上。
　　“这位公子，他不懂礼数，下面的路我带你走。”

　　领路人板着张方脸，一言不发的退后，离开。
　　土灰长袍男子见状，也不顾憋红的脸，四处张望不见人，随即显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多谢姑娘搭救。”他伸出手，拉上蒙面女子的手，“不知该怎么感谢姑娘啊！”

　　蒙面女子浅浅一笑，扔了块沾了迷.药的手绢过去，匆匆跑上顶楼，倚靠着木栏调笑道：“你过来啊。”
　　男子深深嗅了一口手绢上的芳泽，挂在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小娘子等等我。”

　　顶楼室内花草环绕，幽香萦绕，外行人见了也知道这是专为贵家女子准备的。
　　男子跑至顶楼，呼呼喘气，晕晕晃晃扶着墙壁看见了眼前唯一的屋子。
　　里面传来蒙面女子甜腻的声音；“我在这呢，你快来啊。”

　　男子心急咣一推门，还未进门就被一只脚腕绊倒，随即迅速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扣住他的脖子，捏住了命门，男子抬头，发现正是先前在楼下对自己出手的领路人。
　　他咳嗽着说不出一句威胁的话。

　　屏风后另一道温和的女声悠悠传了出来，明显是在对扣着他的青年人说话：“平安，给他下点身心燥热的药，捆起来关柴房，你送过去的时候给他来几脚，等宴席结束随便找个巷子扔出去吧。”
　　“小吉祥，把他那张偷的请帖拿回来，父亲的亲笔不是这种人可以拿着的，记得给宾客送回去。”

　　平安应声出门，在离开前轻声关上屋门，舒宜端坐在屏风后吹开茶盏里的热气，又吩咐道：
　　“刚刚帮着问路的那个，记得给好处，他母亲生病，多给一两银子。”
　　小吉祥笑着跑过来，“小姐，刚刚你在窗格那也听见了，这请柬的主人是个傻子，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被偷，还送回去干什么。”

　　她家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今日应邀的青年才俊如此多，还缺个傻子宾客当郎婿不成。
　　舒宜没有回应，自顾自吹热气，小吉祥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小姐。”
　　“宾客的名字。”
　　她愣了楞，打开了请柬，“他叫...齐南景。”

　　舒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首辅大人的长子，再傻也金贵，送回去吧，你要是想偷懒，门口搬个椅子等着也行。”

　　小吉祥僵着小脸，不再笑了，她愣在原地，首辅大人的儿子她可得罪不起，而且......以文才出众闻名，一向沉稳行事的齐家公子，竟然还被人说是傻子，最要命的是自己还说他是傻子。
　　“我还是让平安去送吧，他比我稳重多了。”

　　舒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放下茶盏，折回去找今日的名帖表。

　　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在父亲的要求下，她比往常穿得都要华丽厚重，平日里惯用的单支银钗也换成了两股对称的金色流苏钗，因为私心，自己又在上面加了伪装成黑色宝石的药丸。
　　上辈子被人所害，这辈子小心翼翼走到如今，更改了不少事情。

　　就算是齐南景，也别想坏自己的事。
　　小吉祥折回来的时候，自家小姐拖着满身珠翠，不知在屋子里找什么。
　　“我来找吧，小姐你要什么。”
　　“名帖表。”

　　小吉祥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二小姐那里，她今早说好奇有谁会来......给拿走了。”
　　“.......”

　　江南阁今日太傅大人包场，又未到宴客时间，偌大的阁内只有舒家人在，舒宜记得舒婷休息的场所在二楼侧室，为了应她爱美，每日要找镜子的爱好，店家特地在她屋前挂了面精致镶边的镜子。

　　前世种种，她从未忘记，因此对着这位常年带笑的妹妹，她从不怀揣好意，只当陌路人。
　　小吉祥和平安也因她授意，不曾接近这位二小姐。
　　舒宜去兴师问罪的时候，谁也没带，只在宽袖里悄悄藏了一把银色匕首。
　　舒宜未曾敲门，门就开了。

　　舒婷像是早有预料，抱着名帖表出来见她：“姐姐跟我比场马球怎么样，赢了就把这东西给你。”
　　说完，她将手里蓝色的本子晃了晃，扬眉一挑，用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看着舒宜。
　　舒宜淡淡看着她，袖中匕首又往里藏了一点：“好啊，我去换身衣服。”

　　镜子那面的舒婷放下警惕，懒洋洋地捏着书的一角，被转身后的舒宜尽收眼底。
　　舒宜转身，宽袖随她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被舒婷松垮捏着的名帖表，当舒宜转回身时，已在她的袖里。

　　舒婷前世将她发卖时曾笑着对她说，“姐姐这双眼的漪涟清泉也该让那些俗人看看，见识见识堕落凡间的仙女。”
　　舒宜对着她总会想起这种恶心的回忆。

　　她沉下眼眸，睥睨地看向舒婷：“你不配和我谈条件。”

　　楼内空旷，舒婷的哭声响彻江南阁，声响能够传至楼外，舒宜在顶楼翻阅名帖表听见哭喊时，毫不在意。
　　丢人的是她的妹妹，不识礼数，在姐姐生辰宴上无礼取闹的也是她妹妹。
　　外人只会说“那是舒宜的妹妹”，她甚至不配有姓名。

　　“小姐，宴会开始了，大人让你来喊你去正厅。”
　　小吉祥慢慢凑近舒宜，在她耳边低语：“二小姐告状去了。”

　　舒宜丝毫不急，转身便下楼，期间只对小吉祥说了一句话：“知道了。”
　　“小姐，你抱着名帖表下楼做什么！”

　　一楼正厅，宾客陆续进场，舒宜特地走了宾客进场的路。
　　春日的风温和带着花香，门外一群男人在骄阳下等了小半个时辰，该热得早就热起来了。

　　带折扇用折扇给自己送风，不爱带扇的几位只能用手做扇。
　　太傅大人做东，这些人有怨念不会造次，只成群结队的围成一团，闲谈声一片。

　　“有美人下来了！”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舒宜抬步下来的时候，正巧碰见这副盛状，一群人仰头张望，比街上甩猴的戏班还热闹。

　　而在一群蓝青绿黑的衣服中，有一团最为扎眼的偏红色的橙衣。
　　衣服的主人正低头捂着嘴笑，在一众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而那张脸，即便上辈子舒婷不曾告诉自己，齐南景是将自己发卖青楼的主谋，舒宜也不会忘掉。

　　齐南景，当朝首辅的长子，帝王宠妃的亲侄子，威武大将军的外孙，最重要的是，上辈子他在自己最落魄时，在自己的面前说他的意中人是舒婷。
　　可爱还爱闹，舒家上下除了舒婷找不出第二个人。
　　舒宜在阶梯上慢慢停下，脸上的笑意毫不遮掩，“今日生辰宴，有劳各位在太阳底下等着，内厅已备下凉汤瓜果，有请。”

　　守在门旁看守的人知道她身份，见她动作，弯腰躬身将门提前开启。
　　舒宜抬手时，名帖表的一角显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内厅门极远的一位公子见状道：“舒小姐不愧是名门闺秀，自个生辰宴还捧着书看，要是个男儿身不得考个状元！”

　　齐南景闻言，挑眉斜眼望去。
　　好在有人替他开口道：“公子莫不是在家读书读傻了，连眼神都不好了，宴请宾客都有名帖表，角上露了‘名帖’两个字呢。”

　　“被美好的事物吸引，也不可丢了魂啊！”替他开口的人揶揄完，碰了碰齐南景的手肘问：“齐公子说是不是？”

　　齐南景脸上敷衍挂了个笑，眼神紧盯着舒宜的身影：“公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