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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缘木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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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桃花谷外面天然成景,内里独独开辟的习场……也确实原始古旧。
只见这玄黑的大门一拉开,未经风霜洗刷的尖石圆洞便张开巨口亮出了尖牙以示欢迎,可吓了几个少年一激灵。
“就……完全没打磨过吗?”一时间,段绒儿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她侧头避过右侧密集的尖石,一转头又差点撞到左侧的尖柱上去,咔嚓的声响吓得殷鸿一跃而起,再看已经蹲到斜尖上去了。
“吓到你了?”段绒儿被这变故缓和了情绪,难免噗嗤一笑。
哪知殷鸿并不接话,绿着脸色示意他们往里面瞧。
几人不解其意,伸头一瞅,顿见大圆洞七扭八歪荡着大片起伏,再被洞顶斜斜撒下的白光一照,是这儿探出个胳膊,那儿歪起个腿,整体阴森又可怖,好似随时会扑出什么东西把来人的魂儿都吸了去。
“嘶……”这下别说是看惯了精雕玉啄段绒儿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尹律和本无波澜的黎期也吓了一跳。
“火。”仗着位置高,殷鸿先看出了端倪,凭借着对兽族前辈的信任,他飞了页火旋进去,顿时照亮了小范围的区域——
原来那是一个个随意放置的木人,不过是因为造型有的躺有的站,脑袋有的圆滚有的精啄,这才造就了谁也不搭理谁、谁跟谁也不统一的奇妙结果。
“呃……木人阵……”尹律也不太好组织语言了:“是这么阴森的一个造型吗?”
“不是。”黎期光速否决。他们华离派至今还保留着三个完整的木人阵,内里风格不是简洁就是高深,哪里有这样随心所欲。
故而在他看来,这木人与其说是成阵,还不如说就是被随意放置在这里,没有互相堆叠就已经是主人最大的温柔了。
“啊,但是……”
“怎么了?”
“那些木人动了。”
“咿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酒坛子好玩吗?”
“……难怪这洞的形状如此怪异。”怎么会有人往酒坛子里搁木头人的啊!
众人灰头土脸找到晚时,他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溪边垂钓,手里拿着个无饵的笔直钓竿,竿下连根线都没有,一时间竟让人不知道是该吐槽鱼竿,还是该吐槽他也有聚精会神的时候。
那边。殷鸿小做提醒,领着几人到后面桃林,免得搅扰了前辈的兴致。
毕竟虽然他们不是太坐不住的性子,但到底刚闯过了木人阵,身子还十分疲惫,与其在溪边对着前辈拘谨,还不如另找了地方两不影响,还能落得个清闲自在。
“呼……”一到暖洋洋的桃林,段绒儿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不少。到底环境差异大了些,方才在木人阵里她是最晚进入状态的,一回神还被顶上的坠石吓了大跳,确实不比黎期那个亮着眼睛在阵里尽情磨招,出洞还依依不舍的状态。
“哈,晚前辈说你满脑子都是打架,确实没说错。”她笑着调侃黎期,不过半天没得到回应。
后者倒也不是故意有话不回,只是眼睛直直的,手上还比划着什么,定是进入了习艺时难得的出神状态,推演起了招式。
见状,殷鸿有点羡慕,随后在段绒儿的招呼下又退后几十米,独留下尹律瞧着黎期别出什么意外。
“怎么,羡慕了?”精神一闲适下来,段绒儿又去逗殷鸿。
“……”殷鸿嘴上不吭声,心里倒是承认了大半,转去问段绒儿伤势如何。
方才在阵里他留意到了,有个木人的重拳可是直接击向了段绒儿的小腹。
虽然他也果断地扔出了飞镖弹歪了木人的小臂,但那拳还是去势不减,狠狠地擦过了她的侧腰。
“哼,谁受伤了,我可没受伤。”段绒儿哼了一声。她又不是瞎子,那么大个飞镖插在木人胳膊上,不是殷鸿多事还能是谁。
不过还好,她也挺多管闲事的,后面还抽出飞镖帮了一把尹律,顺带调整走位堵住了殷鸿背后的空档,要不然哪个笨蛋受伤还不一定呢。
“我受伤了。”啊这,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抢着说自己是笨蛋的。
两人无语地回过头去,正见黎期举着胳膊给尹律看。
他刚刚才回过神,接着就感觉到小臂上一阵刺痛,再看是被砍了好长的道子,没出血也就没注意。
“……这手臂还是你的吗,你是拿这只手持剑没错吧。”查看着伤口的形状,尹律也是一阵无语。
他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忽地发出了“啊”的一声,随后告诉众人自己的药丢失在战场上了,怕是要跟谷主人借药了。
“年轻人们,带点柴过来吧。”正巧,晚也在招呼他们了。
殷鸿让尹律先陪黎期去问药,自己与段绒儿去拾柴。
他两人扫花寻枝,越走越远,一路上聊得开心,恍惚间好似回到初见一般。
那时大家初出茅庐,沈仙还在,家还在,话里话外都是对未来同伴的好奇与友善,洋溢着天真的少年意气,哪想现在……唉,不提也罢。
给少年人一点放松和接受的闲暇并不是什么过错。
“灵力充沛,四时不败,现在看这景儿倒跟梦里似的。”这话从在灵泉呆惯了的段绒儿口中出来,多少透着些伤感。
不过她也无意沉溺,反而是想起那个过于触目惊心的噩梦,转而询问殷鸿是否也做了什么异梦。
“没做梦。”殷鸿的回答有些冷淡:“只是回忆了些旧事。”
那是他少年里一段时光,在其师程知理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学艺,偶尔还有一个他一度以为跟师父有血缘关系但其实没什么关系的虎皮寨寨主程逝寒上门切磋。
在他们约去后山的时候,他就会被托付给师叔虎泛天。虎泛天是个武夫性子,一向要求严格,总是训得殷鸿劈头盖脸,搞的他倒有三成急脾气像他。
再接下来,若是战罢程逝寒得空,虎泛天就会与他约战然后被暴打一顿。若是切磋久久持续,虎泛天便会坐在训练场旁刻木,神色在惯有的专注中逐渐温柔,让没见过他此面的弟子吃惊到不敢上前。
“没关系,只要人还在,一切就有希望。”殷鸿已经许久没有说这么长还不带暴躁情绪的话了,段绒儿的神情逐渐柔软。
他二人之前闹得僵硬,便是因此想法连连爆发矛盾。与宫主护人的主张不同,殷鸿绝不接受夹尾弃地的变通,哪怕传来虎皮寨覆没、程逝寒战死的消息也毫无更改。
“程兄之仇,挚友当报。程兄之志,挚友当鸣。”与他相同,哦不,应该说是如他教殷鸿的那般,程知理亦一步不退。
他将兽族希望连同殷鸿托归寻晴宫,领着虎泛天等人在兽族圣地血战魔盟,尽显兽族骄傲——
但最后,当已经魔化的沈仙出场后,一切都结束了,不但兽族的前辈没人回来,兽族圣地也在一剑之下彻底崩坏。
殷鸿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