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云世鹤

5、梦醒地

　　起势，劈落，桃衫白发的中年男子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反倒是黎期一剑仿佛劈在画卷上，自己叫白纸一股脑卷了去。
　　“只望你不要忘了本心才好——”临了是一道悠然之声，带着三分醉醺醺的尾韵。
　　“！”他蓦地睁开了眼睛，这次是真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入目是段绒儿的脸庞。她看上去情绪仍是不高，但面色比起那边树下臭着脸的殷鸿是好看蛮多的。
　　“唔……”黎期扶住了额头。他的意识还有些迷离，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潮水一般快速退却，只留下些许似有似无的痕迹。

　　“这里是……”黎期有些困惑。他拨开身上的花瓣站起身，发现自己方才是躺在桃花树下，入目仍是大片绚烂的粉桃。
　　“是个桃花谷？”段绒儿不确定地接了一声。
　　她解释在沈剑仙一剑劈下后，不知怎的自己就回到了寻晴宫。
　　那宫里冷冷清清没有人烟，甚至连中央不灭的日火都熄灭了，叫她好生惊慌，四处寻找，一个错路稀里糊涂踏入了桃花林，直到醒来才知道自己刚刚是做了个噩梦。
　　但话虽如此，那噩梦也着实真实恐怖了些。
　　此前也说过，段绒儿出身圣眷段家，而段家最主要的职责便是守护日火不熄。
　　倘若有一天日火真的……就不说段家如何了，整个晴界恐怕都……
　　“听宫主的带日火走不就好了吗？”她垂下眼睑，右手无意识攥拳，指甲逐渐陷入了掌心。

　　“是桃花谷。”这边的两人都不确定，那边的殷鸿却是给出准确说法来了。
　　见两人都看向他，他不爽地撇过脸去，尾巴在地上甩打两下，解释说谷主是他兽族出来的高人，名叫晚。
　　“晚？”段绒儿依稀记得自己也听过这个名字。
　　“嗯。”不过殷鸿的解释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也不过是听家中长辈提起过晚，语气里多少沾些羡慕，说他是跳出了俗世，独立于大劫，隐居在桃花谷中踪迹难寻，着实潇洒。
　　再其他的，他也不清楚更多了。

　　“不错不错。”清脆的鼓掌声传来，几人寻声看去，发现谷主晚已经来到了殷鸿背后，大手直接揉在他的脑袋上：“就是这样，好朋友之间要好好交流，莫谈寒言，寒言胜似利刃刀啊。”
　　“知道了知道了。”后者被他搅得龇牙咧嘴，举止间又不好忤逆长辈，脸上露出了一股独属于少年的不服气，逗得段绒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晚前辈……”要说不会看气氛还得是黎期。
　　难得同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见缝插针便是直问晚如今天地大劫，他为何隐世不出，不携手抗魔。
　　“……”这一问之下，段绒儿和殷鸿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前者尚且不论，毕竟段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圣兽一族去，但后者明显就难受了。
　　他自小接受的家训便是有能者要护佑苍生，他生来就是要抗大劫的。
　　那么同理而言，晚这等兽族佼佼者，自然也该回到家族护佑世界，而不是在什么桃花谷当缩头的乌龟……但晚又明显不是那种懦夫……
　　他先前没来得及细想，如今背负圣兽的家训不好直言质问长辈，叫黎期这样一点，也就纠结又期待地望着晚，生怕对方给出什么让人心碎的回答来。

　　“携手，与谁携手呢？”晚又灌下了一大口酒，问了个让人摸不到头脑的问题。
　　“自然是与宫主携手。”段绒儿忍不住插话到。这还有什么争议不成，寻晴宫可是一直在治理晴界，抵抗大劫呀。
　　“……嗯，好酒。”不过她的话落到晚那儿却没有激起该有的反应。后者慢悠悠地听她说完，又美美地灌了一大口酒，也看不出是想回应还是不想回应。
　　“莫不是前辈超脱晴界，超脱大劫，就不管万物生死了么！”这可把段绒儿气坏了。
　　她脑子一热冲晚发了火，只说是谢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我等就不打扰了，甩了袖子就直接离开，留下两个少年依然在原地沉默。
　　而两人的沉默也不是结果，只见没多大会，气冲冲前去的段绒儿又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骤然看见几人，她不敢置信地顿住脚步，是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让晚又轻笑了一声。

　　“要出谷，如今你们还是太嫩了。”晚拎起酒葫芦，但很可惜，这次没有酒了。
　　他皱皱眉头，余光正看见黎期从腰间抽出剑来摆了个起手式。
　　“请赐教。”黎期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举起剑时还有股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不久前才刚做了这样的事。
　　“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打架。”不过晚这次还是不接招。
　　他笑着说黎期很纯粹，和他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但是打架还是免了。
　　“你们还是考虑考虑该如何出谷吧。”他一转头就忘了葫芦里已经空了，又往嘴里灌，仰头半天才干巴巴地滴了两滴，不用想也知道下一步就是回房满酒了。

　　“前辈！”这次是殷鸿叫住了他。
　　与以往不同，他的神色有些委屈，与前日目睹沈仙一剑时那被背叛了的表情一模一样，让晚也不由得顿了片刻。
　　“大劫有哪里是那么好避的事情。”他半回过头，侧脸被随风飘落的桃瓣衬得优雅：“只是既然它早早弃我，我也没必要回头去寻。”
　　“不是我拒绝了世界，是世界抛弃了我呦。”说着这半明不懂的东西，他大笑离去。
　　瞧那消失在桃花前还不忘摇晃空酒葫的样子，真叫人怀疑这桃花谷之所以名为桃花谷，是因为主人似个桃花妖，还是因为主人酷爱用桃花酿酒。

　　“现在怎么办？”斯人已远，段绒儿硬着头皮凑上来问到。这会儿她也明白了，这桃花谷内里玄妙，凭他几人还真是难出，怕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想法子了。
　　“……走吧，谷内有修炼的地方。”殷鸿难掩失望，还是强打起精神说到。
　　毕竟出身同族，晚这桃谷的摆设类似于他家的圣谷，往里走便是了。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不想黎期开口询问道：“你们兽族还有桃花妖吗？”
　　“谁跟你说他是个桃花妖了！！”殷鸿瞬间炸了毛，大声地驳斥到。
　　“不是桃花妖，那是什么？”黎期更奇怪了。
　　“我哪知道啊？？？”殷鸿更炸了。
　　他二人处在吵架的前夕，都没注意到面前逐渐浮现了一个玄色的大门，门前还立了个等候多时的身影。
　　“尹律？！”段绒儿惊喜道。
　　“哎。”后者很勉强地对她笑了笑，轻轻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